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航班延误》乌龙汽水

7、chapter 7

　　“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国吧？”丁惟问。
　　她盯着餐厅里的人工造景，工作的原因显得很疲惫。
　　裴临扬忽然不敢动声，几个深呼吸心情才平和下来。他眼神落在丁惟睫毛上，轻声道：“我知道。”
　　丁惟转头看向他，笑了笑。
　　“老师对我唯一的期望是结婚——别担心，不是你。”她看裴临扬憋着气，好心提醒，然后接着说：“这两天跟我见那么多次面，真是为难你了。”
　　她安静了一会，继续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如今我还是你的上司，希望以后还是能好好相处。”

　　服务生敲敲门，推着小推车进来。
　　丁惟不再说话。
　　她没注意到对面裴临扬低垂的眼和明显难过的情绪，等服务生推门出去，才拿起筷子道：“菜上齐了，吃吧。”
　　对面的人从那句“我知道”开始就没讲话，丁惟也垂着眼，沉默地夹走面前的寿司。
　　两个人不言不语吃了几分钟，丁惟面前的寿司终于被夹完，她不得已抬眼去夹更远的。
　　结果对面，裴临扬正一言不发盯着她看。

　　他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一看就是哭过。
　　“你……”丁惟犹豫着问：“你是不是沾太多芥末了？”
　　裴临扬：“……”
　　他抬手擦掉汇聚在下巴上的一滴泪水，点点头，说话：“这个……有点太辣了。”
　　话里带着哭腔，裴临扬认真道：“见笑了。”

　　吃完，裴临扬下班了，丁惟却还要回去加班。
　　裴临扬眼皮还是红着的，哭过的嗓音有些沙哑，他笑着，同丁惟道再见。
　　丁惟也笑：“再见。你变了很多。”

　　变了很多？是觉得我面对讨厌的人也能笑着说再见吗。
　　裴临扬面无表情的想。
　　地铁里冷气太足，裴临扬觉得自己脸上的泪痕刺痛起来。
　　它象征着尴尬和不合时宜。

　　回到家，他埋头趴在床上。
　　手机震动，他挣扎着起来，脸埋在枕头上，浑身软绵绵的。
　　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偏一下头，裴临扬拿着手机凑近看。

　　是他大哥打来的电话
　　“喂……”他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你在干嘛？”对面察觉到他的状态，问。
　　裴临扬不出声。
　　见状，他大哥也没再问，而是淡淡道：“后天回家吃饭。”
　　他答了声“好”，然后手指滑动，径直把电话挂了。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的状态。
　　裴临扬思绪回到下午吃饭时。
　　当时丁惟说知道他讨厌她，他满脑子不可置信。
　　还没等她说出下一句，他就在酝酿眼泪了。
　　丁惟之前明显很吃这一套，只是他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早都不再是从前那样。

　　早就变了。
　　曾经眼泪是兴奋剂，现在只会让气氛变得更尴尬。

　　裴临扬一动不动保持着那个姿势，等他起来时，窗外早就布满星光点点。
　　他捞起手机，发现已经九点半。
　　居然躺了将近两个小时。

　　裴临扬面无表情的起身，收下衣服去洗澡。
　　出来后通知他们小组的组员返工，视频会议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三点。
　　他们都在群里哀嚎，裴临扬只是随便看了两眼，便不再看。

　　他打开跟蒋笠言的聊天框，打下几个字：“我有一个朋友”
　　想了想，还是删掉了。
　　这跟明摆着就是他本人有什么区别。

　　实在心烦，裴临扬换了鞋，到楼下便利店买水。
　　便利店在小区外面，有点距离。
　　他买了一瓶冰矿泉水，付钱时听到马路对面有异动。
　　站在门口，他遥遥看过去。

　　小区对面是酒店，现在围了很多人，熙熙攘攘。
　　裴临扬偏头看了一眼，小区里不断有人出来，还有抱着小孩的。

　　发生什么事了？
　　“捉奸呢！”一个老大爷大声道：“男的出来嫖|娼，被正宫捉到酒店来了，还是个同性恋！”
　　“什么？！”
　　这话引起骚动，大家都想看清楚主角是谁。
　　人头窜动，裴临扬凭借着身高优势和地形优势，一下就看清被围在中间的男人。

　　他身下围着一条松松垮垮的浴巾，鼻青脸肿，原本抱着头，被面前男人大声骂了两句之后又放下，跟人家对骂。对面的男人身形比他高大，浑身肌肉暴起。
　　他骂的极脏，连身下浴巾快掉了都不管。
　　两个人都快动起手来，场面进入白热化，混乱之间，裴临扬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
　　昨天上午来应聘助理，临走前大放厥词的那位。

　　裴临扬笑了一声。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拿着手机录下视频，原本想发给丁惟，却还是犹豫了。
　　一来他没加丁惟私人号，发工作软件上也不好，二来——这个男人在动手间身下浴巾已经完全掉了，但是他丝毫都不觉得羞耻，仍在大开大合同对面男人骂着。
　　这样的画面发过去，裴临扬怀疑对面会拉黑他。

　　热闹看够了，裴临扬往回走。
　　他情绪好些，终于有脑子考虑丁惟说的话。

　　为什么丁惟会说他讨厌她？
　　当时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没再和丁惟见过面，当时的情况也确实不允许他们见面。
　　他回了国，丁惟一如既往。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临扬扔掉矿泉水瓶子，心想要找人问问才行。

　　第二天下午三点。
　　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裴临扬在书房，他把相关要改的数据具体点出来，说明什么时候交工。
　　要讲的就这么点，一个会议十分钟不到就开完了，正准备下时，有一个员工突然开麦问他：“组长，我们加班费怎么算啊？”
　　哦，对，还有加班费。
　　裴临扬用力闭闭眼，以往加班他都会提前把加班费用提前跟他们说明，避免员工自己来问，省得他们为难。
　　昨晚不太清醒，忘了。
　　他说：“你们按正常加班时长来算就行，我到时候报给丁总。”
　　会议到此结束。

　　视频界面关闭，出现的是群聊列表。
　　他漫不经心往下滑，发现丁惟给他发了私聊短信。
　　看时间，是昨晚丁惟到办公室时。

　　丁惟：【图片】
　　丁惟：你给的？
　　丁惟：谢谢，下次不用了。

　　裴临扬反复点开照片，撑着下巴发呆。
　　他现在也摸不清自己对丁惟该是什么态度了。
　　当初分开时，他就以为他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那时他觉得两个人既然没可能，那就互不打扰，希望丁惟能好好的。现在见了面，他又忍不住贴上去。
　　明明已经下了决定，不再打扰，他还是一次次越界。
　　看到招聘信息脑子发热，直接飞回来是他忍不住；给丁惟带水是他过界。
　　以为还像以前，就用一样的方式对待丁惟，是他拎不清。

　　裴临扬想着，手指飞快按着二十六键字母：抱歉，昨晚回来之后就一直没看手机，现在才看到。
　　他继续发过去：是我放的，昨天下去顺手买了，下次不会了。
　　发完这两条消息，裴临扬立刻瘫在椅子上。
　　好像打这几个字就花光了他所有力气。

　　周六。
　　这天是个好天气，大晴天，路边灌木丛的叶子都被晒焉了不少，裴临扬出来时街上没有人，只有洒水车在运作。
　　他出门太急，只带了手机和钥匙，连车都没来得及打。
　　对面酒店门口已经恢复以往没什么人的状态，裴临扬站在便利店前，那里有帘子挡着阳光。
　　很快有车接单，大概两分钟的样子，他看了两眼，进去里面买了瓶水喝。

　　他住的地方和家里离得不远，开车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
　　只是出租车不让开进去，到地方之后，裴临扬还要走一段距离才能到。
　　“阿扬。”裴临商坐在客厅沙发上，见他进来，招呼一声。
　　“大哥。”裴临扬跟他哥不熟，“爸妈呢？”
　　裴临商说：“在二楼。”

　　他胡乱点点头，径直上了二楼。
　　他爸妈刚环游世界回来，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

　　“爸妈。”他打开门，看见里面正翻着一堆新奇玩意的妇人。
　　旁边蹲着的男人正一点一点把她拿出来的玩意整理好。
　　听见他的声音，夫人转头，惊喜喊道：“小扬！”
　　她走出来，轻轻搂了下他：“妈想死你了。”

　　裴临扬笑着说：“我也想你们了。”
　　他被妇人拉着手过去，翻翻捡捡，然后放了一个漂流瓶在他手里。
　　瓶子小小的，裴临扬一合手就可以完全覆盖住它。
　　他有些疑惑。
　　“你不是之前一直说要做海上霸主吗？这个梦在我在世时应该是实现不了了，我就喊海盗给你写了一封信，算是圆了你的梦吧。”她笑吟吟道。

　　裴临扬：“……”
　　他表情有些无语，被对方看出来。
　　“不是你真信了？”这位优雅的女士哈哈大笑道。

　　他就知道是假的。
　　话虽如此，但裴临扬还是把它收好了。
　　“可以吃饭了吗？”他问。

　　“应该可以了吧。”他妈不确定，偏头看他后面。
　　裴临扬一起看过去。
　　后面站着他爸，跟门神一样，一句话不说。
　　裴临扬看他眼睛直接略过自己，放到后面 ，已经习惯。
　　毕竟他跟他爸说话，他爸从来都不会理他。
　　话多的一面只对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