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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我前男友爱上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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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莫停是平康坊数一数二的酒肆。
李渡敢往这约人,是因为他救过店主的性命,何时来都不用花钱。
平时他不愿麻烦人,可今日需要撑场面,他才把人往这约。
虽然约在酉时,但他申末就到了,还打扮得挺隆重。
戴了玉冠穿了绸袍,还配了玉佩和香囊。
李渡坐在靠窗的雅座,守着四个干湿果盘,喝了两大盏冰糖陈皮熟水,也没将人等来。
他原以为自己昨日十分倜傥,直到傻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觉得有点托大。
熟水喝得太多,尿泡憋得生疼。
他准备先下楼出个恭,跟老范打个招呼就回家。
上完茅房回到楼上,屁股还没坐稳,就见楼下有一辆骡车疾驰而来。
车还没停稳,车帘就已经被掀开,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蹦下车来。
那人的左脚像是吃不住力,刚一着地就趔趄一下。
然而她心太急,还没站稳就往前迈步,迈了一步又吃疼,弯腰揉了揉脚踝。
李渡的脸上终于多云转晴:人终于来了,多亏刚才出了个恭。
桑柔昨日回家,她弟和她乳母率一大家子给她接风洗尘。
一家人喝得东倒西歪,下午才睡醒。快天黑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约会,急三火四往外跑,不小心崴了脚。
她的脚腕已经肿成猪蹄,几步路也走不了,只能让阿麦去东市雇辆骡车送她过去。
雅氏不放心,非要跟着同行。
桑柔下车的时候,雅氏担忧地说:“莫要逞强,还是我背你过去吧!”
桑柔伸出尔康手:“千万别!我都多大了,你回吧!”
雅氏无奈,只能随阿麦一道去停车。
等他们走了,桑柔才看见一尺高的台阶。
她顿时傻了眼:这么高的台阶,到底该怎么上?
不管是爬还是蹦都忒败德行,现在再喊雅氏背她,会不会太打脸?
她正打算喊跑堂扶她一把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咕咚”一声从天而降,把她吓了一跳。
是太平郎。
桑柔抬头看见二楼有扇大敞四开的窗户,他是从那蹦下来的?
这哥们真的很会骚啊!
桑柔脸上的惊异被李渡尽收眼底,他不由得暗赞自己蹦得漂亮。
他清了清嗓子,无师自通地装起大尾巴狼:“某叫个婆子背你?”
桑柔这才回过神,说了句:“有劳。”
……
桑柔伏在婆子背上,随李渡进了大堂。
跑堂颇有眼色,跑来帮忙:“二位是回楼上,还是在楼下找个散座?”
李渡问桑柔:“看你,你说在哪处,咱们便在哪处。”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一句清清白白的话,竟被他说出了三分缠绵。
桑柔客气道:“你原本选在二楼,那就二楼吧。”
婆子背着桑柔上楼,楼梯不算宽敞,桑柔的脚几次刮在扶栏上。
她心里早已疼得哭爹喊娘,但为了形象,只能咬牙忍着。
雅座十分宽敞,而且周围人不多。
落座后,桑柔白瓷一样的脸上沁出了汗,双颊和嘴唇上都没了血色。
李渡赶忙询问:“脚怎么了,找郎中看了吗?”
桑柔摇了摇头:“不留神崴了一下,不妨事。”
“那就好”,李渡点了点头,继而一抱腕:“不佞李玖,昨日蒙女郎相助,今日特来致谢,敢问女郎贵姓芳名?”
桑柔也一抱腕:“久闻神捕大名,今日再次得见三生有幸,某叫桑柔。”
李渡误会桑柔姓桑:“阿桑是因为受伤,才来迟了?”
这句“阿桑”实在缠绵,听得桑柔心里痒痒。
但她深知上赶着不是买卖,于是半真半假地开始忽悠:“方才路过锦瑟坊,偶遇一个故人,耽搁了一会儿,这才迟了,还望神捕见谅。”
刚才路过锦瑟坊,看到她那前男友,她立刻让阿麦将人揪住,问他何时还钱。
那人即刻下跪,赌咒发誓年底之前肯定还清,桑柔逼他重新立下字据,才将人放了。
这场暴力催债拢共也没用上一刻钟,桑柔这么说,纯属是不想让李玖太得意。
李渡面不改色:“好饭不怕晚,阿桑来了就好。”
原本李渡想得挺好,人一到就赶紧点菜,吃上喝上再开唠,等看到桑柔一瘸一拐的时候,就知道白算计了。
有伤就得忌口,这是常识。
李渡遗憾地说:“你脚扭了,恐怕要忌口。”
桑柔点了点头:“以往伤筋动骨,郎中讲过两样不能吃。”
李渡纳闷:“哪位郎中如此开明,忌口只忌两样?”
“嗯,就两样”,桑柔促狭地笑了笑,“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李渡忍不住逗他:“那怎么办,我吃着,阿桑看着?”
桑柔突然放低声音,做贼一样说:“所以我没请郎中,先吃完这顿再说。”
跑堂拿来菜牌子,桑柔没客气,点了四凉四热一坛烧春。
还没等菜上齐,二人就推杯换盏,边聊边喝。
桑柔捏着小酒盅,直勾勾地看帅哥。
李渡大大方方由着她看,等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问她:“怎么?”
帅哥就酒,越喝越有。
桑柔抿了一口酒,轻声赞叹:“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李渡知她话里有话:“什么比不过?”
桑柔却不答反问:“你猜,我为何会在锦瑟坊门口被缠住?”
锦瑟坊是平康坊里最大的一家花楼,再豪放的花娘小倌也不敢随便找人攀交情,除非是遇到熟客。
方才桑柔刚提到锦瑟坊,他立刻猜到几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能假装听不懂。
“你怎么可能猜不出”,桑柔瞄了他一眼,“遇到了熟人了呗。”
李渡见她不藏掖,就顺口问了句:“是知己?”
桑柔摇头:“算不上。”
她夹起一片藕夹慢慢嚼着,努力组织语言,想把狗血剧说得正常一点:
“我与他是远亲,家中人想撮合我们,我也曾与他结交过一番,结果他偷了我的首饰跑了。”
李渡问:“可曾报官?”
桑柔道:“报官会伤了好人的脸面,况且他跪下求我,说盗窃是不得已,让我概况汪涵。”
桑柔学着说书人的样子,卖了个关子:“神捕猜猜,他如何不得已?”
李渡实在猜不出,骗人还能有什么不得以。
“他是洛阳人,平日爱看一些传奇,看多了喜欢上了你,跑来长安寻你。有人骗他,说你急需两百缗救命,他想英姿救美,把自己卖了也不够,就偷了我的东西。”
李渡立刻澄清:“某不是断袖,更不曾跟人借钱,与那骗子没有奸情!”
桑柔笑了:“莫急,我没怀疑你。
李渡:……
“我也不愿逼人太甚,就让他写下欠条,但我心中很不服气,自己究竟哪里不如你。”
“我将他攒的传奇全都抢来看了一遍,看完懂了,书中的太平郎虽然貌丑,却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是个良人。”
说完她又抿了一口酒,微微笑了笑。
“昨日看见你本尊,才彻底服气,若我是他,我也选你。”
这个故事足够跌宕,也足够牙碜人,李渡觉得那人脑子有坑。
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只看了几本话本子,就把被人忽悠,把自己卖了。
可小美人夸他夸得真心实意,李渡心里又很欢喜。
他嘴上很客气:“阿桑过誉了,书中的太平郎的确不错,样样比我好。”
桑柔眨了眨眼:“我不觉得,他不如你俊俏,也没你会吃,去哪都是一只烧鸡半斤烧酒,肯定不会摘鱼刺!”
李渡噗嗤一笑:“哪有人不会摘鱼刺。”
桑柔理直气壮:“我就不会!”
李渡刚才还纳闷,她为何没点鱼,竟是不会摘刺的缘故。
“下回一起吃鱼,我教你摘刺!”
桑柔双眼闪闪放光:“好!”
……
不觉到了戌初。
满桌菜剩了大半,二斤烧春已经见底。
李渡微醺,桑柔已经带了七分醉意。她笑着说不久自会再见,到时候请他吃鱼。
李渡推算她会去大理寺寻自己,笑着应了。
大概喝酒能止疼,下楼的时候,桑柔居然不用婆子背她,自己抓着楼梯扶手一蹬一蹬蹭了下去。
婆子搀着桑柔出门,一直在汤饼铺傻等的雅氏和阿麦快步上前。
雅氏将桑柔接过,阿麦向李渡施礼:“有劳郎君”。
桑柔酒喝多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倚在雅氏身上。
她撒娇似的开口:“姆妈你知道吗,方才跟我吃饭那人,就是竹笙的梦中情人太平郎!”
雅氏暗骂那个断袖害人不浅,害软软至今无法忘情,还得借酒消愁。
她轻轻抚着桑柔的脑袋:“那小子的没福分,配不上你。等你长大了,肯定有个好女婿!”
桑柔咯咯儿乐:“我找女婿作甚!”
桑柔她上辈子是不婚主义者,这辈子运大,投胎成东女人。
东女国以女为尊,且奉行走婚。
看对眼了就滚床单,合则聚不合则散,生了孩子归女方,跟男人没关系。
这种开放的习俗简直不要太好。
那个竹笙长得俊俏,是洛阳那边送来给她晓事儿的。
她原本不想要,可看那人模样不错,就没将人退回去,哪知是个弯的。
现在这样甚好,不用别人替她安排,她可以自己选。
她乐呵呵对雅氏说:“我看今日那个神捕甚好!据说那处跟驴一样大,只要他没家室,我就给他留灯,约他过来洞房!”
雅氏是汉人,虽说跟东女族混了这么久,可仍旧不能接受走婚。
挺好的姑娘,怎可学那放浪手段,不行。
雅氏捂住桑柔的嘴:“祖宗,还在外面,可不敢瞎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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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刚一进院,就听见女人在哭,雅氏吓得一激灵:“咱家闹鬼了!”
桑柔脑子半清不醒,后知后觉地琢磨过味儿。
她之前跟孔金枝抄家的时候,抄到一只鹩哥,她觉得有趣,就想拿回来玩。
哪知那鸟口脏,又哭又骂人,她嫌晦气给放生了,难道那货没飞走,一直在她家做妖?
桑柔十分光棍地叉着腰,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去你大爷的女鬼,看老子不活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