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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睚眦必报 ...

  •   兰松野知道梅擎霜邀他密谈,便是暂时不打算拆穿此事,这就意味着自己对他是有价值可图的,便开门见山道:“五皇子想做什么,直说便是,冬日里天寒,外头那帮人又各个心怀鬼胎,我可不想在此多留。”

      心怀鬼胎?梅擎霜看了看身旁的人,见他若无其事的说出这四个字,心中不免觉得十分讽刺。

      “你将突火枪藏在哪儿了?”梅擎霜直言道。

      兰松野这才露出一丝微愕的表情,显然是没料到梅擎霜连此事都知道了。

      换做别人可能不会知道兰松野与北狄暗中以粮秣交换突火枪,但梅擎霜是何等心思,当他听到江吟时禀告说那粮商并未去钱庄存钱的时候,他稍加思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想来他兰松野一个质子,跑来晟国卖粮食赚钱,此事本就有些说不通,但若说借着卖粮之举交换突火枪,便能解释得通了,况且也只有为数不多的突火枪,才能换得足够北狄军一冬所需的粮食,还易于存藏。

      兰松野道:“就在榷场呢。”

      “多少?”

      兰松野挑了挑眉:“五百支。”

      梅擎霜眯着眼睛质问道:“公子兰,事已至此,你我不如坦诚些,突火枪是稀罕物,北狄一向将其当做法宝,只因北狄境内矿山不多,才导致突火枪无法大量制造,因此别说五百支了,就是一支,北狄也断然不可能给你。”

      最早时,突火枪的枪身是竹筒制成,可这样一来不仅威力小、且使用之时反倒容易炸伤自己,后来北狄就慢慢鼎新,将竹筒的枪身换做铜铁铸成。

      可北狄以草原为主,铜矿铁矿于他们极为稀有,突火枪不可能在军中大量使用,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北狄拥有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器,却只能与晟国、昭国鼎峙,而不能一统中原的因由。

      兰松野狡黠的笑了笑:“五皇子说的对,所以我换来的五百支突火枪,是假的。”

      梅擎霜觉得眼前这人狡狯的像是一场影灯戏,戏中各色人物、各类桥段,皆被挡在一方帷布之下,影影绰绰的,叫人辨识不清。他说道:“想必那些突火枪于你来说也是烫手山芋,不如交给我处理,对你没坏处。”

      兰松野问道:“那对我有何好处呢?”

      梅擎霜嗤笑道:“公子兰,做人不要太贪心,那批突火枪对你来说是棘手的东西,我若放出消息,让太子等人闻着风声去查,纵使你再聪明,也会留下草蛇灰线可寻,我帮你处理掉一个麻烦已然是帮你了,何必再得寸进尺呢?”

      梅擎霜说得没错,五百支假突火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兰松野费尽心机,为的只是呼延噜带出来的那支废弃的真突火枪而已,如今五百支突火枪藏在榷场,确实有几分棘手,他本就想着如何悄无声息的将之处理掉,没想到今日这五皇子竟主动出手相助,实在是意外之喜。

      至于梅擎霜要这五百支突火枪做什么,兰松野很清楚对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兰松野状似不满的说道:“五皇子这话说得轻巧,你可知我花了多少银子才买来交换突火枪所需的粮食?你说拿走就拿走,我的银子流入你们晟国,突火枪又归了你,我呢?”

      梅擎霜看着他道:“这就要问问你公子兰自己了,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五百支假突火枪,这实在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因此我不会深究你到底用那些粮食同北狄交换了什么,我帮你守住这个秘密,与此同时,你需要将手中的突火枪交于我。”

      兰松野想了想,半晌后才妥协,紧接着又补充道:“可以,但作为交换,还请五皇子帮我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护我在晟国平安无虞。不然的话……”兰松野恶意的笑了笑:“我随时可以去拜访一下东宫或者其他几位皇子,与他们促膝长谈一番。”

      梅擎霜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丝毫不怕这点儿威胁,彬彬有礼的回敬道:“公子兰放心,如若真有那一日,你我便拭目以待,是你人先到东宫,还是我先取你性命。”

      兰松野笑的一脸温和无害:“奉托你了。”

      梅擎霜一如往常笑里藏刀:“举手之劳。”

      他二人在亭子内唇枪舌剑的聊着,话中机锋不掩,外面四个心腹其实也在暗戳戳的打量对方。

      燕识归是他们四人中年纪最小的,性子也最跳脱,他看颜江二人一人挂刀,一人持剑,便有几分好奇的问楼东月:“楼哥,你看他二人的武器,我怎么瞧着不像是名家锻造。”

      楼东月只扫了一眼就说道:“确实不是,看那样式,应当是晟国御前军器所制造的,想来这五皇子性子淡泊,他们身为属下,常年耳濡目染,自然也低调些。”

      燕识归“哦”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长鞭,心道我是不是也应该收敛一些,不然让外人瞧见,还以为主子太纵容下属了。

      楼东月见他若有所思,低声道:“你不必多想,主子就是要晟朝以为他胆小怯弱却又穷奢极欲,咱们与这五皇子不是一路人,你不必受他人影响。”

      燕识归“嗯”了一声,抬头笑的十分喜庆:“也对,这还是主子亲自送我的呢,用着可顺手了。”

      燕识归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派天真模样,任谁也不会想到此人居然是兰松野七十二暗卫的副教头,就连颜松落都觉得稀奇,低声道:“吟时,你说这公子兰在他们那儿是多不受待见,外出为质就派这么两人保护,其中一个还是半大的孩子,两个人相当于咱们一个半,可见是个倍受冷落的皇子,听说还是嫡长子呢,实在让人唏嘘……”

      江吟时嫌鄙的看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你还觉得那公子兰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和咱们殿下一样都极善伪装,他那两个心腹天天跟着他进进出出,怎么可能是普通侍卫。”

      颜松落想了想近来发生的一些事,颔首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亭外两方人各怀心思,亭内的二人也彼此不信任,兰松野将大氅的领口系紧了些,在这冰天雪地四面透风的地方,开口说话都带出一团白雾:“突火枪的事我答应了,就怕事后五皇子过河拆桥啊。”

      梅擎霜望着湖面,目光寒凛凛的:“只要你安分些,不节外生枝,我是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

      兰松野平日里听这种话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也知道对方与自己是相看两厌,今日一事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可不知为何,他听到梅擎霜这样说忽然就来了火气,许是看不惯他有求于己却咄咄逼人的样子,兰松野便小心眼的将来到晟国以后受的气一股脑算在这人头上。

      他十分优雅的掸掉了衣上的落雪,语气也甚是懒倦:“五皇子这么一说,松野倒是很好奇,你若杀了我,该如何向昭国交代?”

      梅擎霜转过头,直视他眼中的锋芒:“一个不被重视的弃子,要什么交代?”

      兰松野先是一愣,随后眼底生出几分阴郁,瞧着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闷感,只听他意有所指的开口道:“那若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死了,是否也不需要交代?”

      梅擎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还没等开口回击,就见他上前一步,笑的妖冶万方,狡黠顽劣:“我向来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大不了玉石俱焚,何必装的这么高不可攀……”说罢也不待梅擎霜反应,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后用力向阑干外倒去。

      梅擎霜即便再怎么防备,可架不住兰松野出其不意,且亭中飘进了落雪,地面有些湿滑,就算他反应敏捷,也不敌兰松野有意为之,故而两人还未来得及呼救,便听得“噗通”一声,两人一同跌入了湖中。

      结了冰的湖面刚落上一层薄雪,忽然被不知从哪里掉落的两人狠狠砸破,水花四散飞溅开来,在这白雪皑皑的阒寂冬日里,竟如石破天惊一般令人骇然。

      站在亭外的四个人登时就慌了——

      “殿下!”“主子!”

      他四个纷纷跑上前去撑着阑干往下看,只见水纹一圈圈的冲击着冰面,却丝毫不见那二人的身影。

      江吟时急声道:“松落快去找人帮忙!”

      颜松落二话不说就闪身出去寻人了。

      燕识归的第一反应就是往下跳,却被楼东月拦住身形:“不要慌!冬日水寒,你这样贸然入水,别等主子没寻到,你自己先体力不支冻昏过去!”

      燕识归都快急哭了:“那怎么办啊!”

      江吟时与楼东月一样,遇事不慌,即便此刻他们殿下正在刺骨的冷水中泡着,他也镇定道:“眼下我们家殿下和你们主子都落入湖中,是谁的过失暂且不追究,在松落叫来帮手之前,我们还是先找些长杆,以备着将人拉上来吧。”

      他们三人在上面手忙脚乱的时候,梅擎霜正被兰松野抱着往湖底坠去,此时正是深冬时节,湖水冷的像是一根根刺针,直直的往人骨缝里扎,梅擎霜忍着刺骨的冰冷奋力拨着水向上游去,奈何兰松野沉的像是太湖的景观石,挂在他身上十分耗费体力。

      梅擎霜低头看兰松野,见他憋气憋的十分痛苦,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个疯子该不会是不会水吧?

      可眼下决计不是多想的时候,梅擎霜水性很好,又加之常年习武,体魄之健硕异于常人,因此即便是身上挂着兰松野这么个累赘,他也能一点儿一点儿的向上游去。

      颜松落早已找来了园林中的护卫队,几十人分架若干条小船,将他二人掉落位置附近的冰面砸全部开后,划着船细细的观察着水下的情形,并大声呼唤着五皇子,楼东月和燕识归心急如焚,无法在岸上安心等着,也借了一条船驶入湖中,焦急的唤道:“主子!主子——”

      太子闻讯而来,面色震怒道:“怎么回事?五弟怎么会落入湖中?”

      方才在亭外,江吟时瞧的真切,那昭国质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拉着他们殿下坠入湖中,但不知他二人方才在谈论些什么,也不知那公子兰眼下对于殿下来说是敌是友,故而江吟时不敢妄言,只是模糊道:“都怪属下保护不周,雪天路滑,殿下和公子兰在湖边并行赏游时,竟一不小心落入湖中了。”

      太子自然信了此番言语,厉声对湖面上搜救的人喊道:“都给孤细细的找,若是找不到皇弟和公子兰,小心自己的脑袋!”

      湖面上的人听到后自然诚惶诚恐,越发尽心的搜寻起来。好在梅擎霜游的不算慢,他们找的也仔细,不多时便有人唤道:“在这儿!找到了!”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梅擎霜和兰松野露出水面,周遭的船只迅速靠近并将他二人拉上船,随后划向岸边。

      颜松落早就备好了大氅和手炉,小船一靠近岸边,他与江吟时便齐齐上前,将梅擎霜扶上了岸。

      楼东月和燕识归也快速赶来,扶着他们主子在一旁暂歇。

      燕识归见兰松野冻的浑身发抖,二话不说就要解开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却被兰松野瞧见,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并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梅境和快步走过来关怀道:“五弟,要不要紧?今日的诗会你不要参加了,先回府去,孤即刻命太医去府上给你把脉。”

      梅擎霜除了冷些,耗费了一些体力之外,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反观那兰松野,原先是装的孱弱不堪,如今气若游丝的斜倚在楼东月怀里,倒真变得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梅擎霜心里冷笑一声,面色如常道:“多谢太子关心,皇弟无碍,只是扰了太子的兴致,实在是……”

      “诶,”梅境和打断他:“这是哪的话,你人没事便好,若有个三长两短,孤岂非要自责死啊。”言罢又转身看了看兰松野,见他双目紧闭,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楼东月和燕识归带着人快回质馆去,稍后会派太医前去把脉开药,嘱咐了几句之后,又对梅擎霜道:“园林中还有诸多世家子弟,孤就不多留了,五弟快些回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医官院便是。”

      梅擎霜微微躬身:“有劳太子费心了。”

      梅境和随即离开了。

      太子等人一走,梅擎霜就走上前踹了踹兰松野的脚,轻嘲道:“质子不必装了,不相干的人都走了。”

      燕识归见状立马张开双臂拦在兰松野身前,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梅擎霜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在湖水里浸了一会儿的缘故,燕识归觉得这位五皇子的眼神不似平时温和,竟有种寒彻骨的冷意,让人有如坠冰窟之感,只听得他说道:“我若想干什么,方才在湖中就有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燕识归正欲开口回击,却听得身后兰松野虚弱的声音传来:“燕识归,不得无礼。”他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了路。

      梅擎霜蹲下身与兰松野齐平,见他两鬓的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与冻的几近透明的肤色形成一种剧烈的反差,当真有种柔弱可欺的可怜之态,若是旁人见了他这幅样貌,说不定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可偏偏梅擎霜能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的快意和狠辣,像是隐藏在群芳中的毒蛇,说不准哪一时刻便猛的窜出来咬你一口。

      梅擎霜看着对方的眼睛,目光灼灼道:“解恨么?”

      兰松野又恢复了那番受不得惊吓的模样,抬袖遮住一半的面庞,只露出一双假笑的双眼,语气怯生生的,让听的人气不起来:“五皇子说什么呢,松野听不明白。”

      梅擎霜冷笑一声,半晌后,意味不明的留下四个字:“下不为例。”随后便起身,由颜松落和江吟时护着离开了。

      兰松野这才狠狠了打了个冷颤,颤声道:“快,快回去,冻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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