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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说亲 ...

  •   麦收的时候,是最繁忙的日子。

      学校里也大都放了几天假,学生要去帮家里人割麦、打谷。虽说现在有了机器的便利,但收下来的麦子,还不能直接拿去卖,农人家,总是习惯存几口袋,再卖一些。

      新麦子煮出来的饭,有股子清香味,和旧麦煮出来的味道明显不同。稍懂种地的人,一喝就能分辨出麦子的新旧,这也算是刻入基因的传承。

      但初三是不放假的,他们要中考,本就时间紧迫,自然不能留下大把的时间去收麦。但也不是每一个学生都不能请假,所以这几天,班里总是缺了一大半,只剩下成绩好,有上高中潜力的学生,照常上课、下学。

      子昂自然留了下来。

      老师很重视他,虽说子昂是刚刚转来的学生,成绩却一直很好,每次的模拟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也引得其他学生的羡慕。自上一个披着红花上台演讲的学生到现在,太平学校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考上省城高中的学生了。大家都把希望寄寓在子昂身上,老师更是十分关心。还没正式收麦前,班主任便找到了子昂的二姥姥家,劝说今年一定不要让子昂请假收麦,好生安心在学校里读书,明年学校能不能再扬眉吐气,就看他了。

      虽说按照血缘关系,子昂和二姥姥不算远也不算近。但毕竟是大家族,二姥姥也始终把子昂当作亲孙子看待。再加上还有一众的表兄弟姐妹,就是轮着下地帮忙,也还排不到他。

      子昂也深知,只有自己好好读书,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才能对得起大家的期望。

      宏宇心里并不情愿天一早就跟着阿爸到地头干活,但是自己并没有请假的理由。

      宏宇家的近三亩地分布在两片区域,一个是在小河坝旁,隔着田坝。那是村里最平坦也是最方便的一大片地,差不多有二十余户人家的地连接在一起。从田坝向下望去,金灿灿的麦子,像海浪般随风涌动,混合着麦香和收割机排出来的黑烟味,闻起来让人上头。

      田坝旁边是一座小房子,那是村里修的水泵站,但是年久失修,硕大的圆形管道表面,已经结了一层层深红的铁锈。

      九月的天气清爽得很,即使在当午,也感觉不到热气。地头和田坝的空隙间,栽满了挺拔高大的香樟树,已经慢慢变得发黄的树叶,不时被风卷起,散落在各处。

      家里还有小一亩地在北边,那里靠近太平湖岸,但并不种麦,而是栽着密密麻麻的高粱。

      这两年,村里有不少人家又重新拾起了酿酒的手艺,所以种高粱,也成了在太平村比较流行的事。

      背靠太平湖,这里的酿酒历史也很悠长,太平湖水加上传统的制酒工艺,让这个小小的地方也逐渐有名了起来。

      一大早,天还微亮。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便出动了。还有两辆拖拉机,这是村里人一起凑钱买的,要用时,便一家一家来。

      今年的麦色还算不错,村里又雇了一个收割机,收一亩5块钱。

      收割机的速度很快,原本人工收一亩麦子,快的也得要大半天时间,用收割机,不出二十分钟,就能搞定,还省了脱麦壳的环节。

      但是收麦时还是需要人工配合,收割机按茬收,收完一茬,肚子里的麦子满了,就得停下来,人在出麦口张开蛇皮口袋等着,灌满了一袋再关上口子,又撑好口袋,再开闸继续灌。每一茬下来,少说也得灌满五六个麻袋。

      今年的收成看来,也得有上千余斤。

      收好了麦子,便要将麻袋背到地头,等着拖拉机来,装好在车上,就可以往家里送去。

      收完麦的土地上,是一片被剃了头的麦梗,被收割机锋利的刀片整齐地切下来,踩上去还有点刺脚的感觉。

      宏宇家里只有他和阿爸两个劳动力,有时候亲戚们先收完了,也会来帮他们。十几个装满麦子的麻袋,看起来不重,等压到肩膀上时,才能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份量。

      一个口袋,少说也得有一百五六十斤。

      阿爸是不能背了,所有的重活,只能靠着宏宇一个人。

      宏宇先蹲下来,斜着肩膀,阿爸将口袋推到宏宇肩上,接着一个吃劲,麻袋便稳稳地趴在宏宇的脖子上。两只手抓紧口袋边,防止滑落。从地里到地头,有大几十米,脚下又是一排排东倒西歪的麦茬,走一步,还要盯着地面,不能踩空。

      背前几个还好,并没有觉得累。宏宇凭着自己力气大,毫不费劲就消灭了一大半。等背到后面时,才感到不容易。也许是先头使的力气过急,再背时,总有点使不上劲的感觉,脚下的路也变得晃晃悠悠。

      阿爸看着他说:“歇一会吧,不着急,小心累坏了腰。”

      宏宇吭着头,断断续续地回道:“不累,就剩这几个了。”

      等背完麻袋,拖拉机排到他们这里时,已经是晌午了。

      这也是大家休息的空隙。

      几家人聚在一起,拿出自家带的饭盒,还有的男人带来了几罐啤酒,一掏出来,便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哄闹。

      几个男人喝着酒,抽着烟,聊着今年的收成。几个女人收拾着碗筷,叫嚷着自家的孩子不要跑远,更不能去河边玩。

      这时,张老师也来了。

      他家的地在田坝的另一边,但是每次收麦,他都跑过来,跟着我们玩闹。

      还是和以前一样,张老师的手里还提了把二胡。

      大家看见张老师,纷纷招手让他过来。宏宇看见他,也礼貌地叫了一声张老师。

      大一点的男人们也打趣道:“今天让张老师来给我们上上课。”

      张老师笑着,坐在地上,“上课去学校里上,让我们校长给你上。”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刚才说话的男人直摆手,“我小时候就是王校长教我们数学,我现在见他都不敢喘大气呢。”

      众人哈哈大笑,张老师也笑得颠着身子。

      “张老师来一曲!。”大家叫嚷着。

      “肯定来,你看我东西都备好了。”张老师指着怀里的二胡说。

      “哟,你们几个可自在,还弄起啤酒了?”张老师看了看地上散着的易拉罐说。

      “哎,喝着玩。”

      “还有没有,这光让人干活,连口水也不给喝啊。”说着,张老师便四处探头,看看还有没有啤酒。

      不上课的张老师和上课的张老师,果然不是一个样。宏宇心想。

      “有有有,不过可说好了,喝了酒可不许不拉了。”

      “拉拉,几口酒还能灌醉了不成?”

      砰的一声开了罐啤酒,张老师大口喝了起来,然后擦了擦嘴,说:“那就拉个《赛马》?”

      “还是老一套,你换个花样。”众人说道。

      “那我想想啊,哎,有了,我新学的曲子,《美丽的姑娘》!”

      众人又是大笑,“咋了张老师,这人老心还不老啦。”

      “去去去,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胡说,爱听不听啊。”张老师调动着琴弦。拉了几下试着音调。

      “听听,我们还没听过呢,我看看张老师拉的姑娘美不美。”

      “小孩子还在这呢,你还乱说。”张老师笑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宏宇。

      “宏宇还小?都快成家的年纪喽。”对面的年轻男人说道。

      宏宇现在一听结婚、成家的字眼,就有种从心里面发出的膈应。但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笑着回应大家,就像对他们说,是的啊,我都快成家的年纪了。

      张老师拉动着琴弓,左手不断地拨动着琴弦,那两根弦,就像突然施了魔法般,随着他的手指,而发出悠长的音调。

      众人的身体也不知不觉地,跟着琴声的抑扬,而摇晃着。撑在地上的手指,也随着节奏而拍打着。

      那琴声,真是闯人心扉。好像姑娘唱歌一样,站在田间地头,向着空旷无比的天空,呼喊着远处在割麦的男孩。

      宏宇的心,也被瞬间拉出了远方。他想到了还在上课的子昂,如果今天他不上课,也在这里,听着张老师的琴声,也应该会感叹吧。

      人们有的躺在树荫下,有的坐在拖拉机上,有的盘在堆成小山似的麻袋上,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琴声,在这片土地上空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宏宇出神地望着学校的方向,他又想起来第一天刚见到子昂时,被他的眼睛所深深吸引,一单一双,就像阿母的眼睛一样。他望着自己,眼睛里是自己的倒影。每次看见这双眼睛时,都会让人有种深深的安慰感。

      但是又可以察觉到,那双清澈的眼睛,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感情。是忧郁?是开心?还是紧张?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宏宇第一次感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原来可以这么复杂。

      是喜欢吗?很难说不是,但是一句喜欢,并不能概括所有。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宏宇搜刮着脑海中学到的词汇,却没有一个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情绪。

      难道是爱?宏宇不解。如果这些词汇都无法表达的话,也许只有爱这个字,能够说明一切了。但是他仍然想不通,爱本来或者说就应该,是在男女之间的,而自己对他的感觉,能说是爱吗?或者说,可以是爱吗?

      琴声逐渐模糊,大家沉醉在余音中,久久不能分神。这首曲子,就像春来临一般,出现在这个不适合的秋季,出现在这个懵懂的少年心中。

      农忙的时节告一段落,繁忙一阵的太平村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九十交替的月份,天气也变得莫测起来,上午还是温度宜人,到了下午,竟又冷得发抖。农村的孩子体质皮实,这点温差尚不能算是无法接受。但子昂从小身体便弱,经这么一变化,开始咳嗽起来。每上完一节课,他的抽屉里总要多出几团草纸。

      宏宇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毕竟自己不是大夫。只能下了课,又跑去小卖部,要了一大杯热滚滚的糖水,端给子昂,让他冷一点喝下去。

      子昂揉擦着已经发红的鼻涕,看着宏宇认真的样子,心里泛起浓浓的感激。而周围的同学,也早已见怪不怪,也再没调皮的男生缠着宏宇请喝糖水。

      宏宇的心里,始终当子昂是自己的弟弟,至少在嘴上说是这样。

      隔不了几天,子昂终究还是请了假,说是发高烧,实在起不来。

      第一次上课没有子昂坐在身边,宏宇说不出来的不自在。不管老师在讲什么,宏宇的脑袋里不是想着子昂的病怎么样,就是在算着还有多长时间下学。

      那种担心而产生的焦虑感,很难受,就像在听老师读考试成绩一样,磨得人不住地抖腿。

      亏得准时放学,要不然宏宇真的会被自己憋死。

      宏宇没回家,而是跑着来到了子昂家。

      说来,这还是第一次,宏宇到子昂家里。准确来说,这是子昂的二姥姥家。她儿子孙子都去了城里生活,只有她始终不愿意进城,还守着老家。他家是村里最早建楼的,有二层,不过二层只有两间屋子。墙面贴着白瓷砖,配上大红的铁门,这个装饰在村里也算得上是很潮流。

      他家开着大门,不大的院子里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口水井,水井的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梧桐树上缠着紫藤萝的枝条,顺着搭在院子里的竹竿,形成了一张绿色的网。

      宏宇探进头,喊道:“有人在家吗?”

      一阵脚步声带着老年人的口音传来:“谁啊?”

      阿婆出来了,手上还端着刚熬好的中药。看见宏宇笑道:“原来是宏宇啊,是来找子昂的吧。”

      阿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宏宇惊奇地发现,她的眼皮也是一单一双。

      “是的阿婆,我听说他生病了,来看看。”宏宇回道。

      “进来吧孩子。”阿婆还是这么笑着,嘴撅着朝里屋努了努,“在里面呢,刚退了烧。”

      “哦哦。”宏宇说着便跟着阿婆进了屋,“他明天还能去上学吗?”

      “应该能的,这孩子倔,今天非要去,还是我劝的,真是跟他妈一样一样的脾气。”

      进了屋,这是一间窗户朝南的小房间,正好对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子昂躺在床上,脸通红,手上还在捧着书本。看见阿婆进来了,连忙坐起身。

      “子昂啊,你看谁来了?”

      子昂往后面一看,宏宇站在阿婆身后,面带愁容盯着他,好像在抱怨着,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似的。

      子昂笑了笑,“我同桌。”

      “我知道,宏宇打小我就认识。”阿婆放下碗,让出地方,示意宏宇过去。

      宏宇挪着脚步,仍还是这般表情,站定在子昂床前。

      “这药刚煎好,等下趁热喝了昂。”阿婆轻轻地说。

      “知道啦阿婆。”

      “你们孩子先说说话,我去做饭,宏宇啊,待会留下来吃饭吧。”阿婆说。

      “嗯嗯,您忙吧。”宏宇点点头。

      等阿婆一出门,宏宇便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交叉着手臂,赌着气说:“你生病了。”

      子昂放下书,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交臂,“咋啦,没看出来啊?”

      宏宇翻了个白眼,“我意思是你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子昂想端起床头柜上的药,宏宇叹了口气,端起碗,吹了吹,浅浅地尝了一下,“还烫着呢。”

      子昂颇有兴趣地看着他,却是满心欢喜,“真看不出来,你原来还会那么照顾人。”

      宏宇放下碗,伸出手朝子昂的小腿掐了一下,“你真是说瞎话,我哪一次不照顾你。”

      “嘿嘿,我瞎说的,别当真,你最会照顾人了。”

      “这还差不多。”

      “不过你刚才倒是真不见外,我阿婆叫你一句留下来吃饭,你没半点推辞就答应了。”子昂说。

      “因为我可不像有些人,心里明明想吃,嘴上还得拒绝嘞。”宏宇边说边注视着墙上的几幅海报。

      “叫你多嘴。”子昂用脚使劲地蹬了一下他,宏宇却毫无反应,指着墙上的一张照片问道:“这是谁?”

      子昂顺着他的手指转过头去,那张照片已经泛黄发旧了,淡淡地说:“我、我爸、我妈。”

      举在空中的手,又放下了。宏宇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问下去。“挺好的,挺好的。”

      “喂!”子昂又蹬了一下宏宇。

      “咋啦。”

      “把药端给我喝。”子昂一脸傲娇。

      “你这样子真是可爱。”说着,宏宇便要去捏子昂的脸。

      子昂推开他的手,“别废话,我还生着病呢,端给我喝。”

      “好好好,这次就算是我该的,来伺候您这位老太爷。”

      子昂咯咯地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连头发都在抖动,左脸一个浅浅的酒窝,越看越觉得可爱。

      汤勺递在了嘴边,子昂喝了一口,艰难的咽了下去,露出一副扭曲的表情,“真的是太苦了。”

      宏宇又舀了一汤勺,递给他,“良药苦口嘛,再喝一口。”

      子昂的嘴巴,因这两天生了病,发出紫色。

      “不喝了,打死也不喝。”子昂紧闭着嘴。

      “你不张嘴,那我就喂给你喝喽。”说着,宏宇便喝了一口,鼓起腮帮,就要朝子昂的嘴巴亲去。

      本来宏宇是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弯下腰时,踉跄一下,嘴竟直勾勾地压了上去,嘴巴里的药也从口中流出,顺着子昂的嘴,一半进入了口腔,另一半滑过脸颊,滴在了枕头上。

      子昂连忙用手将宏宇的脸推开,宏宇也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坐正,用余光扫视着窗外,还好没有人,宏宇心想。

      子昂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没好气地说:“没有人看见!”

      宏宇尴尬的笑了笑,“我刚才,我刚才不是。”

      子昂捂住他的嘴巴,宏宇要说的话嘟囔在嘴里,模糊不清。不过真是吓了子昂一跳,现在心里还是砰砰砰的。可回过神来,却也有点想笑。

      “别说了,就这一次。”子昂松开手,手上还沾着一点药汤。

      “对不起,对不起。”宏宇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碗。

      宏宇和子昂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就像同极磁铁一样,可以靠得越来越近,但绝不可能有互相吸引的机会。

      子昂的耳朵又红了,想到这里,心中的恐惧瞬间覆盖住刚才的激动和莫名其妙。

      看着宏宇,他的脸也红了,认识到现在,第一次看见他脸红。

      宏宇在想,才刚认识不到两个月,他刚才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火了。要是刚才窗外有人,他们俩岂不是...

      想到这里,宏宇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子昂拿过他手里的碗,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了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子昂心想。

      “子昂、宏宇,马上吃饭了!”阿婆喊道。

      宏宇低着头,不敢看他,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说:“那个,那个我先走了,就不吃饭了,你好好养病。”话音未落,宏宇便快步走出房间,还没等阿婆嚷,便借口说家里还有活,往家跑去了。

      子昂看着他回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真是没头没尾。”

      赶到家时,太阳快要下山了,阿爸和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妇女,在门口聊着什么。看到宏宇过来,阿爸向旁边的人介绍着说:“呐,我家娃。”

      那个女人看见宏宇过来,笑眯眯地说:“真是好孩子,长得这么高这么壮。”

      宏宇以为是家里来了什么亲戚,问阿爸:“这是?”

      阿爸没有回答他,“你搬把凳子,来坐着。”

      宏宇被闹得一头雾水,此时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脑袋里一团乱麻。

      还未等宏宇坐好,那人便操着大嗓音,上下打量着宏宇,“怎么长得,真是怎么长得,到底还是富户人家好啊!”

      宏宇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阵的不痛快。

      “来来,宏宇,见过你婶子。”阿爸说。

      “婶子好。”

      “哎,好好。”

      “请你婶子来,是想帮你说个对象。”阿爸说事,从来都是那么简洁。

      宏宇猛得一下,从刚才的尴尬事情中回过神,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俩。

      女人和阿爸都笑着。

      “你看你看,说起媳妇,眼都瞪大了。”女人的笑声极大,她抽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那笑声传到宏宇的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只不过,变成了嘲笑般,让宏宇不知所措。

      “别闹孩子了,谈谈正事。”阿爸说。

      “宏宇这个头模样,放在人堆里也是拔高的,找媳妇容易得很,就看娃喜欢啥样的。”

      “小孩子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寻思找个老实孝顺的,咱也就知足了。”

      阿爸捅了捅宏宇胳膊,“你婶子问你呢。”

      宏宇呆呆地坐着,仍是一言不发。

      “这孩子,一见了生人就这样。”

      “我看也急不得。”女人说。

      “我的意思是等他毕业了,再过一年接了铺子,我就放手了,这年纪大了,腿脚都不听使唤了。”阿爸苦笑着。

      “19、20、21。”女人掐着手指头算着。

      “20、21正合适。”

      阿爸点点头,表示同意,“20、21也该成家了。”

      “娃呀,你放心,你的事就是婶子的事,包在我身上。”女人对着宏宇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你呀,先帮忙看着,有合适的就见见。”

      “老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大外甥又不是条件不好,守着下蛋的生意,还能没媳妇不成。”

      阿爸看着宏宇,“多见见人也好,这么多年和我天天跟死木头大眼瞪小眼,过两年抱了孙子,我也就可以跟他娘交待了。”

      提起阿母,阿爸总是叹气。

      “行啦大哥,咱就这样说着,我先给娃找寻找寻,有合适的就让你们见见。”女人说完,便站了起来,“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了昂。”

      阿爸和宏宇也站了起来,“他婶子,这事还得多麻烦麻烦你。”

      女人摆摆手,“不送不送,包在我身上。”

      女人离开了,宏宇呼出一口长气,终于结束了刚才的煎熬。

      “你这娃,见了人就不说话了。”阿爸无奈地看着宏宇。

      “知道了,知道了,阿爸别说了。”宏宇坐在板凳上,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女人说的话。19、20、21,宏宇默默数着,看来也并没有几年了。一股内疚感油然而生,一半是对子昂的愧疚,一半是对阿爸阿母的愧疚。他发现,自己是头一次那么在乎一个人,尽管今天发生的事情,是自己的不小心,但宏宇竟有些庆幸。他无法解释这种对子昂的感情,也无法向别人诉说这种感情带来的烦恼。

      自己排斥结婚吗?宏宇不清楚,明明一件自己从没经历过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抗拒?

      他摸着胸口,还能感觉到内衬口袋里那张包了蝴蝶标本的报纸。突然想到了一个对于自己来说,最正确的解释,自己并不是抗拒结婚,而是他想和自己所喜欢、所爱的人结婚。

      可是他从没见过,两个男生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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