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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血腥 ...

  •   既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又不想立刻寻死好离开这个世界,陆瑛只能思考起下一步的打算。刚刚老者提到了兵匪,又劝他们尽快去成都府,看这老者和汉子赶路的样子,应该也是要去成都府的。自己和陆远在这里什么都抓瞎,而这老者像是个仁善的,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跟他一起去成都府了。

      在陆瑛提出想跟老者他们同行去成都府时,老者没有拒绝。于是四人便同行,沿着这条歪歪扭扭的土路,向成都府走去。

      路上,陆瑛才得知,老者叫宋文礼,眉州人,原也是一乡耆老。那年轻汉子叫宋以明,是他的儿子,在唐朝尚武之风影响下,自幼习武,也颇会些拳脚。宋家祖祖辈辈居住眉州,原本也算富足安乐。然而,今年南诏进犯,朝廷派兵抗击。谁知,南诏还没有打过来,大唐的溃兵却在逃跑路上沿途劫掠。宋家,却只剩下如今这一老一少两个人了。

      虽曾听过“匪过如梳,兵过如篦”,陆瑛如今算是真真实实见识到了。陆瑛一遍感慨,一遍庆幸,还好自己遇到的是宋文礼,而不是溃兵。不然,凭自己和陆远两人,真遇见溃兵,岂不得命丧当场。

      看着陆瑛不停地从宋文礼那里了解这个世界,陆远一路上都想跟宋以明搭话。但宋以明却一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并不搭理陆远。宋以明生得高大健壮,一身足以打消很多不怀好意者的腱子肉。他本也算衣食无忧,父亲希望他读书,他却常念“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想要有朝一日投军报国。可如今,正是他从小渴望投身的唐军,让自己家破人亡。他恨那些兵匪,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威武雄壮、保境安民的唐军会变成烧杀抢掠的强盗。无处抒发的愤恨展露在他棕黑的脸上,更添了些杀气。

      虽说成都府只有一日的距离,但老者身体孱弱,陆瑛陆远这两个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路的现代人也逐渐体力不支,步伐越来越慢。中午时,老者分了一个饼给陆瑛陆远。难耐肚中饥饿,两人风卷残云地一人塞下一半饼。然后,继续启程。到黄昏时分,四人才行进不过三十公里。

      “那里有个破庙,我们歇一晚。明早继续赶路。”,宋文礼估计着按他们的速度,三四个时辰内不可能赶到成都,就算到了,城门怕也已经关闭。况且,夜路总是不安全的。正好看到一个破庙,不妨就明天再赶路,于是对众人说道。

      众人往破庙走去。破庙的院门上依稀可见朱红的残漆,破烂却仍能看出些雕刻制式的屋檐,都显露出这座破庙曾经也是个繁盛之地。历史上,唐懿宗痴迷佛教,广建佛寺。还耗资巨盛,大造宝帐、香舆、幡花、幢盖,更在长安劳动士子民众夹道迎送佛骨。对佛骨,他说出了那句著名昏聩的话:“朕生得见之,死亦无恨!”

      按照此时的佛寺密度,陆瑛他们遇到个破庙丝毫不稀奇。这昏君广建佛寺,竟还帮了陆瑛他们一把。

      陆远走在前面,推门进去,却迎面撞上一个人,正一瘸一拐往外走,暗红的袍子歪七扭八地穿在他身上。见到那个人手里的明晃晃的一把短刀,陆远一愣神见,只见宋以明飞身上前,一脚将其踹倒,猛地掰断那人的手腕后,立刻夺过短刀,往那人脖颈处一划,顿时血流如注,那人的眼皮抽动了几下,旋即不再动弹了。

      陆瑛常年做各种动物实验,并不怕血,却也因第一次见活人死在自己面前而震颤。她见过小鼠死前挣扎的样子,这是第一次看见人的。

      乱世,死人是常事。陆瑛这样告诉自己。

      虽说那人腿瘸了,但宋以明干脆利落的身法也还是惊了陆瑛陆远一大跳。

      “没想到宋大哥如此勇武,怕是关公在世也不及吧。”,陆瑛即刻拍起马屁道。宋以明却看也没看陆瑛一眼,转头去扶后面的宋文礼。

      宋文礼对宋以明的打斗却是见怪不怪,给陆瑛解释道:“陆小娘子勿见怪。以明是会些拳脚,故而保得我父子二人一路去往成都府。”

      我怎么敢见怪呢,陆瑛腹诽道。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一无所知,还得靠着宋文礼父子。就算现在宋以明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都会继续舔着脸去抱大腿,何况只是冷淡而已。不过,对于自己与陆远这种来路不明、一无所有又萍水相逢之人,宋文礼仍然会照顾自己的心情,为宋以明的无礼给自己解释,陆瑛感叹宋文礼当得起“文礼”二字的同时,心里不免有几分真切的感动。

      此时,宋以明已把院门关好,扶着宋文礼往破庙正殿走去。陆瑛此时才开始端详起晕死的那人:红袍、短刀、璞头、瘸腿和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应该就是溃兵了。宋家正是被溃兵所洗劫的,难怪刚刚宋以明对这人毫不留情。这溃兵的血已经没有流了,腥臭的味道还在空气中弥漫。

      如果是我,我能下得去手吗?

      陆瑛不由得问自己,却没能得出答案。

      上个世纪,她能做到干净利落地处死小鼠,只是因为念着那是科研中不可避免的部分。换成活生生的人,哪个二十世纪的正常人能毫无心理负担得下手呢?

      “别看了,去坐着歇歇吧。”,陆远打断了陆瑛脑中的风暴,拉着她去正殿。

      正殿里,宋家父子坐在两个旧蒲团上喝水,围坐着那个溃兵留下的一团还在燃烧的柴火。偌大的破庙,只有柴火的噼啪燃烧声,像是鬼的怪叫。沉默的空气让陆瑛心里一阵阵发怵。宋以明虽说是因为对溃兵恨之入骨,才那么毫不犹豫杀掉那个溃兵,但他确实在杀人方面是有一手的。

      可是……如果,他想对自己不利呢?自己和陆远是万万赢不了他的!

      虽然目前宋家父子对自己和陆远都算是善意的,可是,陆瑛还是忍不住最坏的方面想。纷繁的思绪中,月上三竿,宋家父子靠着蒲团和柱子已经睡去。

      正在陆瑛准备也准备入睡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眼皮。是铁器反射的火光!

      “宋大哥,小心!”

      陆瑛只见两个人持刀正向宋以明砍去!

      宋以明猛然惊醒,往旁边一闪身。一刀砍空在柱子上,另一刀却扎实地落在他的肩头!鲜血渗出。宋以明忍着痛与一人扭打在一起。另一人见状准备解决这边还能行动的陆瑛陆远,持刀向他们冲来。

      陆远早已惊醒,面对持刀冲向他们这人,肾上腺素飙升,早已明白,这是到了搏命的地步了。

      电光火石间,陆瑛突然想到了什么!冲陆远大喊道,“拿东西砸!”

      茅草,烂木头,陆远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往这人身上招呼。眼见没什么可以砸的,正准备冲上去搏命之际,却见人刚刚遮挡完砸来的东西,便突然抽搐着跌倒在地。陆远正疑惑,却看这人的抽搐渐弱了,连忙按住他。陆瑛冲向宋以明身边,捡起那把他们在院门口从第一个溃兵手里捡的短刀,奔向这个倒地抽搐的人。

      举刀,落下,重重地捅进去!

      人体的骨头和肉交叠在一起,陆瑛很费力才让短刀贯穿这个胸膛。她迟疑了几秒后,旋转短刀,猛然抽出。顿时,血涌如注。

      鲜血溅到陆瑛的脸上,像一朵绽放的彼岸花。

      陆瑛喘着粗气,又回到宋以明身边。宋以明虽然健壮,却因为肩膀的伤,正与偷袭他的人扭打地难解难分。看到提着刀的陆瑛,已然明了,侧过身去,将敌人的后背面向陆瑛。经过了第一个人,第二次下刀陆瑛已是更加熟练,只是怕误伤宋以明,只捅进了刀尖。不过,这也够了。宋以明趁机推开被突然的疼痛干扰的这人,接过陆瑛手里的刀,迅速结束了战斗。

      血还在从宋以明的肩头往外渗,他却不得不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起眼前的陆瑛。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有如此的胆魄。

      “第一次杀人?”,宋以明问道。

      “嗯。”

      陆瑛强装镇定,却只能挤出一个字来回答。她喘着粗气,手在止不住地发抖。她回忆起,刚刚刀捅进人身体里的感受,那是厚厚的人体组织,跟小鼠的不一样。血渍还挂在她的脸上,散发出死亡的味道。她喉咙痒得难受,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想制止想吐的恶心。

      陆瑛的慌张与强装的镇定都宋以明看在眼里。不过,他仍然开始佩服眼前这个仍然惊魂未定的女子。虽然陆瑛如此后怕,但在性命攸关的当口,能狠下心杀人,还第一次杀人就连杀两人,不光有急智,更是有胆色。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救了自己。当下,便在心里默默地把陆瑛陆远当成了自己人。

      宋以明当即问道:“这人刚刚突然倒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陆瑛也做出不解的表情,“可能是什么急病突然发作了吧。不过幸好他突发恶疾,不然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陆远心中却是明白几分。正当他用杂物猛砸那人时,陆瑛从一直背着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悄悄绕到了那人的侧后方。那人注意力都在陆远身上,又在遮挡杂物,来不及注意陆瑛。陆瑛趁机用那小东西往那人身上一刺后,那人就抽搐倒地了。后来,陆远向陆瑛问过,那是个迷你电棒,是陆瑛天天揣在包里防身用的,毕竟陆瑛总是自习到大半夜才回宿舍。

      此时,目睹了整场战斗的宋文礼缓缓开口,仿佛总结陈词般说道:“这两个也穿着跟门口那人差不多的红袍,应该是结伴的溃兵。想来是我们进院的时候,这两个在里面的就被惊动了,却悄悄藏了起来,等到我们都熟睡后再动手。”

      “这些尸体,还是拖到隐秘些的地方,别被人发现了。”,宋文礼继续说着,像是在指导他们怎么收拾残局。

      “先不忙那个。宋老爷子,宋大哥还在流血。” 陆瑛指着宋以明的肩说道。宋以明肩上的伤因为战斗的持续用力,一直在慢慢地渗血。陆瑛按着他坐下,扯了个布条。用水冲过伤口后,又拿了自己一直挂在书包边的便携洗手凝胶涂在上面,再用水冲洗了的布条裹紧。洗手凝胶里,有酒精,起码能有点防止伤口感染的效果。跟宋家父子有了过命的交情,这个世界里可算有了能够相信、能够求助的人了。陆瑛可不想宋以明出任何事。

      “宋大哥,这是我跟阿兄带在身上的药,有点疼,你忍一下。” 陆瑛说着。

      酒精渗进伤口,宋以明一声不吭,只是盯着正给他包扎的陆瑛。火光映照下,陆瑛的脸显得分外好看,睫毛忽闪忽闪。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陆瑛虽说小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但自上大学以来就经济独立,营养均衡也不用风吹日晒。皮肤面容自然比起这个时代经常食不果腹或者天天地里刨食的百姓来说,自然好得多。加上并不算差的五官,也能称得上是标志。加上宋以明刚刚见识了她的急智,对她颇有好感。此刻,陆瑛却又展现出十分温柔的模样,这份对宋以明的关心与照拂足够令他心动。

      包扎好伤口后,宋以明故意忽略掉陆瑛,只拉着陆远一起去搬尸体。

      陆远倒也无话,嘱咐陆瑛好好休息。他不知道陆瑛杀人的时候怎么想的,只知道陆瑛在那种情况下能下决心杀人,一定很难。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有那么怯懦,让陆瑛不得不面对去杀人的处境。

      但其实,陆远已经足够勇敢了。

      陆瑛在安慰陆远不用担心自己后,站直身子,对宋以明正色道:“宋大哥,我跟你们一起搬。”

      宋以明思索片刻后,没有拒绝。于是,三人将尸体上的东西都搜刮一空后,把尸体搬到了破庙正殿后的野草堆里。等明天他们一走,这件事就无可追查了。况且,这周遭战乱的时候,谁会来追查几个溃兵的横死呢?

      忙过这一切,众人都瘫倒在破庙大殿里。屋外,月光亮得像led灯。陆瑛循着月光,走到院里,只望着一轮硕大的明月孤单地高悬夜空。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如今,古月也照她这未来人了。

      月下,陆瑛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深深地印在了这片一千三百年前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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