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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她叫三文 ...

  •   两日后。

      箬蒂将旭风泽苏引入殿内,内室两个藤蔓围绕结转而成的婴儿床并列排放,两个晶莹剔透的粉嫩婴儿正在酣睡,旁边站着一位紫袍神者,峰眉剑心,浩然正气。

      “这位是女君的夫君,泽苏神君。”箬蒂介绍紫袍神者,“这位是女君的父神,阿尔忒弥斯族族长。”

      “拜见岳父大人。”

      阿尔忒弥斯族长抬眼看了一下旭风泽苏,“当不起。”微微颔首,“你是来带走孩子的?”

      “不是。”旭风泽苏挥袍屈膝跪下,双手叠放叩首,“请岳父大人让我进入轮回转世之境,我要去找卿儿。”

      既然开启的是轮回阵,那她必有轮回。

      “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婴儿挥动小手,有被惊扰,梦境里不太踏实,阿尔忒弥斯族长扶手轻轻晃动摇篮,藤蔓随之缓缓晃动。

      “送入我族秘境——虚妄之海。”

      阿尔忒弥斯族长并没有立刻答应,虽然旭风泽苏贵为泽苏神君,但是他的女儿因他而生了殉身祭阵的念头从而身亡,现在他又来求自己开启轮回之境去寻他女儿,年轻人的感情既冲动又犹豫,况且他们俩身份并不一般,身后牵扯到多少大族,怎么能单单为了追随爱情放弃一切。

      “进入轮回之境是有代价的——”这轮回阵是他阿尔忒弥斯族禁术,如若打开,即便是天定的命运,也会出现不可挽回的变数。

      “我全数答应,只求您能让我去找回她。”阿尔忒弥斯族的轮回之境相当于是探寻过往之眼,除了能看清过往,还能将实物带出,轮回转世无一可匿藏,这也是阿尔忒弥斯族为什么能超越大域以外存在的原因之一。

      “代价都在这上面,你先仔细看看吧。”阿尔忒弥斯族长取出长卷符文悬浮在空中,书卷一层一层上上下下包裹住旭风泽苏周围,密密麻麻的条字符文详实叙述了进入轮回之境的代价,细细数来,有上千多条。

      未知数太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不用这个来寻回白月寒母亲的缘故,生下九千枷锁诅咒的女儿,她的母亲得多让世事排斥,任何一个世界都容不得她。

      他的女儿本生就是葬的命格,活着就是逆天抗命,与天命作对,他试过,结果很惨烈。

      旭风泽苏看完书卷没有犹豫,他不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是铁了心要寻回白月寒,哪怕是永生永世都可能寻不到她。

      “看在你诚信实意对我女儿的痴情,我答应,你的神魂我会将它一分为二,在命运让你和白月寒重逢前以看不见的神来守护她,重逢相识后神魂凝聚一体,若是有缘分,可与其相守余生。”

      “多谢岳父。”

      契约达成,以命相赌,在未知的天运面前,所以有欲望的人都是它的赌徒。

      旭风看了一眼孩子,决然离去,捧着爱妻的牌位在白炽山下连跪三日不起,最终坐化仙去。

      她一个人走,会迷路,他得去找她。

      大域遭此一劫,如今已经翻天覆地,旭风神族交还旭风太上皇管理,白月神族由阿尔忒弥斯族族长代为监管,一切都似乎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也有人无法释怀,深陷悲痛无法自拔,被白月寒下咒封印几个月的旭风泽苏从床榻起身,听闻外界事他并无波澜,只是得知白月寒死去,旭风泽苏追之羽化,呵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哭。

      有人看见玄爵族族长脱去红衣半开衣襟仰躺桌案,大醉三月闭门不出,后玄爵族前任族长破房而入,屋内狼藉桌案墙柱鲜血淋漓,而旭风泽苏不知所踪。

      阿尔忒休斯族族长现真身,出现在人心惶惶的白月神族大殿内主持大局,代接掌白月神族,箬蒂按阿尔忒休斯族族长要求护送双生子入旭风神族的虚妄之海,在回白月神族路上受白衣道士指点,于白炽山下自尽殉主。

      这是白月氏的记忆,也是她身上根本不存在的记忆,白月寒在房里大力喘息,跌跌撞撞跑到堕落阁的大厅,朝着天花板怒吼。

      “你到底是谁!”白月寒疯狂质问,到底是谁,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一个是从白月氏存在时就出现的人,一直到现在都一直存在在她身边的人,他,到底是谁?

      “九千咒竟不在你身上。”对方的声音庄严肃穆,似乎夹杂着一丝怒火,好像十分不满意这件事。

      九千咒不在她身上,九千咒不在她身上还能在谁身上,他在混淆视听吗?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九千咒最大的反噬就是遗忘,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遗忘,因为九千咒所以她忘记了自己是白月氏的事实,忘记了自己是白月氏时跟还是旭凤泽苏的旭风泽苏之间的点点滴滴,所以现在忘了记过往的人就是替她承担九千咒的人。

      她是白月女君,旭风泽苏是旭风泽苏。

      旭风泽苏,是他。

      “不——”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琅岐面花的故事,而旭风泽苏找到的野史也是他胡编乱造的美梦,他们早就见过,琅岐面花,就是他创造的。

      旭风泽苏赶到,召出惊鸿扇驱散了黑影,看到白月寒的模样,想来她应该是知道了。

      以九千咒为根创造的契约,他想让她活,可是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泽苏,让我走吧,我们争不过天命。”几生几世的纠缠错乱,痛苦与挣扎,她真的太累了,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白月寒,你都是我的,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你。”

      “可是你要我怎么继续留在你身边,你们诅咒我白月神族子民再无新生,你叫我如何继续和你在一起!”

      白月寒崩溃痛苦,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手足无措,避开旭风泽苏的伸手触碰仇视盯着旭风泽苏不让对方靠近。

      “我……我……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为什么每一次我爱上的都是要灭我族人的仇人!为什么!为什么!”

      在白月寒哽咽句句诛心怒吼中,旭风泽苏试图靠近的手只能停在半空中,两人陷入僵持,仇人,这两个字从白月寒嘴里用来描述他,旭风泽苏一时没办法接受。

      “你不要生气,伤了身子不好。”

      “不要命令我!”白月寒抄起手边的砚台用尽全力砸了过去,旭风泽苏愣神没有侧身躲开,飞来的砚台与耳廓擦过,划出一道血痕,重重砸在墙上的砚台碎裂在地,破碎成一堆废墟,光凌的边角在灯光下盛气凌人。

      白月寒气得发抖,红着眼睛手暗暗攥紧桌角,想要压抑心中的怒火,阳台的夜幕挂满天空,灯火阑珊,家家亮起了白灯,黑暗里泪痕的颜色最显眼。

      他们还有未来吗?

      记忆恢复,千百年来她们白月神族饱受与世同长孤苦的折磨,除了她族里已经千年没有新生命的诞生,孕育的新生命也会胎死腹中,永远不会新的婴儿平安降生。

      所有人都是麻木地望着天空像个僵硬的木偶做着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变化的事,随着时间生老病死的世间万物重复新生与死去的循环反复,一生有了时间的界限,有了等待的意义,而对于她们白月族来说,生命没有等待,没有未来,也没有期许。

      第 265 章 第八十三章.一个叫三文的女孩(1)

      白月寒侧过身捂住嘴低头痛哭,她没想到这长达千年白月族的折磨是拜她最爱的人的家族诅咒所赐,而这份诅咒竟然有始无终,更可笑的是她爱上了对她们下诅咒家族的族长,这是无疑一种彻头彻尾对家族的背叛。

      九千咒在旭风泽苏身上,他是替自己担了罪,但这份远远不足以抵他们旭凤神族对白月神族的迫害,没有新生是多么绝望的感受,她不是没有感受,三世,她受了三世,痛彻心扉的撕心裂肺的痛,对任何一个拥有生命的个体来说都是一种绝望。

      九千咒是上天对她的诅咒,没有新生是旭凤家族对白月族的诅咒,白月寒仰起头迫使眼泪顺着眼角划出,指腹向上擦去泪痕。

      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绝对不可能降生了。

      罪孽深重,她是,他亦是。

      带有这样沉重罪孽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被允许降生,本来以为她会拥有与自己爱的人的孩子,本来以为孩子会给她们白月神族带来新生的希望。

      可是,一切确是那么可笑。

      “诅咒……真的不能解除吗”

      得到的是一个比冷风更冷漠的沉默,窗外娇弱的小树在狂风中左右摇晃,它的根紧紧扎在土里,生长多年,根系发达,所以它可以抵抗狂风的侵袭,明天太阳高照,对它来说会是全新美好的一天。

      他们有太对的不得已,即使现在是旭风泽苏他也依然是旭风泽苏,旭凤的现任君王,既在其位,谋其政,护江山,即许国,难许卿。

      他们不仅仅只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实力太过强大,两神族结合就好使整个世界秩序失去平衡,战争会再次卷土重来。

      这个世界不会容许这样的结合存在。

      不仅如此,千百年前的远古战争遗留的诅咒也迫害了她的族人上千年,这是要灭她神族,她如何能装作毫不知情继续过自己的幸福,她是神族女君,她不能这么做。

      家族的血脉传承也招来红眼,她的存在对其他族人也是一种威胁,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和旭风泽苏在一起,而她,甚至连活着都权利都没有。

      联想当初旭风泽苏合离逼自己改嫁家臣,为也就是在明面上白月神族表示自愿削弱家族力量以维持各方势力的平衡秩序,作出这样的牺牲也是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命和盛世太平。

      他想的太多,权衡之下只忽略了自己,可谁又能想到后面的事越来越复杂,根本不可能一直太平,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那么多家族势力不断壮大。

      最后他失去了她,也失去了和平。

      突然想起以前乌行老人说的话,贵人贵命不贵已,害人短命不逢生,笑话,竟然都是真的,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的人真是的。

      这辈子,怎么他就遇到了自己。

      两人冷战,旭风泽苏在堕落阁的大厅等候。

      趁着月色,白月寒从十方境离开了堕落阁。

      对床的顶着一头木马卷的大波□□子,对着手里的小镜子涂抹廉价的口红摆弄风骚,龇牙咧嘴用舌头卷走塞在牙缝里的青菜叶子,补好妆踢掉十厘米的红色高跟鞋,褪去大腿破了两个小洞的黑丝袜丢到床底下,大大咧咧躺在床上光脚,自顾自点了支烟,突出一圈白烟圈,无比享受此刻的欢愉。

      “新来的,叫个什么名?”

      白月寒呆滞望着上床的木板,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白月寒。”她漫无目的的走着,许是怀有身孕,困意来袭,她只能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嗯哼,名字起得怪好的,看来你父母对你挺上心的。”大波□□子翘着二郎腿扯了扯胸衣,感觉有点紧,就乎着床边缘,弹弹烟灰,淅淅零零从烧焦的烟头掉落灰色的灰烬在落地前泯灭了最后的星火。

      “我叫三文,你可以叫我三文姐。”

      三文没听到回应,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到躺在一层破床垫上的白月寒,身上没有盖被,修长的毛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还有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禁挑眉,“你怀孕了?”

      白月寒摸上小腹,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跟蚊子哼一样轻,看样子不是生病没力气,就是魂不附体,大概经历了什么人生打击还没缓过神来,三文伸出胳膊把未尽的烟用力掐灭在地上,手臂垫头,怅然叹了口气。

      “三文不是我本名,我本名叫半文。”三文自嘲笑了笑,不管白月寒有没有在听,自己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家不算穷,工薪阶层,就是重男轻女,我爸一看我妈生了我,一女的就喋喋骂骂说是我个赔钱货,起名字的时候我爷说我一文不值,就叫半文。”

      “半文,我妈不想要这个名字,可又不敢当面忤逆我爸的意思,想要改成伴雯,说她名字里有个雯,伴雯算是陪伴她了,可我爸说母女名字同字不吉利不肯,我妈想偷偷让登记人把名字写上,一旦上里户口也算敲定板了,可是我爸当场把我妈拽回家打了个半死,就那顿为了给我个好名字挨的打让我妈没了生育能力。”

      白月寒转过头,看向这个叫三文的女子。

      “我妈娘家没什么人,我三岁那年我外公外婆去世,我爸出轨,小三怀了孩子,我被我奶丢在马路上,我妈悲痛欲绝在找我的路上被车撞死了,在我眼前,我就在两个路口外看到这一切发生。”

      三文注意到白月寒转过头,那双眼睛真好看,有着她未曾见过的纯净,好像包含了整个苍穹,侧过身面朝白月寒,淡淡笑了一下,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妈死了,责任不在肇事司机身上,但是对方也处于人道主义给了些钱。”说着三文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钱被我爸拿去给小三买补品喂养她肚子里的孩子去了,就在我妈火化当天我爸娶了那个小三,我白天参加我爸的新婚,晚上参加我妈的火化。”

      三文突然笑出声,像是想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爸不肯我妈呈骨灰的白瓷骨灰盒,让我用塑料袋装了了事,我就把我妈的骨灰混在小三的补品里,亲眼看她喝完一那一整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文笑得太放肆,整个床板咯吱咯吱作响,白月寒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地花枝招展的女子,她笑出了泪花?

      “等她临产那天,我拿着搅拌骨灰的那罐营养品用的木勺,木勺是我爸买给她专用的,我趴在她耳边轻轻告诉她她喝光了我妈的骨灰,哈哈哈哈,你猜她怎么样了,她流产了,哈哈哈,报应,报应。”

      三文笑了好一会,突然冷了下来,冷漠地陈述,“然后我爸知道了,拿着木勺塞进我嘴里想把我心肠挖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他们欠我一条命,我要了那个孩子的命,然后我被赶出了家门,我们谁都不能报警,我爸是真的报警了也没有,三岁的孩子是做不了牢的,而且怕被扒出我妈的事给他带来影响。”

      眼神突然柔和下来,怅然若失,“至于我,我不想待教管所,我妈可是死了都护着的我怎么可以坐牢,我没要我爸他们其他人的命,我走了,住过福利院,当过几年乞丐,住桥洞,跟狗抢烂包子,什么事都干过,就是没犯法,然后年纪到了就出来打工。”

      “喜欢喝酒所以去了酒吧当了打碟太妹,不谈恋爱只赚钱,反正现在吃喝不愁,就是顶这名字不太高兴,说我是赔钱货半文不值,那我就改叫三文,我不贪心,三文足矣,多一文浪费,少一文闹心。”

      白月寒全程当一个耐心的聆听者,认真听完三文的自述,三文见人精神上来了些,好言相劝,“这孩子你还要吗?”

      来到这地方的女人,尤其是孕妇十有八九都是不打算留孩子的,谁会挺着肚子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白月寒黯然伤神,翻身平躺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我,留不住。”

      听到这话三文反而轻松了不少,坐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没有哪个母亲留不住孩子,这种事妈妈怎么可以比孩子先放弃,妈妈要是放弃了,那孩子再怎么拼命也是等待死神把他们拽走,你要是能听到你的孩子朝你哭喊该多心疼,那不是比放弃他们时更痛苦吗?”

      听到这席话,白月寒有些恍然,睁大眼睛看着三文,“你?”

      “我就挺感激我妈当时没有放弃我,这也是我活下去的信念,生我的人都没抛弃我我凭什么抛弃自己,你看,妈妈当初的一个决定哪怕是她死了她都会是孩子的支柱。”

      腌臜的出生没让她放弃生的希望。

      三文光着脚走到白月寒床前,双膝跪地虔诚地看着隆起的小腹,一个小小的生命竟然就在眼前这层皮囊下孕育。

      “你要摸摸看吗?”

      三文对视上白月寒眼神里的温柔,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小心伸出手掌,五指向外曲起,只让柔软干净的掌心贴覆在小腹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脑袋不知不觉靠近,侧耳倾听,白月寒笑了,不足三个月的孩子怎么会听到声音,三文礼貌收回手,暗自搓搓抱着腿坐在地上。

      “你坐上来,地上凉。”

      三文摇摇头,犹豫了许久,腹稿一遍又一遍修改,几番思量终于开口,“你能把孩子留下来吗?如果你不想要我想收养他,哪怕是找个不孕的男的结婚也行。”

      那么厌恶父亲的女人为了收养一个跟自己没有任何半点关系的孩子,竟然愿意去找个男人结婚,白月寒摇摇头,她不能,除了孩子不会出生,还有她不能毁了三文。

      见白月寒拒绝,三文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坏情绪就消散,站起来拍拍屁股,“要不要起来跟我吃去吃个夜宵?”

      简单收拾一下,三文带着白月寒七转八绕来到一条小吃街,大排档的老板都认识三文,热气招呼三文。

      “小文啊,来啦,吃口不?”

      “文文?有朋友啊,要不要来阿翁这,这有刚刚出炉的炸糕。”

      ……

      面对老熟人热情的招呼,三文摆摆手说,那边油烟太大,白月寒肯定受不了,“不了不了,我姐妹在,她……”刚想说怀孕,可想了想,改口道:“她肠胃不好,我带她吃点软和的,祝生意兴隆啊各位大老板。”

      “好好。”

      “好。”

      两人来到一家粥铺,因为是买粥,这里门店比其他家干净许多,三文想抽了张纸给白月寒擦擦板凳,老板娘走过来问要点什么,三文让白月寒自己点,随即脱下长外套叠扑在板凳上,安顿好白月寒,找了杯子倒了一杯热水。

      点好餐,粥和点心很快就上来了,三文背着老板坐,趁老板娘进去忙,取过筷子和勺子在热水杯里烫了一下,甩干水,然后递给白月寒。

      “这里佛茶饼很好吃,你尝尝。”

      “好,谢谢,三文姐你也吃。”

      “嗯。”三文呼啦啦喝了一半,吃了几块糕点,“我拿一瓶菠萝啤,你要喝什么,酸奶还是纯奶?”

      “我不用,三文姐你点你喜欢吃的,我没那么娇贵。”

      三文望了望门外,点点头,出门去买烤串,白月寒把粥铺的钱付了,收到现金的老板娘还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金贵的女娃娃还用现金付钱,没说什么,收了钱回柜台算账。

      白月寒倒掉刚刚三文用来涮餐具的水,杯子放在柜台上,到自动售卖机拿了一瓶菠萝啤回到位子上,三文正巧回来,喝着菠萝啤就着烤串大快朵颐。

      回去的路上有酒醉的男人东倒西歪踉踉跄跄,三文警惕地盯着三文,把白月寒护在里边,一路贴着墙快步离去,男人跌跌撞撞一头撞向电线杆,眼睛一黑,昏死过去。

      三文走出很远突然停住,纠结很久,白月寒看出她的想法,主动提出,“我们去帮帮他?”

      “都是不容易的人。”三文看着救护车把人拉走,男人斯斯文文,打扮休闲,看上去不是长期醉酒邋遢样,就算是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也会礼貌的说谢谢。

      “一个女人的贞洁永远不在襦裙之下,一个女人的前途也永远不在西装之后,男人也是。”白月寒拍拍三文的胳膊安慰道。

      回到出租房,白月寒洗漱完出来,看见三文用扫帚把床底下的袜子掏出来,然后拿着抹布打扫屋子,见白月寒出来,打开电视把人赶上床,“你躺着暖和暖和,我托人找个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明天过去看,如果合适咱俩到时候搬过去,这里实在是不适合一个孕妇住。”

      三文突然想起今天粥铺老板娘提起白月寒用现金付钱的事,“房租你还按现在的给,没有我帮你交,班你也不用上,听说那有条休闲街,你在家待腻了可以出去逛逛,我赚钱养你。”

      “如果书店招工我就去做个兼职,总待着什么也不做人容易胡思乱想的。”

      “那倒也是。”

      几天后,白月寒搬到新家没几天就到书店当图书管理员,不忙的时候还可以看看书,三文的酒店到了旺季,只有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才会回家,白月寒大多数会躺在沙发上睡觉等她回来,三文怕她受凉,劝她回房不用灯。

      可白月寒解释如果不待在客厅,就没法及时给三文端上热饭热菜,已经没办法一起吃饭,所以一天见一面是很珍贵的。

      三文拗不过白月寒,只得答应下来。

      第二天,三文在酒吧上班,白月寒拎着盒饭过去找她,三文看起来太瘦,头□□染成灰色,整个人看上起没什么血气,三文第一次被人送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感激的话,见店里客人越来越多,怕他们打起歪主意赶紧让白月寒回去。

      酒吧的调酒师丝滑地凑到三文身边,望着白月寒离开的背影,啧啧评价道:“三文,那姑娘谁啊,还专门给你送爱心便当?”

      三文见对方眼睛挪不开,一把揪住对方的耳朵让其转向自己,警告道:“别盯着我姐妹,她可不是你该觊觎的,收拾好了,待会分你一块肉吃。”

      调酒师来了兴趣,追问对方什么来路,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可是又是三文口里的姐妹,这让他不得不好奇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姐妹已经怀孕了,人家有老公,门当户对,钟鸣鼎食之家的京都贵公子。”

      “哟哟哟,酸我了是吧,人家那气质我又不是看不出来,家里千娇百宠的尊公主,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给你专门送饭,我很好奇耶三文。”

      三文懒得搭理他,丢给他一块抹布,开始整理酒瓶,“别瞎打听,豪门没那么多狗血剧情,请停止你的脑补,干活。 ”

      “切,不脑补不脑补,都听三文姐的三德为茄,耶,三文,你姐妹又回来了,你看。”

      顺着调酒师示意的方向,三文看到白月寒买了些水果回来,她一个人待在家就想睡觉,一睡半天就过去了她觉得太浪费时间,就想过来看看三文。

      白月寒被安置在酒吧的静吧区,单人独桌,到了晚上,三文忙了一圈累个半死,回到吧台被调酒师示意看静吧区,三文回头看了一眼,白月寒的手机被反扣在桌上,她吃着水果望着空气发呆。

      “你姐妹什么情况,我今天在吧台看她手机震动一下午就没停过,是她老公打电话来找她吧,她怎么不接电话,这不让人着急吗?”

      三文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她也不清楚白月寒和她丈夫闹了什么矛盾导致现在一个躲一个追,“我去看看她。”

      三文绕到静吧主动找话题,从没谈过恋爱的她好奇问白月寒关于婚姻恋爱的事,“你和你丈夫是怎么在一起的?”

      回想前世今生,白月寒笑着回答,“我们是早婚晚恋,算起来是家里合适,彼此有了解就结婚,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恋爱吧。”

      “门当户对的高门大户的爱情,那倒是省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的三观跟你和得来吗?”

      “嗯,很合得来。”

      “他是个工作狂还是……出轨了,还是家里婆婆太烦人?”

      “他没有出轨,他很爱我,而且家庭生活上他劳逸结合,不算工资狂,他父母很支持我们在一起,我们是单独出来住的。”

      “那你们是领证没办婚礼还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怎么说,她们领证没有时间办婚礼,准备办婚礼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前程往事,她不能背叛族人独自享受幸福,“我们的问题不止是孩子,而是家族羁绊,祖上的事影响了现在而已,以前不知道,现在问题暴露出来而且目前没有办法解决。”

      “孩子总是无辜的。”

      “是啊,孩子是无辜的。”

      “我被很多人欺负,线护住我很难,他一直都很辛苦,现在,我真的恨透了自己。”

      “你是害怕他哪一天护不住你他会崩溃,还是护你太累而选择了放弃?”

      “都是,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三文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你老公打电话找你,你不接吗?”

      “接了他就会找到我,但我选择还不想见他。”

      “如果他真的很在乎你,那他会用余生继续找你,直到找到你为止,家族祖上的问题不是他的错,你不应该留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困境。”

      “我知道,我会回去的,只是现在去想喘口气。”毕竟以后的日子里会令她窒息,令她绝望。

      “你还爱他,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用余生去怀念他,这样太浪费时间,你应该站着他身边,这样可以节省很多精力。”

      “你觉得我该回去?”

      “爱情并没有错,而是当事人的意见有偏差,如果决定拥有爱情,它就不该是你的权宜的后选。”

      可是生活又哪止爱情里的鸡皮蒜毛,白月寒静静地听着,酒吧客人越来越多,三文也不能只顾白月寒,起身去工作,静区坐下几个人,都互相保持距离不打扰。

      第 267 章 第八十五章.一个叫三文的女孩(3)

      慕莲娜一身皮衣机车服进来,一屁股坐在白月寒对面位置,手上黑色头盔放在桌边,鞋底踩着高脚凳脚垫上,头盔挡住外人观望的视线,点了瓶酒,含着棒棒糖看着白月寒。

      两人对峙,谁都没有率先开口,直到酒保拿酒和酒杯过来,慕莲娜给自己倒酒,忍不住开口,“你打算就这样在外面一直流浪了?”

      仰头一口闷,继续倒酒,“你俩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他也真是,竟然放任你到现在还在外面待着。”

      咕咚咕咚的倒酒,白月寒在慕莲娜打算饮尽第三杯酒拦下了她,慕莲娜泄气放下酒杯,撑着下巴看着白月寒,这女人又有什么新主意。

      “我有新的预言。”

      “嗯。”慕莲娜满不在乎,白月寒有预言能力她一直都知道,新的预言就跟灵感一样随时蹦出来,这没什么好好奇的,翘起兰花指摇着酒杯心不在焉问道:“这次是关于哪个未亡人的?”

      “无及。”

      此言一处,慕莲娜差点摔掉手里的酒杯,但是松开手还是让酒杯与桌面发生碰撞,声音不大不小,在静区刚好所有人都能听得见,慕莲娜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这不是开玩笑。

      无视周围人的注目,慕莲娜拿开酒杯凑近,神色紧张,“谁在其中?”

      如果将世间种族分为四个大部分,可分别为神明,人类,妖魔鬼怪凶兽,还有一个就是无极,无极并不是任何可以用具体文字或图画描述的虚拟空无的一种生物,它们在自己的境界范围内所向披靡,无影无踪,杀人于无形,只要在它的领域,人为恶的一面都会被无限放大。

      传闻中只在千百年前远古大战和北方乱战时曾有它出现的痕迹,可是它具体是什么,在哪里,无人可知,那场大战纵使多次迫使其他三种族停止战争,但无法消磨他们千百年互相暗斗的种子。

      直至今日,这种被扭曲的心境到现在都影响世间的秩序,所有人都在极力抵制这种致命的引诱。

      “所有人都在其中。”

      所有人在无及出现的那刻都会被拉入无尽的罪恶深渊,彼时将会是一片生灵涂炭,最先被引诱的是妖魔。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刚问完慕莲娜就后悔了,白月寒自拥有预言能力以来,她所遇见的事情无论她尽力做什么反抗都于事无补,预见的事情依然都会继续按照时间限定继续发生,这也是白月寒的悲伤,她只是知道灾难的发生,却无法挽救。

      与其说预言是一种能力,不如说是一种至死无法摆脱痛苦的诅咒。

      不出预料,白月寒摇摇头,这件事从她得知自己第一世白月神族女君时期后预言到的画面,那时候滔天业火会冲破苍穹,撕心裂肺喊叫,绝望的眼神,恐惧又怨恨,蜷缩到底挣扎,抱头痛哭,恋恋诀别……

      一切都显得很无助。

      慕莲娜做到白月寒身边,顿了顿,“真的没办法吗?”

      白月寒神色淡淡:“没有。”

      过了好一会,慕莲娜有些急躁,“你不是神吗?”

      神?

      白月寒愕然,神吗,无及的灾难也会吞噬神明的存在,神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救其他人,站在境界的最顶端的神似乎被当做理所当然护着所有除去他们之外的人。

      “你想想办法救救大家,你可是神,神既然站在至高无上的顶点,为什么不能救其他人,你既然有预言能力就一定有阻止的办法,不然……”慕莲娜有些情绪激动。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失控,白月寒低眉颔首,黯然神伤默不作声,听完她的控诉,慕莲娜有些尴尬,小声嘟囔着,“给你这样对你能力应该是希望你能做些什么,否则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慕莲娜的控诉白月寒没有辩驳,她知道自己从白月神族小主到白月氏一直都在努力尝试破解预言的画面,可是事与愿违,即使每次直到她死去的那刻,命运似乎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白月寒想起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里有一段话,情不自禁小声喃喃自语起来,“我畏惧神明,不相信他会给予爱,只知道他会给予惩罚,所谓信仰不过是垂头面向审判台等待神的鞭答而已。”

      酒水一饮而尽,摇摇头笑了,世间的确有地狱,但天堂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

      服务生上来填了饮料,白月寒喝着气泡水,下意识抿嘴唇,慕莲娜见白月寒又不说话,气不打一出来,想拿着头盔走人,刚起身又坐回去了,语重心长道:“白月寒,你不能放弃我们任何一个人。”

      “因为你是神。”

      “集思广益,或者你可以试着寻找帮助,比如天父,他最具有智慧,几次涅槃重生,我希望你能找到他好好谈谈。”

      说完,离去。

      白月寒只觉得心悸不齐,慕莲娜离开后,三文往这边望了一眼,见对方没什么事就绕到另一块服务区工作。

      酒吧门外已经灯红酒绿,熙熙攘攘热闹的街道让人眼花缭乱,白月寒喃喃自语,我好像放弃你了,又好像在等你,你说你会来,可为什么好久不见。

      杯里的饮料一饮而尽,告别三文离开酒吧。

      三文以为她要回家,没有阻拦,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门口,她看见了旭风泽苏,对方就靠在车边,静静等她靠近。

      白月寒忍不住拥抱他,他又瘦了。

      苦笑,“太多人欺负我了。”

      “我护着你。”

      “你会累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护不住你了,你想走,我陪你一起,你想活,我送你离开。”

      就像当初一样。

      白月寒笑着摇摇头,她太累了,旭风泽苏将戒指戴回他手上,白月寒看着戒指,苦笑。

      几个月后,三文看到离再次归来的白月寒放下心来,但是目光落到她的肚子时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几个月过去,白月寒的肚子没有变大。

      “你最近还好吗?”白月寒上前关切询问,三文点点头,太好没有,太差也不至于,毕竟已经在谷底了,还能再差到哪去。

      “这是三文姐,一直照顾我的女孩,她很好。”白月寒开心地向旭风泽苏介绍三文,三文打量眼前金贵的公子哥,那股子矜贵气质不是她在酒吧里看到的那些富二代官二代,只是对方再怎么散发优秀气质三文都看他不顺眼,不用想,能让白月寒那么开心靠的那么近的男人肯定是她孩子爹。

      一想到她见到白月寒那段日子,三文见旭风泽苏就跟看一个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一样警惕,如果不是知道白月寒那段日子的伤怀,她还真觉得两人妥妥的一对。

      现在,不。

      “三文姐,这是我丈夫,旭风泽苏。”

      “你好,三文女士。”旭风泽苏点头问好,三文没气恼,她也没打算对方握手问好伸手,这样大家都不尴尬,而且不碰手她觉得正合适,吊儿郎当抬起下巴低看一眼旭风泽苏,漫不经心点点头,嗯了一声。

      旭风泽苏也没皱眉,只是一手护着白月寒的腰,免得旁边有车碰到她。

      “三文姐,我把酒吧买下来了,给你。”白月寒从旭风泽苏手里接过文件递给三文,三文有些惊讶,但是很快淡定下来,看都没看夹在胳膊里,摸了摸白月寒的胳膊,“谢谢啦,你冷不冷?”

      “我不冷,三文姐,我们去吃饭吧。”白月寒看向旭风泽苏,旭风泽苏识趣松开手,把包还给白月寒,叮嘱道,“注意安全,玩开心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嗯。”

      送走旭风泽苏,三文走到白月寒身边,架起胳膊,白月寒回过头看到熟悉的姿势,笑着勾住三文的胳膊,两人开始往回走。

      三文把手塞进口袋里,拉大胳膊肘的角度,免得杠着白月寒的肚子,一想到空空的肚子,三文就忍不住心疼。

      “现在开心吗?”

      “嗯?”白月寒一愣,明白三文在问什么,笑笑不说话。

      三文感慨道:“你很爱他呀。”

      是啊,很爱,很爱他。

      “既然你选择让他重新站在你身边只能说明你认为他值得你的爱。”

      嗯,他值得。

      “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听到你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带着祝福、出生幸福的女孩,你是我除了我妈妈见过最温柔的人,这么好的你,上天一点会偏爱你的,如果上天不偏爱你,我就把我身上还有的幸运都给你。”

      白月寒轻笑。

      三文自顾自说着,“要是连你这样的人都不能有善果,那这个世界真是没指望了。”

      谢谢你啊,三文。

      “不说我了,你呢,最近还是一个人单着?”白月寒岔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已经全然没有意义,比起自己,她更关心三文的事。

      “哦,我啊,单着,之前谈了一个,你知道的,那个喝醉的那个人,他是个医生,之前因为失恋才喝的酒,结果那天的救护车就是他就职的医院,失恋醉酒被拉到自己医院算是当场社死吧。”

      “然后呢?”

      “然后他酒醒非要找我报恩,一个不会喝酒的一有时间跑酒吧,他说喜欢上我了,然后就追我,一来二去,我被感动了,就答应了。”

      “那为什么又分手了?”

      说到这里,三文扁扁嘴,“他是个医生,我工作地方又是酒吧,有时候他来找我没一会就被医院电话叫走,人从我这走,虽然没喝酒但是沾了酒味,医院说什么地方,医生带酒味上岗,就算没喝酒也容易惹上事,总不能让人家社会栋梁辞职吧,所以,分了。”

      白月寒愕然,“你提的?”

      三文点点头,一脸淡然,“嗯,他没拒绝。”三文自己知道他们俩是走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自己家就是一团糟,人家辛苦培养的医生儿子怎么可能会让娶自己这样的女人,而且她也不打算换工作,既然注定没结果,为什么还要继续,毕竟他们似乎也没那么相爱。

      “你是不相信他会一如既往的爱你,是吗?”

      白月寒一语道破,三文没否认,“我这个人虽然过得不顺遂,但是我的感情并不廉价,他不值得我带有猜疑还愿意继续发展。”

      “放走他,你甘心吗?”

      “不甘心,但是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你还有以后,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现在只能这么想,万物法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三文来了烟瘾,但碍于白月寒还在一边,强忍着烟瘾手插在口袋里,“我户口迁出来了,以后有钱了也能买自己的房子,要是能遇到合适的人,也不用怕家里使绊子什么,都挺好的。”

      说到是从户口本迁出,实际上是三文她爸娶的后妈不乐意跟三文在一个户口本里,不想小儿子以后知道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爸没意见,当天就把手续办了。

      以后,眼前的女孩就单身孤影,要一个人在社会的泥潭里摸爬打滚。

      “可别为我难过,我现在可是拥有一个酒吧的老板娘,没人跟我攀亲戚分我钱我高兴还来不及里,多亏我的小姐妹,有人背后撑腰真好。”

      白月寒笑了笑,以后,可能只能靠她自己了,认真看向三文,喃喃道:“你要幸福啊,三文姐。”

      三文傻傻地笑着,她不知道这是来自神明的赐福,她也不在意自己以后会不会幸福,只是想着白月寒以后的孩子,“如果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一定要带来我看看。”

      “好。”

      告别三文,白月寒打算回一趟堕落阁,出走了许久,想要回家看看。

      幼青坐在图书馆的书柜上看着地下的地板,白炽灯的光泽照得地板使人看了眩晕,有种想就这样头一伸倒下去的冲动。

      “你来了?”

      白月寒点点头,幼青手里抱着记载琅岐面花的野史秘闻,想来她还是对了弱樱放不下吧,野史记的也是假的,现在,她应该很失望吧。

      “喝酒吗?”

      幼青摇摇头,合上书,从上面跳下来,嘴里念念叨叨把书放回去,“不喝,喝了你就走……”指尖一顿,书籍随着惯性与木板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过了好久,幼青回过头看向白月寒,眼神略有惊慌,“你……又要走?”

      上一次走,她就再也没回来。

      白月寒怜惜地看着这个女孩,与她相差不大的模样,多了些小女孩的脾性,怪可爱的,白月寒上前准备说些什么,幼青本能退后一步。

      她不想听。

      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眼泪开始不争气一滴一滴掉落在衣襟上,幼青顾不得,只是心如刀绞,再次追问,“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她是无根的人,她本身就是不该存在的。

      “他们说你有洞悉过往遇见未来的能力,你是看到什么了?”

      她看到了什么,还能看到什么?

      “死亡。”白月寒轻轻叹了口气,找个略微平整的地方坐下,心平气和解释道,“幼青,我生来就是赎罪的,我与这个世界本就是此消彼长的存在,我……”

      “我不要!”幼青一声暴呵吓了白月寒一跳,没敢作声。

      幼青哭着跪在地上抱着白月寒的腿拉扯,哽咽道:“弱樱,你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就自私一点,我求你了,求你了。”

      自私一点,只要你自私一点你就能活下来,你本来就可以活下来的,你应该活下来的,你没有错,没有活着的错啊。

      白月寒伸出食指拭去幼青的泪水,可眼泪擦不尽,滚烫的泪珠刺痛了她的手指,幼青,我自私过啊,我也生过贪念,我想活着。

      我活着了。

      可是孤独,太难受了。

      我所认识的人一个个逝去,时间把我和这个世界生生剥离,那时候,我真的成为一介孤魂野鬼。

      永远地流浪,在奈何桥头上无尽地徘徊。

      许是过了几年,又或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我会疲倦,从身到心,羁绊消失了,世间开始遗忘,那样的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渐渐的,我明白一个道理,我所求的不过是我所爱之人,皆平安喜乐。

      白月寒抱着幼青,摸着柔软的发丝轻声安慰,“幼青,我试过的,开始遗忘,不再想起,就像你说的为自己活着,可那样的活着很艰难,很绝望,所以我做出了选择。”

      “我会记起一切,当那个契机再次出现的时候,现在想来我也算是重活了一遍。”

      幼青抽涕,“契机是什么?”

      白月寒微微一笑,笑得很幸福,眼睛里仿佛闪烁星光,“当我再次爱上他的时候。”她本身就不存在,是母亲逆天夺命偷出来的一个生机,她的血肉和温度都是两个孩子的,她不死,孩子就永远没法出生。

      “我想杀了长境。”

      长境啊,他其实很好的,白月寒摇摇头,捧起幼青的小脸,半开玩笑说:“不可以哟,我会伤心的。”

      幼青偏头嘟囔,“你如果死了,也不知道。”

      白月寒执拗地把幼青的脑袋扳回来,面对自己,认真强调,“不可以,幼青,不要伤他。”

      “因为我死后,他都会殉情自尽的。”

      每一次,都无例外。

      她痛,他也痛。

      她恨,他也恨。

      幼青呆呆地看着白月寒,一时间顿愕,什么?

      “如果可以,帮我拦着他,别让他再殉情了。”白月寒怅然若失,“会疼的。”

      “如果……如果我拦不住呢?”

      这不是没可能,毕竟每一次他都做到了。

      “那就……随他吧。”

      我死后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能做你想做的事吧,尽管我很想让你活着。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你要死了,幼青抹了抹眼泪,一脸傲娇,“我会多难过很久的。”

      白月寒噗嗤一笑,她终于能坦然接受了,伸手怜爱地摸摸小脑袋瓜,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竟然让她那么执着,这几百年就这么找了过来。

      “别等我了。”

      以后,别再傻傻等她了。

      已经不会有下一次再见了,找她,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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