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落笔灰》江閲

15、第 15 章

　　著名的法国画家林格出访京州，作为京州最好的大学，燕园打算派出一男一女两名学生作陪，男学生就是英语系的陈汉亭，而女学生，最后定了谢灵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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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啊。”
　　楚诚从教室门口的玉兰树下走来，正是玉兰花开的时节，香气萦绕，他穿着上次的那件长衫，洗不掉的黑色墨水似一幅水墨渲染于白纸之上，不仅不显脏污，反而衬得君子温润如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楚先生担得起。”
　　看着此时此景的楚诚，谢灵均一点不扭捏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倒是把楚诚弄得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灵均又在打趣我了。”
　　谢灵均笑道，“美好的人或物，都该毫不吝惜赞美之声，只有眼能见之心可感之，方觉这世间有风景并不那么糟糕。”
　　这段时间的相处，楚诚对谢灵均也有了大致的认识，虽是千金小姐，却并不骄蛮，也像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反倒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儿家没有的通透，就像是一块透亮净澈的水晶，不过，对于她刚刚毫不避讳的赞美的话，自己倒是有些意外，想想自己，似乎美人美景从不在思考范围之内，也不知是他忽略了她口中所说的风景，还是这人间风景抛弃了他，像被关在牢笼里一般，就连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被她所称赞的人，也是戴上了面具的，真正的自己又会否值得这样的话呢？
　　“如此说来，谢家小姐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美景哈哈。”
　　谢灵均莞尔一笑，忽然想起自己本就有事要找楚诚，
　　“我正有事找你，好巧。“
　　“是吗？我可不觉得这是巧合，我在等你。”
　　楚诚说着把手里的请帖递给谢灵均。
　　谢灵均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谭玺同的请帖，不免有些意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你所见，老先生请你去吃饭。”
　　“这……怕不是鸿门宴吧？”
　　看着谢灵均一脸防备的样子，楚诚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不到你也会怕。”
　　面对楚诚的嘲笑，谢灵均不满地反驳道，“谁不知道谭老先生出了名的怪脾气！毕竟他曾经可是用烟斗打过外国人，怒骂警察厅长的夫人，登报拒绝总统请吃饭……”
　　楚诚在国外从没听说过谭玺同的这些事迹，听谢灵均这么一件件地数出来，又觉意料之中，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担心，他吃不了你，更何况还有其他人在呢。”
　　“只是怎么会想到让我去呢，奇怪。”谢灵均嘟囔着，当然了这种前辈下帖，就算真的是鸿门宴也必然要赴约，更别说自己之前还有求于人。
　　“好吧，反正我也不能拒绝，但是这个请柬上光说了在他家别没说是什么时间呀？”
　　“这就是我特意来等你下课的原因了，既然不拒绝的话现在就走吧。”
　　——
　　谭玺同久居国外，这次回京是借住在友人家中。楚诚和谢灵均一起来到京州的“洋人区”，也就是租界之内的一栋小洋房。
　　音乐配合着中文，英文，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充斥在这幢法国古典主义建筑之中，在场的多是年轻人，谢灵均匆匆一扫，少有熟识的面孔。
　　“你小子来迟了！”
　　楚诚和谢灵均同时朝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去，只见谭玺同一身白色西装，带着礼帽，手里却摇着一把画着中国古典美人像的折扇缓缓朝他们走来。
　　楚诚：“谭老，若非您临时起意，我现在还在劳形案牍之间。”
　　“见过谭老先生。”谢灵均见礼道。
　　“哈哈哈哈许久不见灵均小友，你父亲近来可好？”谭玺同不太真心地关切问道，谢灵均心中感到莫名，父亲与他并无交往，这谭玺同出了名地难伺候，怎会突然记挂着他？
　　“父亲一切都好。”
　　“哈哈哈好，那就不占用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我也要去找我的乐子。”
　　谭玺同这么没头没尾地说完就走，只见他搂着一个外国年轻妇人的腰走上楼梯，谢灵均一头雾水地看着楚诚。
　　“既来之则安之，总不是龙潭虎穴。”楚诚轻轻地拍着谢灵均的背安抚道。
　　其实谢灵均怎会怕，从小到大，各种人的聚会她见的多了，只是从没这样一无所知过，聚会的目的，参加的人，尤其是竟然是谭玺同给她下的请帖，未免有些荒谬。
　　本来谢灵均和楚诚找了一个角落坐着，结果没一会儿谭玺同就派人来叫走了楚诚。没有认识的人，谢灵均倒也不气闷，她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现在离开也是无礼，便漫步到了这幢小洋房后面的花园里。
　　花园不大，沿着墙种了长长的一块玫瑰花田，一朵玫瑰尚且美丽，这满目盛开的鲜红更是魅惑，作为西方故事里的常见角色，这些玫瑰被赋予了浪漫的幻想。
　　谢灵均跪坐在花圃之前，近距离欣赏着眼前开的正好的玫瑰，却突然被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扑倒，一个狗头十分贴近地面对面看着她，谢灵均被吓得惊叫出来，“啊~”
　　那只大狗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张着嘴突出的长舌头就要贴着她的脸了，谢灵均一边尖叫一边闭着眼慌乱的用手在挥着想要赶走它，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oh~no!lucky!”
　　那人急促地跑过来，赶走扑在谢灵均身上的大狗，谢灵均吓得躺在草坪上喘着粗气。
　　“Oh，I’msosorry~areyouok?”
　　那男子单膝跪地蹲在谢灵均的身旁，充满歉意的蓝色眼睛看着她。
　　此时的谢灵均已经坐了起来，尽管一手还抚着心口说不出话来，却摆着另一只手示意对方自己没事，听到这样的结果，那位外国男子也松了一口气，本来他并不打算立即走开，可刚准备坐下那条大狗眼见着又要扑来，谢灵均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头。
　　“lucky,stop!”男子不好意思地把喝令着大狗，有搁在她和狗之间，柔声安慰道，“don’tworry~Ohno!被担心，它不会咬你的，它只是一个调皮的小家伙……”
　　缓缓睁开眼睛，那条大狗正匍匐在男子的臂弯之下，他半是抱歉，半是自豪地介绍着这个“小家伙”，“它是我好不容易带来的，中国没有。”
　　看着刚才把自己吓得不轻的恶犬此刻正吐着舌头耷拉着耳朵一脸憨态地蹲坐在地上，无知的眼睛还不断地看向她，谢灵均心中因它产生的恐惧在一声笑声中烟消云散，似乎是觉得刚才的表现太失体面，立马拍了拍裙子站起来，本想说些什么，正思考着说些什么，却见那男子也站到了眼前，看着她身上印着几个爪印的衣裙，便说道，“小姐不如和我前去梳洗一番？”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谢灵均不在意地笑道，“无妨。”
　　男子坚持道，“不行，这样你怎么参加舞会。“
　　好吧，不是谢灵均扭捏，她本就打算在花园里待到差不多和楚诚一起回去，毕竟她一身蓝色女学生的打扮在西装舞裙之中本就不合时宜。
　　“不用了，我就在这走走。”
　　谢灵均如此说，男子也就不再坚持，留下一句，“你等等我。”就带着他的大狗朝屋内跑去。
　　刚才的插曲过后，谢灵均早已没有了赏花的心情，便在花园里随意的漫步打发着时间。
　　“阿姐，这是你要的东西。”
　　楚诚的声音，阿姐？谢灵均感到莫名，他何时有了姐姐，打扰人谈话不妥，可她还是上前一步确认来人，竟是楚诚和蒋笎。
　　若是刚才只是好奇那现在就是愤怒了与不解了，这般亲昵便是所谓的“数面之交吗？”
　　几人的来往在她的脑子里倒放，现在看来陈清一事自己一直被牵着走，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甚至楚诚一直以来的亲近都显得刻意起来，自己之前怎么从未怀疑过……
　　不明内容的谈话因她的倒来暂停，蒋笎笑意盈盈，先是看了一眼楚诚，后又望向谢灵均，“在里头待的烦了，便叫阿诚陪我来走走，阿诚，你怎么不告诉我灵均也在啊。”
　　说起来蒋笎比他们都大，说起话来却有几分娇俏，偏偏眉宇之间又隐约透露着妇人独有的风韵，真是一个谜一般的女人，危险，但无疑是吸引人的，尤其是男人。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楚诚边问边不由自主地抬手向谢灵均脖子探去，却被谢灵均躲开了。
　　直到手指抚在脖颈上，谢灵均才反应过来许是刚才倒下时被玫瑰划过流的血凝固了。
　　“没事儿，”谢灵均淡淡地说道，迟到的痛感却偏在这时候发作起来，令人难受。
　　“终于找到你了！”
　　刚才的外国男子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箱子，他朝楚诚蒋笎二人点头致意过后边蹲下来，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绷带和消毒水，谢灵均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弯腰把箱子合上，“不用了。”
　　“为什么？”男子不解地问道。
　　“不麻烦的话，烦请您送我出去一下。”
　　进入租界是一个麻烦的事，刚才她和楚诚便是谭玺同派车去接来，想是提前打好了招呼，离开亦然。
　　“楚诚，蒋小姐，你们尽兴，我就先走一步了。”
　　蒋笎客套地说了几句挽留的话，最终，谢灵均还是跟着男子离开。
　　车驶出了租界，谢灵均便道谢走了下来。
　　“我可以送你回家的。”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正好想走一走。”
　　“小姐，还不知你的名字！”
　　看着谢灵均的背影，他才想起刚才在车上竟然一直没问对方的名字。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谢灵均一定是听到了他的话，可是她并没有给出答案，她甚至没有停留，并不是每一次萍水相逢都要留下一个名字作为标记。
　　谢灵均走后，楚诚问出了自己的疑虑，本来他也以为此次宴会只是谭玺同一时兴起，直到看到蒋笎，谭玺同这人有才华可也同样风流，蒋笎可不是一个会为了打发时间而答应他，又或许，邀请谢灵均本就有她的安排，只是这举动究竟有什么意义，楚诚不明白。
　　“阿承，不要急，我比你懂女人，只是你怎么会为此伤神呢？”
　　蒋笎关切的语气却毫不掩饰其中的试探，他明白，这也是警告，立马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淡淡一笑，“阿姐说笑了，一切顺利我怎会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