《江湖上都知道我俩是死对头》隔剑还花

16、人质互换

　　李天沉一回衙，进门就看见风渡萍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上，手里折扇摇得似模似样，颇有几分潇洒侠客的气质。
　　对面是巡衙执笔的主事，一个清癯而温和的中年人，是这个衙门里唯一有官衔的文职，此刻正与面前这位“平公子”客气。
　　“平公子武艺高强，侠义心肠，难怪与我家大人交好。不知公子是几时来的京城？我家大人近日忙碌，只恐招待不周。”
　　风渡萍道：“嗨，这有什么招待不招待的，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老朋友了。你看你这么客气，不用在这陪着，你忙去吧，我自个儿等他就行。”
　　正说着，一抬头，“哎呦，这不就回来了？”
　　主事见了个礼，“大人。”
　　李天沉点点头，神情一如既往地令人如沐春风，“犯人呢？”
　　主事道：“已押入牢中，等候大人提审。”
　　李天沉微笑，“辛主事辛苦了。”
　　辛主事道：“大人可要立即提审此人？”
　　李天沉略一沉吟，道：“此人是个江湖人士，不如我先与他谈谈，若他不肯交代，再审吧。”
　　辛主事道：“是。下官随时听候吩咐。”
　　李天沉点头，见他退下，便向风渡萍道：“走吧，去见见那位。”
　　风渡萍诧异道：“怎么着，你认识那人？”
　　李天沉道：“怎么，难道你不认识？”
　　风渡萍摸不着头脑，“啊？我也认识？”

　　巡衙的地牢风渡萍还挺熟的，毕竟前几天才刚被关进来过。
　　这位刚被风渡萍抓住的凶手就关在前几日关他的那间牢房。
　　俩人一进去，里面那人抬眼扫了他俩一眼，就冷笑道：“一官一匪，居然狼狈为奸到一起去了。”
　　风渡萍大吃一惊，赶紧四下瞅瞅，看周围没人，才松了口气，道：“你别瞎说，你知道老子是谁么，你就胡说八道？”
　　那人不搭理他，望着李天沉道：“风渡萍杀人盗宝，你不抓他，我不过一时激愤杀了我的女人，你就抓我——”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便是绝望与恳求的神色，道：“李大侠，你知道我并非恶人，我、我实在是被逼无奈，我本来没有想杀她，是她……她逼人太甚，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居然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又是悔恨悲凉，又是痛苦压抑。
　　风渡萍目瞪口呆。
　　“这、这……不至于吧？”他扭头看李天沉，“他这是咋了？”
　　李天沉叹气，“他刚杀了个人。”
　　“啊？”
　　“尸体就藏在花盆后面。”
　　“啊？！”
　　“是他相好的女人。”
　　“啊？？？”
　　李天沉又叹了口气，暂且任由他哭去，和风渡萍说道：“这人你应该认识。五年前他初出江湖，就凭着一手剑法小有名气。他是名家之后，祖父是一代名侠，父母也都是名门出身。只是他扬名不久便不知所踪，所以渐渐地就被江湖所遗忘了。”
　　风渡萍使劲想了半晌，又仔细盯着那个看了半晌，恍然大悟：“啊——你说这人是南华月？他外号叫‘紫竹剑’对吧？我记得他当年骚包得很啊，喜欢穿紫衣服，戴白玉簪，有个稀奇古怪的紫竹剑鞘，那时候那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特别招姑娘喜欢。这——如今怎么比我都沧桑了？”
　　李天沉走上前，蹲在那人面前，叹口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年忽然在江湖上消失，就是因为烟娘吧？”
　　南华月听到“烟娘”这个名字，失神一瞬，便咬牙切齿道：“她把我困在京城，整整五年！我大好青春，生生困在她身边，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李大侠！你还记得我是不是？我当年刚刚二十岁，我游历京城遇到了她，本以为是一段美好姻缘，可是她……”
　　他忽然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金环，“你认得这是什么吗？这就是江湖传言的痴情环！当时她把这个东西套在我手上时，我只以为这是定情的信物，直到——直到我说要离开，她才告诉我，这两个环，一旦戴上，除非一方死了，否则永远不能分开！”
　　风渡萍插嘴道：“分开会怎么样？”
　　南华月道：“蛊虫入体，游走全身，最终万虫噬心而死。”
　　风渡萍不信，“真的假的啊？她唬你的吧？”
　　南华月独自又哭又笑，已经变成了自语，“我那时当真是真心待她的……可我没想过、没想过要一辈子绑在她身边啊……江湖儿女，本当快意恩仇，敢爱敢恨，我是真心爱过她的，可我想走的时候，她却不放我走，她要我在她身边蹉跎一生，我怎么能忍，怎么能忍！”
　　他猛地望向李天沉，双眼通红，疯魔一般道：“李天沉！你如今已是名满天下，怎能明白我的痛苦！我问你，倘若你心爱之人也这般将你锁在身边一辈子，难道你不会疯吗？！”
　　风渡萍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再与他搭话，听了这话只自己咕哝了一句：“我又没疯。”
　　李天沉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可你毕竟杀了人。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手段如此残忍，杀的还是与你有夫妻之份的人。她死时，眼睛都没有闭上。”
　　南华月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哭声中是浓浓的悲伤。

　　事实确凿无疑。
　　两人走出地牢，风渡萍便问道：“这怎么办？他不会真要死吧？”
　　李天沉道：“此事已不是江湖恩怨可解释的，必须依律处置了。”
　　风渡萍拿扇子敲了敲自己脑袋，叹道：“这事闹的。”
　　这时侧门外有个人冲二人招了招手，李天沉认得他是镖局的伙计，便走过去问：“可是有事？”
　　那人道：“三掌柜说，有急事请大人往镖局去一趟。”
　　李天沉有些意外。
　　急事？

　　二人推门进了镖局的茶室时，便发现里面除了王三姑娘，还多了个生面孔。
　　这人打扮低调，仿佛与镖局里的伙计并无不同，一望即知是习武之人。
　　二人一来，他便起身抱拳，叫了一声：“李大侠。”
　　李天沉回礼，“这位是？”
　　那人道：“在下方回，只是个无名之辈。此次贸然相见，是有要事相商。”
　　几人落座，李天沉道：“方公子请讲。”
　　方回目光转向风渡萍，开口便道：“这位就是‘萍水大盗’风公子，对吧？”
　　风渡萍一愣，晃晃手里的折扇，“这你都认得出来？”
　　方回道：“李大侠与风公子，明面上是多年宿敌，其实颇有私交，此事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恰好在下就是一个。”
　　李天沉觉出一丝不妙，仍然诚恳微笑道：“方公子好眼力。”
　　方回道：“实不相瞒，在下此番入京，正是受人所托，来寻一位江湖朋友。此人便是刚刚被风公子送去李大人衙门里的那位，两位大约也听说过他——南华月。”
　　风渡萍吃了一惊，“你这消息也太快了吧？他这在京城藏了五年了，刚一露面你就找上门来了？”
　　方回道：“实在是凑巧。也幸好是凑巧，若是晚来一步，只怕在下就见不到人了。”
　　风渡萍道：“那你现在也见不到——人在大牢里呢。”
　　方回紧紧盯着李天沉，道：“在下正是为此事，想与李大侠——，不，是李大人，谈一笔交易。”
　　李天沉不动声色，“愿闻其详。”
　　方回道：“李大人近几年虽未踏入江湖，但也应当知道，‘江湖道’近年来迅速崛起，如今已有统领武林之势。”
　　李天沉道：“略有耳闻。”
　　方回道：“江湖道以维护江湖公义为号，前段日子发布了第一轮诛恶令，共有五个江湖恶人榜上有名。其中一个，就是‘萍水大盗’风渡萍。”
　　风渡萍顿时跳了起来，“啊？凭什么？老子什么时候惹到他们了？”
　　方回道：“凭你多年来收钱买命、劫财盗宝的赫赫声名。如今江湖道正是要扬名立威之时，自然不会放着你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理。”
　　风渡萍还要再嚷，李天沉已拉了他一只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便向方回道：“方公子的意思，李某已明白了。但，若我不能答应呢？”
　　方回道：“在下此行，势在必得。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消息愿奉送给李大人。是有关当今圣上。或者说，有关当今圣上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