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一 镇国将军没脑袋 ...

  •   尚未开战。

      万岱和南徐交战的前夜,枞州城下了一场大雪。

      天亮后,众将士们起床一看,土地被冻成铁板一般。有双布满伤口的手将旌旗上的雪拂去,将它牢牢地绑在了旗杆上,“刷”地一甩,就着阳光,晃了人眼。
      镇国将军李剪草身着朱红战衣和玄色鱼鳞甲,从营帐中大步迈出。她一出现,本还有些懒散困倦的将士立马挺直脊背,齐齐看向她的方向。李剪草左手拿着一碗酒,右手拿着形影不离的精钢混金的千秋枪,肃然立于阵前。李剪草环视着寂静无声但是目光坚毅的万千将士,壮志之心顿起。
      “啪——”

      酒已饮尽,酒碗已碎,冻土上陈列着第一具尸体。李剪草利落地翻身上马,陈血般的战衣裙摆如花绽开。众人整齐地跟着她一起起势待战。几秒之间,重甲摩擦声震耳欲聋。百里军列,气势如虹。
      剑指南徐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南徐,本是万岱的朝贡国,但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年突然起兵造反,带头造反的人里面有万岱之前的怀化将军。南徐见数年之间两国形势胶着不下,便干脆拿万岱嫁过去的安旭公主作要挟,明确要求万岱割地并且承认南徐的独立地位。万岱虞帝不肯屈服,南徐毫不犹豫地杀掉了安旭公主,把她的右手砍了下来,大摇大摆地送到了万岱。
      虞帝忍无可忍,宣布开战。

      这是一次还没开打就损失无数的战役——朝臣为此唇枪舌剑,武将为此卧薪尝胆。之前被朝臣推上领军之位的几个将军不是意外丧命就是突然消失,毫无家世背景但是战功赫赫的李剪草临危受命,在受封镇国将军后的第二天就披挂上阵领着大部队上了枞州战场。
      她被荣光裹挟着上马,心里却怀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忐忑。大抵都怪那些老匹夫文臣,总在大殿上高呼狂喊“陛下三思”“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剪草看着陛下脸色,冷笑着把他们堵了回去:“你们不总是私下说我像鬼,这次就看看妖和鬼,谁的法力更高强。”
      李剪草嘴硬,心里也需得硬起来,这次同南徐的仗,无论如何,气势不能输。

      “杀!”
      李剪草枪指南徐,带头策马而去。旌旗在她身侧飘扬。

      多么熟悉的场景,黄沙漫天,血气扑鼻。李剪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每次上战场都会觉得,除了打仗,其他事情毫无意义,亦或者说,其他事情若不是为打仗而作铺垫就会毫无意义。
      十七岁参军至今,李剪草痛过,哭过,绝望过,甚至有很多次都想一死了之。可她唯独没有后悔过。她能为自己想到的最好结局,就是战死沙场。

      可当那一刻真的到来,李剪草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只是没想到竟是以这么屈辱的方式。

      人喊马嘶,前者如蝗虫般聚集起来。

      南徐将领的刀垂在地上,于冻土之上划出一道伤口。
      他走过来,低头看着因“意外”坠马,被乱刀砍杀的李剪草,冷笑了一声。
      李将军啊李将军,你也有这一天。他冷笑声刚落,四周南徐士兵好似商量的一样立马接上,笑声四散而去,在这血腥战场上显得诡谲怪诞。
      李剪草在剧痛间隙,感受到的是更为浓烈的屈辱和愧疚——她和将士们杀出来的无数胜利,被她折在手里,因她被否定。
      不,这是阴谋,这一定是有人算计了自己,那马,那马有问题!但……我真的会因为这样的失误而丧命吗?李剪草悲哀地想。她的胸腔也在响。
      镇国将军的的盔甲被两个普通南徐士兵一起才能提起的长柄重刀从背后生生撬开。她身上横陈着数十道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口,最长的一道从左肩延伸到胯骨。她的衣物和身体互相啃咬,李剪反倒成了伤痛的容器。
      她怒气冲冲的,想撑着千秋枪站起来,可那柄撬开她盔甲的长柄刀却因此动作直接将她捅了个对穿。李剪草痛得一声低吼,却反倒把周围的几个南徐士兵吓得倒退一步。李剪草想要用千秋枪把长柄刀砍断,即使最后血尽而亡,也不能落在南徐人手里!
      她用尽全身仅有的气力,将千秋枪举起,南徐将领却笑着上前来,轻轻巧巧地将千秋枪一掌拍落。长枪脱手,李剪草眼中溢出一滴血红,她的魂魄威武有力,她的肉身破烂不堪。

      南徐将领踢开千秋枪,不再戏耍李剪草,他让手下小兵重新上前,将李剪草身上的长柄刀拔出来,把她绑在马车上。南徐士兵在将领的命令下,撞开挡路敌我,把李剪草拉到战场中央。当着万岱将士的面,南徐将领指使手下发射弓箭,将李剪草扎成了刺猬。
      尽管如此,他尤嫌不过瘾,又站在马车上,当众割下了李剪草的头颅。因为之前砍杀了太多的万岱人,他的刀有些钝,割得费劲,使得李剪草的颈子变成一滩烂肉,黏黏糊糊地往下滴血泥。南徐将领把如此的李剪草头颅抛给手下,命他们吊在南徐大本营的门口。
      一时间,战场上的众人都停了手。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握住了舌头。
      良久,不知是谁起了头,啜泣出声。几瞬之后,哭声渐起,哀鸣遍野。
      南徐人不曾停步,趁此机会,又发动了一波攻击。万岱将士怀着悲愤挂着泪,重新执刀。
      大笑,痛哭,嘶吼,畜牲的尸体被踩在脚下。
      混乱中,一支冷箭射中南徐将领的肩膀。他大惊失色,手脚胡乱挥动,拽着了李剪草的无头尸首,两者一起跌进尘土中。

      ……
      万岱四十年,万岱战败,割枞州,新流等七城予南徐。从此,万岱称霸中原三十年的时代落下帷幕。
      史官犹豫,却必得下笔。

      一片混沌。

      鼻子里满是腥气,头痛得要命。
      李剪草恢复了意识,她咬紧牙关,撑着泥地坐了起来。
      震天的叫喊声,马蹄落下踏起的一团团湿沙,不远处破破烂烂还溅上了血的旗帜,手边尚有余温的尸体……李剪草惊讶地发现,这些她熟悉的一切并没有出现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新翻的泥土和长势喜人的黄瓜茄子豆角。
      李剪草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
      没错啊,前是平翠山,后是枞州城。李剪草二十岁那年当上千户的第一场仗和二十九岁作为镇国将军打的最后一场仗都是在这里。怎么变成了菜地呢?等等,我不是死了吗?李剪草皱了皱眉头。

      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瘦条条的、背着箱笼的人影。李剪草立马重新趴回了地上。
      “老乡,老乡……你怎么了,怎么在此处趴着?”那人竟走了过来,蹲下查看李剪草的情况。李剪草屏气凝息,等待这不速之客的下一步行动。如果这一切都是南徐的阴谋,这人必然会……
      果然,他把手伸到了李剪草面前。
      李剪草立刻出手,转瞬间就折了他的腕子,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翻了个个儿按在地上。这人惊叫了一声,随即就开始挣扎:“为何,为何如此!做人不可如此暴力!”他的箱笼在混乱间歪在一旁,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你是何人?为何靠近!”李剪草把他往土里按得更深。
      “我不过一个过路人,靠近是因为看你倒在菜地,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李剪草掐着他的这几刻,早从他的挣扎中觉出这人并非练家子,身上没长二两肉,力气更是连鸡都掐不死。而且看身量,也就十七八的样子。
      真是过路人?
      “姓甚名谁,家中有何人,衙门主事是谁,家乡驻军归属哪个将军,说!”
      那人没了气力,不再挣扎,乖乖说道:“姓白名试玉,枞州人,家中无人,就我一个;衙门,衙门……衙门是何物?家乡驻军何物,将军又是何物,啊——”
      李剪草听他这话,大像装傻,便加了些气力。但又转念一想,若是南徐人派来的习作,何必在此处撒谎,衙门何人坐镇,将军是谁轻易便能打听来。
      于是李剪草又问:“如今是什么年份?”
      “万岱三十年。”

      李剪草一松手,白试玉就手忙脚乱地从土里爬起来,着急忙慌地拾了东西,捡了箱笼,手脚并用地爬出菜地。他一边往后退,一边用袖子擦净脸。
      “你,你,你是何人?”他问李剪草,方才被掰疼的右手止不住地抖。“在下活至今日,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无礼暴虐之人!实在过分!”
      李剪草看四周无人,自己身上又没有通行腰牌,想进城找当地驻军,只能抓牢这小猢狲。她放缓声音,有些别扭地开口道:“对不住了。本将……我突发变故,摔了脑袋,什么都记不得,还以为你要害我性命。”
      白试玉理好了箱笼,往背上一甩,声音中似乎有了哭腔,他抖着手道:“在下一介万岱秀才,如何害你性命,实在耸人听闻!”他握住自己仍在颤抖的手,叹一口气,“不过看你如今状况,还失了记忆,倒也可怜,我也不跟你追究了。你家在何处,赶紧归家吧。”
      说完,白试玉就要走,但李剪草几步赶上,跟他保持着一臂距离,问道:“麻烦小老乡告知一事,问完,我即刻就走。”白试玉停住脚,面有不忍:“问吧。”
      “现如今,当真是万岱三十年?”
      白试玉一听,扭脸过去给李剪草一个发髻歪斜的后脑勺:“我方才早已说过了,姑娘连这都不信我的,我还有什么可说?”
      李剪草语塞一瞬,是啊,这种事根本不需问。“那,我朝跟南徐的战场如今在何处?还是已经打完了?谁输谁赢?”白试玉扭回脸来,满面不解,反问道:“战场?何为战场?”
      “啊?小老乡不知道战场是什么?这么大了竟然如此无知。”李剪草强压不屑,“就是两国之间发生矛盾之后,我朝大军和对方大军互相对抗的地方。”白试玉明白了,神色变得不屑起来:“哦,那叫对垒台。不叫什么战场。在下看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连这都不知?”
      “对垒台?”李剪草拧起眉毛,她觉得面前这人在戏耍自己,颇为不敬。她在心里想着要不要杀了他直接去城门口告知守卫自己身份,高调进城,但又怕城里埋伏着听了“李剪草”三字就行动的伏兵。
      白试玉不知道李剪草纠结心绪,真当面前的女子是个绝望的文盲,清清嗓子,耐心解释起来:“没关系,在下不才,书还是读过不少的,可以告知姑娘一二……”

      对垒台,两国发生矛盾的时候由发起方派遣自家的能工巧匠在对垒地建造的大型舞台,根据对垒内容和形式的不同有不同样式。对垒台基本可分为三类:歌舞类,语言类,体才类。国家之间最常采用的对垒方式有才艺表演,辩论打擂,知识竞赛,武术比赛等,届时会请中立国派人来进行裁判,谁赢了听谁的。

      “……不打仗?就,唱歌跳舞?”李剪草不能理解。她之前虽然一直自嘲是个大老粗,但是还不至于到听不懂人话的地步,可这小书生的话,她愣是没听明白。自苏醒以来,一切都太过荒诞,她不知该信什么。难不成,这是人死之后经历的幻境不成?
      白试玉也对她的话表示不理解,道:“姑娘,何为打仗?”“
      李剪草没答,加重了语气,道:“小老乡,你可知欺骗我,会是什么下场?”
      白试玉应答如流:“哦?什么下场?”
      “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知。”
      “本将……”李剪草突然住了嘴,因为她瞥见不远处有一只野兔正在啃地里没长好的黄瓜。
      在李剪草的意识里,那里不该有啃黄瓜的兔子,而应该是啄食士兵脑浆的秃鹫。她的五感似乎在这一刻格外灵敏,周围的一切都被她捕捉。她的记忆和现状实在是大相径庭。光是在这荒道上站着,李剪草都能感觉到,这个地方散发着一种陌生又蓬勃的气息。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白试玉正认真地等她说完话,脸上毫无惧意,甚至隐隐含笑。
      李剪草握紧了拳头,指甲里的小石子硌着了她,临阵前的紧张感猛然袭来。她切实地意识到这地方着实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面前的一切都浑然一体,突兀的只有应该是个死人的她自己。
      李剪草不想再和他多说,她生怕这些都是南徐人的阴谋。她要先找到当地的军营,只要能见到行伍中人,她自有办法搞明白这一切。

      “算了算了,”李剪草强迫自己的神色松弛些,“麻烦小老乡告诉我枞州的征兵处在哪儿就行了。”
      “没有这劳什子。”白试玉摇摇头,“姑娘,你可是经历了重大变故伤了脑子?为何净说些不存在的物什呢?我方才看你趴在地上,姿态很不寻常,若是有伤,千万莫忍。我认识一位郎中,要不要带你去瞧一瞧?”
      李剪草阴着脸暗暗咬牙:“那倒不必,就是,我人生地不熟,还请小老乡带我寻个落脚的地方吧。本将……我感激不尽。”她深吸一口气,冲他抱了抱拳。
      “客气了,”白试玉回了个礼,“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姓李名剪草。”
      “哦,李姑娘好。李姑娘,你可记得什么亲人朋友?在下虽不才,但也可以帮着联系。”
      李剪草失神片刻,糊弄一句:“什么都不记得了。”白试玉没察觉到李剪草的情绪,一脸“我说吧就是伤了脑子”的表情:“原来如此。李姑娘莫怕,我们枞州人杰地灵,定能找到好去处的。”

      人杰地灵?开什么玩笑。李剪草不禁冷哼一声。
      枞州城处于万岱边境,常年有战火,在这住的要么是军户,要么是没跑掉的独户流民,还经常有别国来□□烧。枞州若是人杰地灵,那长京就是天庭。李剪草紧了紧护臂,看了一眼在前面从容带路,跟守门侍卫打招呼的白试玉,心道,这小子还真能吹牛——诶?
      三言两句间,城门被侍卫打开。那意想不到的热闹直扑到李剪草脸上来。
      街道两边屋舍俨然,各色商铺的旗帜高高挑起,叫卖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戴的不说多么华贵,但都是整洁鲜艳;人们大多容光焕发,说说笑笑,携亲伴友地穿梭于各种街头表演和铺面中间。

      李剪草被这样平和的热闹吓退了几步。
      以杀敌为生的她没办法在这样的地方汲取养分,她不安起来,跟在白试玉身后。
      李剪草刚跟着白试玉走了没几步就望见一家生意兴隆的戏园子,路过了不知道多少家茶肆食肆,五颜六色的成衣店门口挂满了漂亮衣服,胭脂铺飘出阵阵脂粉香,说书人的声音和烟火交缠蔓延。甚至远处还能看见装着烟囱的高大屋舍,李剪草不知是什么,但也觉得气势非凡。
      这是枞州?
      李剪草越发觉得难以置信。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不着边幅的兵油子和到处可见的断戟折剑去哪儿了?
      白试玉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惊讶四处打量的李剪草,悄然从背后的箱笼抽出一本书,递给她:“李姑娘,拽着这个,跟牢我,免得走散了。”
      李剪草皱了眉,伸出两根手指捏住。

      “白秀才回来了,喝点?”有个盘头的娘子从酒楼的窗户伸出脑袋和白试玉招手。白试玉微笑着摇了摇头。
      “白秀才,怎么带了个生人回来?”卖包子的大叔冲白试玉笑道。白试玉眨了眨眼,看了一下还在好奇地四处环顾的李剪草,冲大叔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城外碰见的,带回来找郎中。”大叔会意,掀开了蒸笼。
      下一秒,李剪草手里就被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这?”
      白试玉安抚似的冲她笑,收回了书:“大叔送你的。吃吧。”李剪草掰开包子,闻了闻,丢了一块给路边野狗,野狗立刻吞了,安然无事,她这才把包子放进嘴里。

      俩人走了一路,白试玉就跟人打了一路的招呼,李剪草莫名其妙地收了一堆小东小西和一堆同情的目光。直到有个小孩冲白试玉道:“秀才哥哥明天路上小心呀!我以后要去京城找你!”
      李剪草从豆浆里抬起头:“你要去长京?”
      白试玉在一扇榆木门前停下来:“是啊,我要去太学读书。”
      他打开了门,请李剪草进去。“李姑娘,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放了东西就带你去找郎中。”李剪草把怀里的东西放在堂桌上,道:“找什么郎中,我要跟你去长京!”
      白试玉只是客气一笑,显然没把李剪草的话听进去。

      他刚想出门去找郎中,李剪草就挡在门口,威胁他若是敢去,就拧断他的胳膊剁下来喂狗。白试玉光是听这话都脑袋发晕,转手就把李剪草塞进了隔壁王大娘的院子。他拜托王大娘照顾一下这个脑子不太好的姑娘,明天会托朋友来把她领走。李剪草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绕了一圈,发现白试玉和王大娘的院子都没有练武的痕迹,也没有打了密室的可能性,这才又走回两人视线之中。
      王大娘和白试玉倒是不阻止她东游西逛,两人眼中都充满了令李剪草厌恶的宽容。
      再怎么说,白试玉都是个男人,李剪草宁愿在这妇人的院子里呆一晚上,也不愿意跟白试玉同处一夜。

      王大娘热情满满地打了一木桶热水给李剪草洗澡,还要帮她洗衣服。李剪草谢绝了她的提议,她身上的衣服是她现在仅有的从前记忆,不能随随便便交予他人。

      李剪草在王大娘的殷切期盼中半信半疑地进了厨房,检查了一圈之后发现没有异常,这才拖过两个春凳抵住门,把自己扔进了洗澡水里。李剪草需要放松,清醒的放松。
      清醒之后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她终于放松了下来,李剪草抚过自己现在还没有几道伤疤的皮肤,检查着以前留下后遗症的地方——它们都完好无损——不由得百感交集。
      这算是复生了么?
      李剪草轻轻靠在桶壁上,闭上眼睛。
      她一闭眼就是喊杀声震天的战场和在她面前被敌军的武器穿透身体的战友。血腥气顺着她的脊背爬上来。那种血脉偾张,青筋暴起的感觉,居然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么?
      浸泡在热水里,被农户们的耕作工具环绕着,但李剪草依旧能感觉到之前被重甲压着,手握长枪,战衣被鲜血浸透的滋味。

      其实,南徐人的乱刀没能当场砍死她。
      在她奄奄一息之际,万箭穿心的疼痛和绝望给了她最后一击,而将士们的哀嚎和朱红色的惨败真正杀死了万岱的镇国将军李剪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镇国将军没脑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