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听风》气韵君子节

2、以家人之名

　　覃嬷嬷得到消息，正回禀着长公主殿下，厉韵君皱了皱眉，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
　　“殿下，现下已经通知国公爷和小公爷了。”
　　“宣冷霖雨。”
　　覃嬷嬷抬眼看了看厉韵君的脸色，作揖道，“诺。”
　　兖州郡军营外，两匹骏马此起彼伏的朝着城中奔腾而去，柱国公和小公爷冷寒正朝着府中赶去。
　　方才冷霖雨屋外的众人现下已经退去。
　　媛兰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小姐，”她哽咽着，“谢天谢地小姐终于好了。小姐，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
　　媛兰给冷霖雨解释着，她是大公子冷攸之的独女，二公子冷奕之便是现在的柱国公，把她找回来的时候，大公子已经殁了，冷霖雨只得三岁，却被吓得痴痴傻傻。十来年间看过得医者无数，却一直未见好转，其余的媛兰也不得而知，公爷当时并没有多说，下人们也不敢多问。冷霖雨这十多年来，过得并不好，国公爷冷奕之忙着军务，奴彧屡屡来犯，小公爷冷寒会偶尔过来看看冷霖雨，也只是从军营回府的时候。公爷的夫人是当今天子与皇后娘娘的长女安平公主，自小公主殿下便得了封号，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天之骄女，尊贵傲气，冷寒是公主殿下和公爷唯一的儿子，当今天子膝下子嗣并不多，除了公主殿下一母同胞的太子殿下厉彻澜，便只得张贵妃膝下的二皇子厉彻寅。长公主殿下不怎么搭理公爷，连着对着小公爷也是冷漠极了，更别提冷霖雨了，除了进门那一日，冷霖雨再未曾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尤为喜静，除了覃嬷嬷和她的侍卫桑祁贴身伺候外，平日里是见不着人的，公爷几乎是宿在军营，小公爷从小也是由覃嬷嬷照料，慢慢长大以后便跟着公爷呆在军营里，覃嬷嬷是府里的管家，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见冷霖雨一个孤女痴痴傻傻，长公主殿下又对她不理不喜，便不把她们主仆放在眼里，明里暗里也是敷衍行事，媛兰说着说着又开始落泪。
　　冷霖雨坐在镜台前，她皱着眉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她迟疑了，她好像漏掉了什么环节，方才救她的那个少年……
　　“是安或！”想到这冷霖雨突然起身，吓了媛兰一跳。
　　“小姐，记得他？”
　　“他是安或？”听到媛兰的话，她有些激动的转身握住了媛兰的胳膊。
　　“小姐，疼，疼。”
　　“对不起，媛兰。”
　　“小姐，为何只记得他？”
　　“他到底是谁？”
　　“他是府里豢养马匹的小厮，平日里也是很少出马厩走动的，今日赶巧，幸得他刚好经过。”
　　冷霖雨愣在原地，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紧张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听到媛兰说完，冷霖雨便朝门外走去，和正准备进屋的桂嬷嬷撞了个正着。
　　桂嬷嬷起身，张口就骂道“你这个小贱蹄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说的不对，赶忙收回了刚刚的神情，结结巴巴紧张道，“小……小姐，长公主殿下传唤你。”
　　桂嬷嬷使着眼色，想让媛兰赶紧的带着你家小姐过去，媛兰朝着她翻了个白眼，扶着冷霖雨朝着长公主殿下居住的汐拾居走去。
　　冷霖雨意味深长的看着媛兰。
　　“小姐，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
　　冷霖雨安慰着她，“不怕。”
　　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对付敌人的办法，那可是刻苦学过的理论知识，她有些苦笑着。
　　汐拾居里，厉韵君坐在主位之上，桑祁持剑站在身旁，右手握着腰间的长剑剑柄，金丝剑穗轻轻摇晃，厉韵君手中的佛珠又开始了转动。
　　冷霖雨进屋，她缓缓走上前，学着媛兰见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冷霖雨心里有些打颤，她也不知道对不对，厉韵君停下了手中转动的佛珠。
　　覃嬷嬷唤了媛兰退下，屋里只剩下了厉韵君、冷霖雨和桑祁。
　　“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冷霖雨抬头的瞬间，被身旁的桑祁吓了一跳，桑祁握着剑柄目光凌厉的盯着她，冷霖雨尴尬了笑了笑。
　　长公主上下打量着冷霖雨，看向她眼眸的时候，眼神愣了一下，厌恶感油然而生，就是这个样子，连眼神都如此的相像，果然是贱种。这是冷霖雨进府后，十多年来她们第二次相见，要是原先那个痴傻儿她是没兴趣理会的。
　　“还记得本宫吗？”
　　冷霖雨摇摇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看得出来长公主殿下是不太喜欢她的。
　　“殿下，我的记忆是从刚刚才开始的，之前的事情我都没有印象。”
　　冷霖雨话音刚落，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夫人。”
　　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听这声音柱国公应该是个四十岁模样的男子，一身军装，双鬓已有些斑白。
　　霎时间，房间内的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柱国公矗立在冷霖雨面前，与桑祁对立而站。
　　“母亲。”
　　此时一声呼唤打破了这僵局，一位穿着军装的少年也跟着走了进来，想必就是冷寒了。容貌也算得上俊俏，不过长年的军营生活，让他看上去已没有了贵公子养尊处优的气质，更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
　　冷寒行礼后，便冲了过来，一把将冷霖雨搂入怀中，来了个拥抱。
　　“霖儿真好了？”冷寒高兴之余，神情中又闪过了一丝惋惜。
　　柱国公此时也转过了身，笑意盈盈的看着冷霖雨。
　　“叔……叔父，兄长？”
　　“诶。”
　　“既然公爷回来了，本宫就不打扰你们叔侄女叙旧了。”
　　“母亲，最近孩儿都长高了，你不看看嘛？功夫也大有长进，现在军中老秦也不是我的对手了。”
　　“寒儿，王者之兵，当胜而不骄，败而不怨。”
　　“母亲，孩儿没有。”冷寒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好了，本宫要去佛堂了，你在军中历练辛苦，一会吩咐厨房给你炖些补品。”
　　虽然是亲生骨肉，厉韵君也表现得过于平静。冷寒看着母亲的态度，眼中的失落又多了一分。倒是覃嬷嬷，对着他嘘寒问暖。据说厉韵君生下他后，就大病了一场，冷寒自小便由覃嬷嬷日夜带着，覃嬷嬷对冷寒倒是心疼得紧。小的时候冷寒总是吵着嚷着要母亲，覃嬷嬷便带着他去佛堂找长公主，像今日这般诉说着外间的趣事和自己的进步，长公主都是不冷不淡的回应。多年来，冷寒竟是习惯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目送了厉韵君离开。
　　“兄长在天上看着，一定是高兴极了，”柱国公拉过冷霖雨的手，“霖儿可还记得那日的事情？”
　　冷霖雨不解的摇了摇头。
　　那日白雪皑皑，鲜血染红了竹屋外的雪地，柱国公抵达竹屋的时候，冷攸之和他的外室，静静的依偎在一起，鲜血随着飘落的雪花一起落进了雪地里，屋内却完好无损，柱国公检查屋内时，却发现了躲在米缸里瑟瑟发抖的冷霖雨，便把她带回了府里视如己出。
　　“别怕，这里是你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柱国公温柔的摸了摸冷霖雨的头，像是在安慰着她。
　　家人，这个词离她很近又很远，冷霖雨心里七上八下，现下冷寒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军营趣事和西边战事，冷霖雨只想快点结束这谈话，她还要去寻那个也名叫安或的小厮。不一会儿，冷霖雨柔柔眼。
　　“寒儿，让霖儿先下去休息吧，只要人没事就好，以后有的是时间。”
　　听到冷奕之的话，冷霖雨即刻告退后，出了房间，她硬拉着媛兰就要朝着马厩去。
　　“霖儿。”
　　冷寒从后面追了上来，叫住了她。
　　“兄长何事？”
　　“霖儿当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不记得了！”
　　“没事，以后更重要。”冷寒笑着望着她，“那以后霖儿还愿意倾听兄长的烦心事吗？”
　　冷霖雨不解的看着他，冷寒以前不管是遇到烦闷事情或者是开心的事情都会去找冷霖雨，她都是安静的听他诉说，虽然她也不懂，只是一笑而过，但冷寒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踏实，这偌大的柱国公府，除了冷霖雨这里，好似他也无处去宣泄自己的情绪。
　　冷霖雨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在冷寒的目送之下，媛兰拉着冷霖雨朝她们住的聽竹小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