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纪梵礼经营多年,手中暗桩无数,仅仅五日不到,就查到了珠丝马迹……

      原来,那个兄弟给沈墨的银子,是特产自应天府的银两,平日里闻晓声赐给过下属一些,因着所用度量衡的不同,重量上略有差异,故而只要在市面上流通,就不难发现,排除一番,最近手头阔且身份不明的人,就锁定了沈墨。

      彼时的沈墨,正从一处赌坊里趁兴而归,作为一个曾混迹澳门赌场且精通麻将的她而言,这里的赌法大同小异,她赢多输少……

      只不过沈墨一向见好就收,没有大肆圈钱,保持低调,就连衣着都是大街上的普通样式,因看着年纪较小,只作书生打扮。

      说来,沈墨之所以去赌坊,实在是没有办法,没有拜帖,闻府那两个势利眼门童,死活不让她进去,账本自然送不进去。

      她的跑腿费都才十两银子,但毕竟收了银子,答应了人家,总不能让人死不冥目吧。

      七七八八的钱加起来,如今共赚了八两,减去之前输的二两,共赚了六两银子,身上总共也就是十六两银子,还差四两呢……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沈墨也不是傻子,每日都蹲守在闻府大门前,期待能碰见闻大人……

      可惜愣是一次也没碰上,沈墨心想,也许这闻大人上辈子是个宅男,要么就是瘫了?不然这半个月过去,怎么就一次门都不出?

      还是说,她就有这么倒霉,每回都完美避开了?……

      想着想着,沈墨走过了头,不自然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巷口。
      刚想拐个弯,却猛地发现,不太对劲。

      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的感觉,她心想,不会是最近赢的钱多,眼红的人多,赌坊的人寻机报复,想劫财再杀人灭口吧?这种事情她曾经屡见不鲜。

      越想她越是冷汗直冒,她以为自己已经很低调了,刚想拔腿一跳,却脖子一酸,一个沙袋从天而降,沈墨直接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等到意识转醒,沈墨仍被绑在麻袋内,不得动弹,只依稀听见外面交谈的声音。

      “殿下,人已经绑来了.......”侍从指了指那一坨麻袋。

      “人醒了没?”
      纪梵礼话音刚落,就听见麻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时不察,竟叫人听见'殿下'二字,侍卫连忙战战兢兢地跪下。

      “出去,领三十军棍”纪梵礼面不改色地吩咐道。

      “是1”侍从自知鲁莽,不敢辩解,只好悄然退出去。

      已被察觉的沈墨也不好装晕,只连忙道:“好汉饶命,我在麻袋中头昏脑胀的,实在听不见什么,也未曾见过阁下面容,还望放小的一马”

      沈墨听见“殿下”二字,心中便知晓此人定来头不小,只好装晕卖傻一番。

      心中却默默猜测,眼前此人为何要绑自己?她未曾得罪什么权贵.......难道,是之前那个账本?

      见沈墨这般,纪梵礼也不便多费口舌,开门见山“你是何身份?半月之前为何夜间出没于静亭山,那个账本如今又放在何处?......”

      纪梵礼可不信什么巧合,曾吩咐查阅沈墨的身份,竟一无所获,好似凭空冒出的人一样,实在蹊跷,莫不是柔越细作?.......

      沈墨心里思忖,莫不是闻府的仇家?怕被牵连,试探出声“草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长于荒野,夹缝求生,半月前意外撞见一濒死的兄弟……”

      感觉四周凉飕飕的,沈墨硬着头皮道:“……那位兄弟,给了草民一笔钱,还塞了个本子给草民,说完就断了气,但草民不识字,不知是不是阁下要的账本.......”

      纪梵礼薄唇轻启,双眉微蹙微,骨指分明的手叩了叩桌面,一道低沉明朗的声音传来,
      “满嘴谎话,既不知是何物,为何带在身上?”

      派人搜遍这小乞丐住的破庙,一无所获,想必,是带在身上了,还敢在他面前扯谎。

      见被揭穿,沈墨不免紧张:“阁下英明,其实草民略识一点字,匆匆翻过几页,知晓这个账本定来头不小,本想拿着这个账本,去闻府再领一笔赏钱的......”

      纪梵礼却不吃这套,继续逼问“谎话连篇,你若要领赏钱?为何半月之久,还未曾去往闻府?”

      沈墨暗道,今日真是碰到难缠的阎王爷了,只好再道:“闻府岂是草民说进就能进的?只好等待时机,等闻大人出门了......”

      “哦?照你这么说,你一个乞儿,莫非还能知晓官员行踪?”纪梵礼步步紧逼,好似没了耐心,沉声吩咐道“重烛,将这麻袋打开,本王倒要看看,这个谎话连篇的乞儿是何模样。”

      吾命休矣,沈墨心中叫苦不迭。
      麻袋口一开,亮光瞬间涌入沈墨的眼睛中,一时酸涩到无法睁眼,待睁开眼,恰好与上座之人四目相对。

      沈墨发带已经松松垮垮,一副书生打扮,偏生得云鬓花颜,明眸皓齿,眼若秋水,澄净似水洗过般亮堂,让他恍惚想起,曾看过的远山秋杉,不露锋芒。

      纪梵礼一时愣住,不禁多停留了几秒,因为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眼眸,没有欲望,没有算计,不染一尘,尤其是这样一双眼腈长在一个乞儿身上,更多时候,他见到的下层百姓,眼中都是麻木和愚昧,要么市侩气十足。

      同样,纪梵礼在打量沈墨时,沈墨也在打量他。

      只见此人身着玄衣云靴,头戴玉冠,宽肩窄腰,腰佩锦带,秾眉漆眸,剑眉星目,长身玉立,气质斐然,薄唇冷敛着,压迫感十足,叫人不敢再抬头看,只觉得头似千钧重。

      总算记住了这个阎王爷的模样,沈墨心中默默回想,在这书中有如此清绝的脸庞之人,又被称作'殿下'的,恐怕只有那个辰王纪梵礼了。

      年少神童,聪慧无双,虽结局不太好……如今却是手握重兵,生杀予夺……

      既然是辰王,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毕意原书中就曾提到,纪梵礼暗查茶马案一事,那应该跟闻府是一个立场的了……

      但她可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牵扯,只想离这些是非之人越远越好。

      沈墨启唇“草民所言非虚,草民半月来屡次去往闻名,却被闻府那两个门徒拒之门外,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说罢将手中账本奉上,低头不敢再看。

      见她不卑不亢,信誓旦旦地回话,纪梵礼这才打消了些许怀疑,命人接过账本,递至手中,随意翻了几页。

      “这个账本,你看过多少?……”

      ……这是要试探她?

      沈墨心中忐忑不安,努力面色如常“草民识字不多,大致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包括今日之事,草民睡一觉醒来,定也能忘得干干净净……”

      纪梵礼见沈墨衣着狼狈跪在地上,脸色苍白,面容稚嫩,又穿着寒酸,难得匀了几分心思“瞧着是个聪慧的,年纪尚小,还是识些字的好……”手中动作却不停,一目十行地看起账本来。

      “多谢大人关心”沈墨忐忑不安地回道,没有吩咐,她也不敢起身。

      逃跑更不可能了,没有眼前此人的点头,恐怕她连这道门都迈不出去,就血溅当场了。

      沈墨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残酷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沈墨在无形审视下,如芒在背,头皮发麻,偏四周安静可怕,沈墨听见自己心跳如雷之声。

      终于,听见一道醇厚的声音响起“重烛,送客罢”

      直至踏出府门,沈墨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去,可算劫后重生,又怕这些人反悔,她赶紧疾步离去。

      “殿下……为何要放这个小童离开?……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要不派人监视一番?……”一旁的侍从重烛忍不住问道,毕竟这可不像他主子的作风。

      为何放了这个小童?……其实纪梵礼自己也不清楚,想放便放了。

      “不必揪着这小童不放了,心智如此稚嫩脆弱之人,若真是细作,那柔越也离亡国不远了……”纪梵礼摇了摇头,不欲再细究这些琐碎。
      说罢,纪梵礼便继细看起账本来。

      重烛心想也有道理,毕竟以自家主子识人的本事,判断还从未出过差错……

      几日奔波劳碌,重烛见殿下眼下乌青,心疼不已,似乎想起什么,试探道“殿下,听闻明日恰好是苏秦郡的花朝节,殿下来得巧,如今事已解决,不若一同凑个热闹,歇上一歇……”

      话说回来,在苏秦郡,立春之日即是花朝节,作为苏秦郡之县城的扶风也不例外。

      花朝节是苏秦较为古老的传统,亦是有情之人约定的日子。

      在花朝节上,即使是深闺妇人和待字闺中的女儿,都可以直接出门,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男男女女都会带上心仪的面具,逛花灯,猜灯谜,放河灯,好不热闹。

      此次来扶风,倒是恰好赶上了这个节日,私账到手,如今事情算是办妥了,奔劳多日,总算可以歇上一歇……

      第二日,夜半时分,纪梵礼等人刚从闻府出来,才踏出府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璀璨星河的花灯,香车绫罗,人声鼎沸,秦淮河也被照映得仿如琉璃明镜,灯火阑珊,令人错目不遐……

      这是与边疆截然不同的景象,这里歌舞升平,这里文墨柔情,这里春色如许。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纪礼望着这万千灯火,一时无言。

      世人道他身份尊贵,手握兵权,狼子野心,却不知道他在边疆宵衣旰食,在战场上爬冰卧雪,多年来不曾松懈片刻……

      在他的父皇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一颗制敌的棋子,一个不容有异心的臣子。

      那些被马蹄贱踏的,那些被大雪覆没的,都是铁骨铮铮,以身许国的军兵。

      然而,却是党争的牺牲品,圣上用以制衡朝野的手段……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一路走来,他不曾后悔,但或许……他真的是有些累了……

      此次回京,恐怕也有一场'硬仗'要打……

      灯光通明,人群嬉闹,光影明明灭灭,在明暗交织处,纪梵礼突然寻见一双亮若旭升的眼眸

      那双眼眸如烈似火,忽又被那股狡黠掩盖……青春的,干净的,宛如万古枯中一抹春……

      秋水明眸,映射着他心中繁幻的盛世光影……

      身旁的侍从见此,不觉道:“公子,刚才那位好像昨日里那个小童……”

      “此次难得来这名动天下的扶风城,一块瞧瞧罢……”

      纪梵礼一反常态在摊位前拿了个面具,几人混入人群中。

      “这位小童,你若是想不出这诗句,还是不要逞强了!”

      “是啊,刚才还是信誓旦旦呢,如今倒是成了没嘴的葫芦……”

      只见一群人聚集在灯会前,争前涌后,正是在提灯词。

      风流才子,纨绔子弟,文人墨客,俱都在场。
      这是个扬名的绝佳机遇,亦可博心中佳人一笑……

      若能拔得头筹,便可获得最后的压轴奖励:一盏绝美的凤凰花灯和三十两白银

      在大昭,凤凰灯是一个古老而美丽的故事。
      凤求凰,意味着男子向心爱的女子表达爱意,凤凰灯芯,象征着男子对心仪女子至死不渝的爱。

      这次的提灯词十分难写,要求描写一段悲美的奇缘邂逅,却又非似情爱。

      正当众人为之抓耳挠腮之时,一瞬间,沈墨脑中有了主意……

      “既然各位都在谦让,那便让我试试……”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小郎君……

      明月皎皎,玉面粉琢,清隽似水,正是出来逛灯会的沈墨。
      众人闻声看去,见是一个十余岁的小少年,都不免有些不以为然,兴致缺缺。

      “不自量力……”

      “哪来的毛头小子” 有人低声议论……
      “有才不在年高,无才空活百年,既然这个小郎君愿意一试,便将词写上来吧”

      灯会老主持几句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沈墨望着日益繁多的人群,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波澜,只提笔写词,然后交给主持。

      灯会主持接过,难得怔住半刻……
      笔锋似雪中梅,傲而自洽,词,竟然如此……

      旁边的众人见主持沉而不语,一时忍不住一直催促……

      灯会主持这才缓缓念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满马雕车香满路
      ……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瞬间,繁杂的灯会鸦雀无声。

      纪梵礼身处其中,长身玉立,忽而泯灭在人群中……

      风突然大了些,将繁华的花灯吹得飘作柳絮,吹得人也禁不住哆嗦,众人不禁思道,明明已是春风?怎会如此刺骨?春已至而春意迟迟不至?

      最后,沈墨拿到了这盏花灯,而众人都心服口服。

      沈墨拿着凤凰灯,刚从人群中出来,却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灯也意外脱了手,眼见这盏灯要被挤坏,一双强有手的手却及时扶住了她,并及时握住了凤凰灯。

      见她身稳,便即刻松了手。

      “多谢……”沈墨连忙道谢,一抬头猛然对上一双沉寂漆黑的眼眸。

      “不识几个字?”纪梵礼似笑非笑,俯身沉声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