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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中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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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净池宫,有一个仙官,叫笤帚仙。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低微的小仙,所干的活跟扫把离不开。
然而仙界是个仙气飘飘,清风徐徐的地方,这“卫生”和灰尘无关。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净池宫中有一方清泉,濯之可洗涤身心。仙界是个重清淡的地方,不容那么多七情六欲,自然仙人们需要常常洁净自身。
虽说泉水干净,但是那么多仙人都去泡泡,说不过去。仙人有仙人的办法,断念舍欲,封在注入玉石、琉璃等物之中,然后再扔入净池之中,消化干净即可。
简便又清静。
可是日复一日,百年千年,这池子总有被器物堆满的时候,于是仙帝下旨,在净池旁建一个宫,宫内设小池,将净水引入,派专人厮守。只要小池内的欲念净化完成,那便将水抽出,将池内的石子打扫干净,再重新引入净池之水,如此循环往复。
但是无仙愿意来,毕竟每个仙不知经历多少载辛苦才能修得正果,这净池宫的名头虽大,仙职乃一宫之主,可实际上和凡尘的出恭之所相差无几。
那可不是他们所愿的。毕竟每天要与各种仙人割舍的欲念相伴,久之如入鲍鱼之肆。
最后,这个仙职落在了笤帚仙身上。他本是个笤帚成仙,做此事真是再恰当不过。
这笤帚仙是个小仙,故而是个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的长者形象,比不上那些鹤发童颜,修炼有成的仙人们。
笤帚仙为人十分和善。虽然不怎么受待见,但也过地下去。
他身边只有一个小童当差。那小童生地聪慧伶俐,从不嫌苦怕难。对于下池子掏石子这件事,更是乐此不疲。
笤帚仙看了啧啧舌,真是“不是一家仙,不进一家门。”
这卫生工作做的真是积极。笤帚仙笑眯眯地抓了一把胡须,喝起他的美酒,醉醺醺地过起了神仙日子。
但这一醉就醉出事来,小童毕竟是个孩子,仙龄不过几百,稚气未脱,一日在净池中“摸鱼抓虾”,竟叫他掏出一个宝贝来。
那物晶莹剔透,冰蓝幽幽,灵光冲天,乃是一粒天地所化的宝珠。
此珠正是净池灵脉所化,离水的那一刻,净池周围经久不散的灵气就散了。
好巧不巧,一个妖魔被这宝物出世所放的灵气所吸引,前来抢夺。彼时正是仙界休沐之期,天上冷冷清清,仙人们大多在自己的洞府内清修。
它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这个地方,见是一小童捧着那粒宝珠,便直接来抢。可是净池之水有洗涤欲念之效,自然会腐蚀妖魔之流。
于是它只能干站在池边。
“小子,快将它给我。”
“如若不然,你一出来,我便杀了你。”
小童看到一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妖魔袭来,张口便要求救,可是此地偏远,守备不能立即到来,只能先拖延。
“妖物休得猖狂。天上有本领高强的仙人镇守,你可知道我师父是谁吗?他一来,你就要死了。”
“倒是你,这池水专克妖邪,有本事你就过来呀。”
“再说,你叫我过去,我便过去,我岂不是傻子,你说不杀我便不杀我了吗?”
“现在,进退不得的可是你。妖邪擅闯仙界,可是要被抽皮拔骨,挫骨扬灰的!”
“劝你还是早点离开,或者束手就擒。争取个宽大处理,才有一线生机。”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童。”
妖物的身形拢在一团黑气里,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小童见妖物没了动静,一副忌惮的模样,眼神都亮了许多。
它冷笑几声。
“你当我不知道你师父干什么的吗?不过是一个醉醺醺的扫茅房的废物。”
“妖物,不得侮辱我师父!”
“我们每日在净池消欲化念,帮助各位仙人修行,尽心尽责,无愧天地。”
“而你,也不照照镜子打量打量自己,偷摸行盗,恶语伤人,不知道自己臭不可闻吗?”
它的声音尖利起来:“今日,你不死,难泄我心头之恨!”
“我才不怕你呢。”
妖物不发一言,一点点收敛了它的黑气,逆转妖气自损修为,那池水对它的禁制不再强烈。
它忍着皮肉被池水烧灼的痛苦,向小童那里游去。
小童十分惊诧,来不及多想,转身便要逃。他在水里非常灵活,游地轻快。
妖物见此,便运起水波刺向小童。
小童哪是它的对手,当即败下阵来。
妖物得意地笑着,不急要他的命。它要他精疲力尽,慢慢地死。
小童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可是仍然紧握着宝珠,不肯松手。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
这更惹得妖物折磨他一番,待发现小童皮糙肉厚十分经得住打后,便不耐烦了,它下手准备撕掉那小童的手,拿到宝珠。
只是变故却在此刻发生。宝珠光华流转,升到了半空之中,引下了雷劫。天地之间骤然变色,紫电雷劫就在这池水上方炸开。
一时之间,天地失色,万物无声。
妖物被炸地不知所踪。
当小童再次醒来时,对着一张老泪纵横的脸。
“好徒儿,你终于出息了。”
笤帚仙激动地抱住了他。
小童觉得师父的拥抱十分拥挤,抬起手来,却看到一双成年人的手。
“徒儿,你度了雷劫,仙格提升,天帝已经将你晋升为怀仁仙君了。”
笤帚仙说净池闯入妖孽,宝珠丢失一事,兹事体大。尤其是宝珠丢失之后,池水净化之效果减退的消息一旦传出,唯恐弄得三界动荡。
但万幸的是,怀仁仙君应劫而出,可解此危机。
笤帚仙一脸欣慰地拉着徒弟的手,露出手掌心,只见那里被灼出一个圆形的疤来。这图案凝着宝珠的气华,闪着银蓝的纹路。
“徒儿,你瞧,这便是你的机缘,凭借它的气息,便可感应到宝珠的所在。”
“经过推算,已经确定宝珠不在妖魔手上,而是流入下界,落在了人间。天帝私命你下界去寻。”
“对外假称,怀仁仙君,资历尚浅,虽登仙位,却仍需下界历练完善,方可重登仙位。”
“徒儿,你可明白?”
笤帚仙平日醉蒙蒙的眼忽然锐利逼人。他皱起了眉头,不苟言笑,一瞬间像是身居高位的天帝一般严肃起来。
“是,徒儿明白。”
怀仁从未见过师父有过如此模样,不由郑重地加了一句。
“徒儿一定会完成使命。”
听到怀仁的承诺,笤帚仙喜笑颜开。
“好徒儿,来来来,临行前你我一起喝一杯。”
“这酒可不是凡品,集天地之精华,大可增补修为。奈何老头我喝了再多,也无法如你这般,突破仙格了。”
那酒香气四溢,只一杯便醉了年轻的仙君。
“徒儿,你还不明白呢。哎……”
师父呢喃着,语气寂然。
怀仁却无法听清理解,因为他也醉了。
醉倒不醒,就此入了凡尘。
宋国景侯府
“公子您终于醒了,再不起就要来不及赴约了。”
锦绣被寝里探出一只手来,那手心处正好有一青胎记。
李怀吉宿醉醒来只觉得头脑昏沉,将梦中“怀仁仙君”之事忘了个干净。
“夏竹,吵什么,少爷我正喝着美酒呢。”帐子里的人咕哝着梦话,还甩出了一个枕头,直准准地砸在夏竹的脑袋上。
“可是,您不是和翠玉阁的纱月姑娘约了酉时见面,去看最近大热的戏的吗?这都过了晌午了,奴才怕您来不及了。”
纱月这个名字一出,小公子一个激灵,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从床上起身,露出一张芙蓉面来。
公子赛雪的脸上压了发丝,一丝一缕。含情的眼尾泛着酒醉的红痕,一副春睡未醒的模样。
真是个金堆玉器里养出来的风流人物。
公子姓李,名怀吉,弱冠之年。
房内的一排等候多时的侍女立刻端茶奉水,为公子梳洗打扮。
这些侍女各个穿金戴银,其中近身为公子理冠束发的一个,更是生的婀娜。
“春杏,快将我的酒拿来,我是要立马出发送给纱月的。”
春杏便是束发的那个,她随即取来一个匣子。
匣子里盛满了冰,里面埋着三个透明的琉璃瓶。瓶内装着粉、白、紫三种颜色各异的酒。
李怀吉看到却恼了起来。
“杯子去哪里,怎么只有酒?”
“公子勿急,在这匣子里的暗格里呢,您瞧。”说着,春杏打开隔板,雪白的绢子里卧着一对白玉杯。
“真好,纱月见了,肯定要惊奇的。”
李怀吉雀跃极了,带着小厮连忙出了门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
“公子有许多红颜知己,可哪一位都没有如今这个模样,简直着了魔一样。”
仆人们吐槽着。
“可不是吗?这西域来的酒是官家御赐,才来就送出去了。”
“这算什么呢?公子为何这么醉,那可是为了纱月姑娘试酒,从那几十种里一一尝了,还说这个不香,那个太淡,这个不好看,我们不停地抬酒缸奉酒,可累苦了我们。”
春杏道:“休得无礼。公子为人心善,他待我们还不好吗?吃的用的,哪里少了你们。”
“姑娘,你难道不气吗?这样下去,万一那妓嫁入侯府来,当了夫人怎么办?她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公子也愿意摘来。”
“那样,我们还有好日子过?翠玉阁是什么地方?都是卖笑弄风尘的,哪有个干净的人在?”
春杏不作声。
“也不知道这个纱月有什么,叫公子这般着了魔。”
“听说,纱月可是翠玉阁的花魁,绝代风华。”
“书上都说,美极则妖,莫非她狐狸精变的,才将公子蛊惑至此。”
“狐狸精可是吃人心肝的,那我们公子可不是危险了吗!”
“你傻呀,我们公子可是侯府的嫡亲,官家的血脉,官家可是九五至尊。龙子龙孙,谁敢来害他。”
“也是,不知这纱月长的是何种模样?我们家公子已是生的非凡,春杏姐姐你也是我们见过的最美的人了,那更美的,真是想不出了。”
“春杏姐姐,你和公子亲近,可见过?”
春杏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丫头,一闲下来,就说个没完没了,那么多的事,都等着人去做,快干活去。”
人散了,春杏才收拾起书房来。
她擦着画筒,想了起来。
那时她无意之中,将画筒弄翻,里面的画卷散了出来。一幅美人画展了开来。
然而那画上之人,却是空白着脸,只有一个身形。
公子未曾怪罪她。
只是痴痴看着画,笑着说道:
“她是我的梦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