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霾》独宴群山

25、第二十五章

　　淡希珩这次知晓分班结果时，她没有哭，甚至都没有之前想象的感伤。可能是人老了，见得多了，心也变硬了。这些暂时性的，无伤大雅又不影响人生主线的剧情，她实在是无法让自己为之有过多情绪上的起伏，不然的话多少有点儿，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

　　人嘛，年龄不断增加，欲望却在不断消减，逐渐贴近现实。就好比在淡希珩很小的时候，三个生日愿望根本不够她许，长大些就觉得三个愿望刚刚好，不多也不少，现在让淡希珩去许愿，她只有一个愿望：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另外四个人到底还是小孩子，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淡希珩过去讲讲笑话安慰她们，还被她们联合起来一起骂了一通，说她冷血，她只好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哭，哭够了就请她们出去吃饭喝奶茶开心开心。过了今晚，过一个寒假，再过一个好年，回来什么就都忘了，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改变不了的事情，终归得学会接受，不然就是自找苦吃。

　　除夕之夜，淡希珩在姥姥家的沙发上躺着，敷衍地看着春晚，时不时和各位长辈互动一下，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手机里的楚萌萌上。淡希珩今年过年是格外的积极，好几天前就催着父母出发来L城，又是跑上跑下地帮着一趟一趟往车里装年货，没有人知道淡希珩这些突然的变化和非常奇怪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可淡希珩自己却知道，这是妈妈能开开心心陪着姥姥过的为数不多的春节了。

　　于是他们拉着满满一车的年货，提前三天来到L城，车还没有到达小区门口，淡希珩就远远看到了来接他们的姥姥姥爷还有小姨一家，此时的姥姥看上去还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所以病魔为什么这么无情呢，为什么一定要悄无声息地降临在善良勤恳的人身上呢，为什么一定要去摧残别人幸福美满的家庭呢。

　　这世间的十恶不赦之人是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最不该承受的人去折磨，难道就为了所谓的阴阳中和，难道世间的善恶也应当五五分成吗，是不是好人太多了，好事做尽了也影响自然规律的运行，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们都去做个长命百岁的恶人好了，恶着多多去看这个世界，恶着笑到最后一天，甚至恶到自己都想寻求解脱，还要看着一个个无辜善良的人在我面前对着我说：“我替你去了，你要好好的活着，为这个世界增仇添恶。”

　　淡希珩看着看着，眼泪就开始打转，她轻轻擦去那滴偷偷摸摸逃出眼角的泪，降下了车窗玻璃，对着他们挥手高呼：“hello guys，我们回来了！”

　　这三天，老石一刻都不得闲，和小姨一起陪着姥姥姥爷，去商场买衣服，去超市买蔬菜，老淡和淡希珩就负责去年货市场置办一些鞭炮。这是淡希珩过去最喜欢的过年环节，当然是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她每年都要拉着老淡去买好多好多的烟花炮仗，跟小伙伴整日在小区里面放着玩，点燃烟花的那一瞬间，好像这个烟火就被自己赋予了新的意义。初中之后，她就对这些不那么感兴趣了，看了好多负面新闻，还总觉得好危险，高中之后就更讨厌放炮了，吵得自己受不了，在她屡屡抱怨的时候，老淡就会说。

　　“知道自己过去多烦人了吧，现在的小孩儿都够懂事了，放到八九点就停了，哪里像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十一二点还在楼下一根一根二踢脚点着”

　　淡希珩也是被噎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就默默地放下自己的抱怨，尊重这个世界的成长规律，理解和自己当年一样的小朋友，还在心里为他们祈祷：安全燃放它，平安千万家。

　　无论她对放炮的态度是如何变化，但有一条至今未变，那就是看烟花永远都是一件能够增添幸福感的事，尤其是巨大的烟花。每夜燃放在迪士尼城堡上空的烟火，短短二十分钟便可带着男女老少，梦回仙境，跃进童话，寻回童心。

　　和楚萌萌聊着聊着，李谷一老师就走了出来，此时窗外烟花升空爆开的声音也越来越频繁，他们坐在家里，时时有烟花的光影映射在窗户上，淡希珩拿着手机走进卧室的落地窗边，此时的她站在L城的正中心，俯视着L城的一角，看远处烟花升空、绽放，美不胜收，她拨通了楚萌萌的电话，只用一秒便接通了。

　　“喂”

　　“嗯”

　　“你在房间里吗”

　　“是啊，我爸妈在客厅”

　　“楚萌萌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烟花的声音啊”

　　“听到了啊，窗外到处都是，怎么了”

　　“你再听”，淡希珩开了扬声器，又把手机听筒贴向自己的胸口。

　　“什么啊”

　　“我给你放的烟花”

　　“你不是在家里吗，放什么烟花，骗人”

　　“我在心里放的，去年在苏黎世跨年夜，看到了我所见过的最绚烂最盛大的烟花，我一直都清晰地记得那晚有多美，现在我的眼前都是那一晚的夜空，在心里放给你看”

　　“傻子，我还是看不到怎么办”

　　“那就算了，不解风情”

　　“哦”

　　“逗你呢，下次我们一起，一起去看最美烟花，新春愉快，萌萌楚”

　　“新春愉快，大傻子，我想你了”

　　淡希珩挂了电话才觉得自己刚才还挺非的，但是那一刻她的情感却是认真的，她想把这个世界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楚萌萌，她想把自己孤身一人所历经的美好，都拿来分享给她，这样或许那些旅程就变得圆满，就有了新的意义。

　　等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难忘今宵已经唱完了，一年一度的春晚也就落下帷幕了，饺子也已经上桌了。

　　“干嘛去了？”老石看着淡希珩这半年总是攥着手机不放，早都起了疑心，此时一脸尽在掌握的坏笑。

　　“打电话啊，怎么饺子来了不叫我啊”，淡希珩坐在椅子上，夹起一个虾饺就炫进嘴里。

　　“是叫了你半天没反应好不好，我们又不好进去窥探你的隐私，还怪起我们了”

　　“哦，没听到，这不是来了吗”

　　“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小帅哥啊”，小姨也在一旁开始了八卦

　　“是啊，喜欢的不行，简直一刻都不能分开”，淡希珩也就顺着接了下去。

　　“真的假的？”，老石继续追问。

　　“你说呢？哪有小帅哥，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喜欢个小美女还差不多”，淡希珩一脸不屑。
　　“你们都操什么心，把淡宝都给说得不好意思了，赶紧吃饭”，还是姥爷英明啊，一语定军山，又补了一句，“学习搞好就行了，考上清华北大，爱喜欢谁喜欢谁，是不是淡宝”

　　淡希珩听了笑了，不置可否，全家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真希望当下的其乐融融，团团圆圆，和和满满能一直没有尽头的延续下去。想到这，淡希珩又开始悲伤了，但她使劲晃了晃脑袋，今天要好好过年，不许想这些事情，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淡希珩她们一直待到过完了初七，初八她们才回到T城，后天也就是大年初十，就是陈粒来到T城巡演《如也》的日子，也就是她要牵着楚萌萌的手去见陈粒的日子，这一下就把她和陈粒的见面时间提前了八年，着实令淡希珩兴奋不已。

　　初十这一天，淡希珩早早就出了家门，去楚萌萌家打了游戏，又吃了饭，去了电玩城，用自己交了不少学费才练就的绝技，再次在楚萌萌的心弦之上弹奏了一曲。然后她们在匆匆忙忙之间，结束了晚餐，赶去了现场，虽然但是……2015年的陈粒已经这么火了吗。

　　她们以为提前一个多小时已经算得上早了，结果到那时，Live house门口排着的队伍已经连续绕了好几个s弯，完了，这下别说站在第一排和陈粒互动了，能不能清楚地看到她都得存疑。

　　淡希珩牵着楚萌萌的手，对着她苦笑了下，“希望今天能看到陈粒的脸，别一进去就淹没在里面”

　　“会的会的，顺其自然，能听到她声音就好”，楚萌萌心态一直很好，向来情绪稳定，也不会因为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这点倒是和淡希珩是一模一样，完全不像一个J人。

　　“这个老板，我认识，但是现在他不认识我……这简直，未来人也好痛苦啊”，淡希珩后来经常和朋友来这儿喝酒，和老板都混熟了，可是现在，这点人脉根本用不上啊。

　　“大傻子，你真的别让我笑了，会长皱纹”，楚萌萌捂着肚子一边哈哈个不停，一边拉着淡希珩走向队尾，刚在队伍有了一席之地就问她，“那你呢？为什么喜欢陈粒？”

　　“嗯……一开始也是你推荐我去听她的歌，第一次听还是觉得很特别、很空灵、很好听。但至于为什么喜欢陈粒，其实要到高中毕业之后了，那段日子里，反复循环她的歌，从她的歌里听出了很多开阔洒脱以外的挣扎，陈粒人生态度和我还挺像的，好像追寻着一种很难存在的自由，一面向往着山海，一面又渴望着爱，很矛盾很复杂很纠结。所以就很喜欢，除了歌，人也很喜欢，总是想能不能和她一起喝酒品茶聊天”，淡希珩的确经常做梦都在和陈粒席地对座饮茶。

　　“看出来你是真爱粉了，话变这么多，那如果你可以问陈粒一个问题，你会问什么？”

　　“纹身后不后悔”，淡希珩想都没想就说了口。

　　“怎么还不假思索啊，又押中题了啊，为什么这个问题啊？不对，淡希珩，你是不是也想纹身？”，楚萌萌听了之后先是笑了出来，但过了两秒情绪急转而下，变得严肃一问。

　　“她如果都后悔了，那我就打消这个念头了，因为我也肯定会后悔”

　　“你要是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你未来后不后悔，赛亚萌都会让你来不及后悔”，说着楚萌萌看着淡希珩的眼神中已然透出了七分凌厉。

　　淡希珩只好不置可否地左顾右盼，躲避着楚萌萌锋利如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