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落笔灰》江閲

68、第 68 章

　　“……”
　　“哈哈哈哈~毛都没长齐就想英雄救美哈哈哈哈……”
　　“嘿！你小子虽然细胳膊细腿的倒是有点胆量，干脆跟着我们当兵，好男儿就是要打仗的！跟着娼妓混日子算什么！”
　　“……”
　　谢灵均明明白白地拒绝，回过头时刚才的女子已不知跑到哪里去。
　　“我叫雷军，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挺顺眼，以后会罩着你的。”
　　雷军便是把谢灵均给半胁迫到军营的人，谢灵均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离开，根本没空搭理他，顺便一巴掌拍掉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哼！这小崽子真是油盐不进！“
　　说实话谢灵均一点也不清楚这雷军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絮絮叨叨地念着，说着很多她听不懂的方言。
　　好不容易趁着半夜人都睡得差不多了，谢灵均悄摸地就要走掉。
　　谢灵均还是没在军队待过，就算再少的人，该有的巡视不会少，果不其然，她还没溜走就被逮住了。
　　“站住！找死吗！”
　　醒来的雷军一把揪住谢灵均，不知为何他竟气愤如此，明明她已经不反抗了还是死命地拉扯着她一把打掉了她头上的小毡帽。
　　“不远处就是小日本的军队，想死你就跑，我看你能跑的出去不！“
　　谢灵均被他呵住了，想不明白这样少的军队，日本人竟近在咫尺。
　　雷军打开外面军装的一颗扣子，从里衣口袋中掏出来两块大洋，塞到谢灵均手里，手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跑，若是途径小井村，找到我娘，把这钱给她。”
　　谢灵均一时语塞，有些哽咽道，“你自己的钱，自己送去，我若是找不到……”
　　“找不到你就拿着逃命去，别走错了道丢了小命。”
　　日初升，夜里的霜寒未化，早已挖好的战壕里，是严阵以待的百十号人，他们的武器孤零零的立起，每个人的脸上显现出复杂的神情。
　　第一颗炮弹砸了过来，惊动了一片尘埃，像是给战士出征的洗礼。号角声响起，子弹忘情地飞出，穿过血肉打进泥土。
　　百十号人的展现出异常的勇气，可这场悬殊的战役让人难以燃气必胜的决心，第一波进攻结束，日本人逼近百米，战壕之内，是面目全非。
　　雷军目不转睛的眺望着不远处敌人的动静，决心以身躯拦住炮火，多一点时间，再多一点。
　　日军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如蚁群倾巢而出般碾压过来，他们轻佻的号角似乎在蔑视着毋庸置疑的结果。
　　子弹打透了雷军的腿，她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泪水从这个也才二十出头的后生的眼角落下，又隐没在他脸上的尘土中，号角声，炮弹声，惨叫声充斥在这块土地上，一时间竟有隔绝于世外之感……
　　“趴下！”
　　一道身影扑过，将雷军从那虚幻中拉了出来，他转头一看，那人竟是谢灵均。
　　“不是叫你走吗？”
　　“你不要命了！“
　　谢灵均将呆愣着当人形靶子的雷军拉到战壕之内，她头上的小毡帽已经不知丢失何处，散落的一头长发衬得这张脸越发俊秀。
　　“哈哈哈哈，姑娘得罪了。“
　　雷军说着说着竟吐出一口鲜血，他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看向仍在冲锋陷阵的战友，歉意地闭上了双眼。
　　谢灵均的身上，是雷军的血，也许还有别人的。老师曾在讲述战争时泣不成声，她从来都知道战争是冷彻骨的，是血脉喷张的，但当血真正洒在脸上，就像是，要烫坏整块皮肤。
　　雷军死了，她为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送了行。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她喊着他们快逃吧，血肉之躯怎敌枪林弹雨，可她终究是不能坏了他们的信仰，玷污了他们的英勇。
　　“援军来了！“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号角声再次响彻，马蹄奔腾的声音从土地中传出，还活着的人脸上闪耀着不可置信的欣喜。
　　战马奔腾，谢灵均下意识地趴下护在早已没有生息的雷军身上，她不知她的歉疚由何而起，只觉得过往人生中的所有嗟叹都显得卑劣。
　　战场上的事情，她看不同，但扭转的战局从可以从每个人的神情上读出来。
　　或许这百人的奔赴本就是这局中的一步，只是，未免令人悲伤。
　　从暮光微晓，到余晖满盖，血气随风染红这边城，她整理雷军的衣衫，站在这肃杀之中。风吹长发，满目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