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浴泽》晚鸣蝉

2、第 2 章

　　欺辱？

　　楚峪在心里又嚼了一遍这两个字，平心而论，武宁侯府对楚禾泽不算差，凭借楚禾泽的身世，楚淮寂父子也不敢对他怎么样，武宁侯府是把楚禾泽当正经主子养的，虽达不到锦衣玉食，却也是衣食不愁、有求必应。

　　楚峪和燕鸣事后提及此事时，燕鸣倚在院子里那棵杏花树下笑得没心没肺，问道：“那你说说，你们府上养楚禾泽和养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他拖长了嗯声，“嗯——还是有区别的，毕竟你们养一条狗，狗可不会将三十万皇城禁卫军的兵权拱手相让。”

　　楚峪看到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就知道燕鸣没憋好屁，“我爹不接手汝昌侯的兵权，那就会是祁氏或者卢氏占了便宜，与其落在旁人手里，还不如我们楚氏自己攥住。”

　　燕鸣歪了歪头，第一次打心眼里可怜楚禾泽：“那不就得了，你知道占了人家的便宜，还不对那小子好点，从前在府里时，整天把人欺负得眼泪汪汪的，难怪楚禾泽及冠后逃瘟似的搬走了，我要是他，我也得逃。”

　　楚峪心里的火越燃越旺，本来叫燕鸣陪他喝酒消愁，结果燕鸣又添了一把火，楚峪声音不自觉的拔高：“我对他不好？！”

　　“他和张临合起伙来算计我，把我婚事搅黄了我都没怎么他，还要我对他怎么样？”

　　“再说小时候的事，他小时候天天窝在院子里，我不是怕没人陪他玩才逗逗他，哪知道他这么不经逗？逗两下就是欺辱？！”

　　楚峪心里也委屈着，他和楚禾泽差了五岁，楚淮寂时不时就把楚峪拎到军营里，名为“锻炼”，军营里的将士对他可就没那么心慈手软，所以楚峪一直觉得他在楚禾泽身上施加的那些小手段和他在军营里经受的那些简直是滂沱大雨和毛毛细雨的区别。

　　不过眼下楚峪没有什么时间想那么多，他刚疑惑楚禾泽口中的“欺辱”从何而来，就被楚禾泽一脚踹下了床，小孩一点劲没留，踹在腰腹往下的位置，楚峪紧紧抓着楚禾泽的手，连带着楚禾泽也滚下了床。

　　屋内没有烛火，一滩浓墨似的夜里仿佛万物都糅杂成一团，滚下床的瞬霎，楚峪听见什么东西撞在柜角咚的一声，楚峪心头一紧，胸中郁结的火气被担忧取代，他晃了晃伏在身上几乎没有动静的身形：“楚禾泽？”

　　没有回应。

　　楚峪慌了神，一壁在楚禾泽身上摸索着伤口，一壁胡乱唤着：“楚禾泽！云辞，云辞你别吓我！”

　　楚峪把人抱回榻上，重新点燃了床头的雁足灯，看清了满手的血迹和楚禾泽脑袋上的伤口。

　　守在院子里的福顺险些被风掀个跟头，看到楚峪从自家主子的寝房里走出来还带着一手血时险些喊出“抓刺客”，楚峪一记眼刃甩过来，福顺被人周身暴戾的气场骇得噤了声，楚峪喝道：“快去传府医！”

　　汝昌侯府忙了一夜，第二日清早，楚禾泽才幽幽转醒，眼珠子沿着青竹白鹤的床帐描了一遍又一遍，楚峪端着药碗进来，把人扶起来坐好，见楚禾泽没反应，楚峪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楚禾泽想骂他，但是干裂的嘴唇一动就疼，想了想还是不遭这个罪，直接端过药碗一饮而尽，楚峪又递过来一颗糖，楚禾泽瞟了一眼没接。

　　“真的是糖，不骗你。”

　　楚禾泽还是没动，楚峪悻悻收回手，“行了，张临那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楚禾泽舔了舔唇角，那药太苦，像是直苦到胸肺里，“那我还真得感谢楚大人，您大人有大量。”

　　楚峪早已习惯楚禾泽对他冷淡的态度，起身将药放在搬离床榻一丈远的案几上，叮嘱道：“药我放在这里了，三天一换，别再懒得换药，伤口发炎又要起烧躺好几天……”

　　“楚峪。”

　　楚峪说不上来心里那点欣喜从何而来，他和楚禾泽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刻太少：“嗯？”

　　“你可以走了。”

　　“……”

　　楚峪看了人一眼，转身就走。

　　楚禾泽唤了福顺进来，第二日汝昌侯府的墙头就差人加高，府卫还添了一倍。

　　抚月楼。

　　楚峪站在抚月楼的瞭望台处，这里位于京城南北街的中心，可以将整个京城的布局一览无余，包括汝昌侯府。

　　燕鸣恐高不敢凭栏而望，只得坐在桌前吃点心，见楚峪站了一会儿转头就要下楼，燕鸣叫住楚峪：“楚峪，你要去哪？”

　　“汝昌侯府。”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热脸贴冷屁股就这么好玩？”

　　燕鸣在帕子上碾去糕粉，“你不怕他养的那些府卫，万一他再养几条恶犬。”

　　楚峪提唇一笑，反倒有几分春风得意：“他不敢。”

　　燕家只有燕鸣一个嫡子，他下面还有个亲妹妹，二人之间虽称不上亲昵，但也不像楚家兄弟这般不死不休，燕鸣眼皮子一掀，“你对未来的将军夫人要是有对楚禾泽半分上心，只怕满京城都是你们夫妻和睦的美谈。”

　　“听说最近圣上意欲给沉璧公主定亲，人选就在燕楚两姓，楚禾泽如果成了驸马，公主府可就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