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家欢》大耳朵小妖

16、含冤挨板子

　　原来，战事连绵，死伤惨重。老百姓家能充军的精壮男子，在前几次战争中已经入伍，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小户人家，不舍得孩子做去大头兵。而大户人家的孩子，就算从刚入伍也有个一官半职，朝廷官员的子弟，入伍就是军队高官。安家世代为武将，安潇同就是将军，安宁十几岁就进了军营，刚入伍就是将军。安宁在军中不需要有战功，就算混日子也可以过的不错。如今大梁已经征不上兵了，越来越多的人成了乞丐，只能把乞丐抓去做大头兵。

　　正常情况下，乞丐是无法参军的，因为参军需要户籍，乞丐没有户籍了。很多乞丐觉得充军不错，至少有长期饭票，也有营帐住，不用饿肚子了。但安宁知道，一旦被派上战场，这种大头兵都是炮灰。几乎不会有大头兵从底层爬上去，除非大头兵有超强的实力，外加被赏识的运气。

　　刚被抓去充军不久，安宁所在的军队就赶上了去边境抗敌。据说这次是御驾亲征，但这些都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此时的安宁，对朝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和杜若一家人一样，但求活着而已，爱国对他来说太奢侈。

　　听说要去边疆，安宁心里暗暗叫苦，谁特么的非要这时候打仗？作为刚入伍的大头兵，这漫长的去边疆的路，全要靠双腿走出来的，而他连慢步走半个时辰都很艰难，不止是腿，他的心肺都没办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不出意外，出城不久，安宁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只能听天由命，普通百姓的命向来如此。

　　入伍没几天安宁就因身体不好在军队出了名，走路都不稳。他所在的军队的什长怎么看这个新兵怎么不顺眼，这号人肯定会拖部队后腿，搞不好自己会被连累。什长在短短几天内，就数次找他麻烦。他自然知道什长的心思，于是直接和什长说，你看不上我，我在战场也出不上力，不如你就放我条生路吧。

　　“呵呵，放了你？我们有名册记载，放了你少了人，我怎么交代？你就算死也要死在军营。”

　　安宁听了这话，心里一哆嗦，这个什长是想要他的命啊。安宁自嘲，想不到自己征战沙场这么多年，零败纪，现在却要死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什长手上了。

　　这支部队很快就出发了，出发当日，在出京城不远处驻扎下来。傍晚，几个士兵来搜安宁的身，说他行窃。安宁反问，那请问是何人丢了何物呢？搜查的士兵答不出来。既然答不出来，安宁就拒绝被搜身，结果上来两个兵抓住他的手，剩下的兵一起动手搜他的身，终于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只金发钗，说是他偷的。

　　找到证物后，安宁连同证物被押着去见什长，很快军营里其他士兵全都围过来看热闹。

　　“大胆，竟敢偷东西！”

　　“这是一位故人的，不是我偷的。”安宁辩解道。

　　“那你说出这是谁的？我们去求证。”

　　“故人，就是以前认识的人，已经没有联系了。”安宁肯定不愿透露这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发钗。

　　“你个毛贼，你狡辩也不找个像样的理由！来人，重打50军棍小惩大戒。”

　　说罢，什长把那只钗丢在地上。安宁伸手去捡，却被什长踩着手使劲碾压，直到安宁被行刑的士兵拖走，也没捡起来那只钗。

　　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扒掉安宁的外衣，两个士兵分居左右两侧，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地上，另外两个士兵退去外衣、扒下中衣，按住他的脚踝，两个士兵拿着板子左右开弓，左右各一下才计作一棍。

　　前几棍下来，还能咬着牙忍着，到了六七棍的时候，安宁已经疼得忍不住不停的摇摆，若不是被按压着双腿，他能跳起来。到了十二三棍的时候，安宁喘着粗气大喊冤枉，大汗淋漓，不停的扭动着，军棍的一头全是血，一旁围观的士兵起哄叫好。二十多棍后，血和烂肉随着挥舞的军棍横飞，安宁用微弱的声音喊着冤枉，汗水混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连在一旁围观叫好的士兵此时也觉得太惨了，不忍看下去的士兵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一直到三十多棍时，安宁没了声音，头贴在了地上，也不再挣扎，昏死过去。行刑的士兵也停了下来。

　　“泼醒他！” 什长冷漠的命令道。

　　两桶凉水下去，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继续打，往死里打！” 什长命令。

　　“住手！” 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年轻人，身着铠甲，披着长披风，从穿着来看，此人应该是有军职的。

　　“我在惩罚我的兵，你算个屁！” 什长下令继续打。

　　“大胆，见到营官也敢放肆。” 营官的随从上前制止。

　　什长一听是营官，赶紧过来跪拜。

　　年轻人问，“他犯了什么罪，你们对他这么残忍？”

　　“这该死的新兵，刚刚被发现他手脚不干净，偷人东西。”

　　“我刚才经过，听到他一直在喊冤枉，你当真没有冤枉他么？”

　　“小的不敢啊，证据确凿。”说着，就递上了那只钗。钗被扔在地上，上边全是尘土。什长赶紧擦了擦，“营官你看，他怎么会有女人用的东西？这只钗一看就价格不菲，更不可能是这种人能接触得到的，肯定是偷的。”

　　营官对女人用的首饰没有丝毫兴趣，但是他看地上受刑的人的惨状，实在不忍心。他上前接过那只钗，吓了一跳，他赶紧擦了擦上边的尘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他认得这只钗！

　　他将钗收在怀中，赶紧上前一步，从地上拾起受刑人的脸，轻柔的擦去脸上的泥、汗和泪，仔细端详了一会，

　　“快，救人。” 随从听令赶紧上来帮忙将人扶起。

　　“你在军中滥用私刑，拖下去杖毙。” 说完，就和随从一起架着安宁离开，身后传来什长哀嚎冤枉。

　　他可一点不冤枉。

　　这位营官，便是安一鹏，刚刚接管这支队伍，听说招了很多京城中的乞丐，他觉得会很难管理，便去军营看看，就刚好听到有人在喊冤枉。

　　一鹏一封加急密报通知阿宝安宁还活着，这密报上三支鹅毛十万火急。阿宝当时已入睡，掌事宫女青青看到这三支鹅毛，不得不去叫醒了她。阿宝又惊又喜，一刻都不想等急匆匆的出宫和一鹏汇合。安家早就不复存在，阿宝将安宁安置在她在宫外的一处私宅。

　　上次阿宝回家省亲遇袭，就想着置这座私宅，可接母亲过来京城短住，谁知母亲来过一次后便嫌京城太孤单，回家后便不再来了，这处宅子便闲置下来。

　　路上，一鹏给阿宝讲了来龙去脉。

　　阿宝担心有人查到这里，特意把人安排在了客房。这个小院位置偏僻清冷，平时没人到这边来，也很难被人发现。客房没人住过，落了一层灰。情况紧急，阿宝也顾不得这么多，让一鹏把安宁扶上床，面朝下趴下。

　　“请娘娘和青青姑姑先回避一下。”

　　阿宝愣了一下，“没什么好回避的。”

　　“可是….”一鹏面露难色，“卑职...卑职要给大将军清理伤口了。”

　　“那就更不用回避了，青青先去打盆水，再去烧壶热水。本宫来帮他清理伤口。”

　　“可是….”一鹏面色更难看了，“元帅伤的是…，你们都不太方便照顾，让卑职来吧。”

　　青青扯了一鹏一把，意思是让他别争了。

　　阿宝出宫前悄悄通知了罗太医，转身令小武快去把他接来。阿宝交代“和太医说是家母的一个老朋友，没说是谁，切记不要说漏。”

　　随后又吩咐一鹏在附近守着，但一定不能和罗太医见面。众所周知安一鹏和安宁的关系。

　　不是不相信一鹏，这件事太蹊跷了，明明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能复活？一鹏走后，阿宝端起烛台，照了照趴在床上这个人的侧脸，和安宁有7分相似，把他的脸转到另一侧看了看，还是觉得只有7分相似，依然不敢确定。安宁以前虽半年在军营，但皮肤如涂了粉一样白，眼前这位肤色比安宁黑多了，皮肤也粗糙，非常消瘦，看起来营养不良。

　　莫非真是他？如果是他，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死马当活马医吧。宁可认过，也不能错过。眼前这个人，不管是不是安宁，现在都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置之不理他就死定了。就算不是安宁，就当救人积德了吧。

　　阿宝帮他一层层的脱了上衣，下半身在受刑时已经被扒光了。他□□赤裸裸的趴在床上。看着他那团血肉模糊, 实在无从下手，心惊肉跳。青青递来湿巾子，阿宝先给他认真擦了脸、胳膊，前胸后背，擦下来一层灰，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味道难闻得很，呛得阿宝咳嗽。青青要替她擦，阿宝让她洗了洗巾子，一盆水变得浑浊了。阿宝差遣柳儿去换盆水，再多找几个盆多打几盆水，这明显不够用。

　　第二次擦上身的时候，阿宝基本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安宁了。此人身上有很多新伤，尤其是后背上的伤一层接一层的，但是掩藏不住的是，有一层旧伤布满全背，一道一道，密密的横向排列，颜色已经变得很淡很浅了。阿宝数了数，一共25鞭，在给他擦身子的时候，阿宝忍不住去轻轻的触碰这些伤痕。他胸口还有一道疤，这是安宁为了从山贼刀下救下她而留下的，她当年帮安宁包扎过，这个伤痕时隔这么久还依然醒目。

　　安宁怎么骨瘦如柴？胳膊和腿都细得不成样子，说皮包骨不为过，胸脯上肋骨根根明显。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

　　阿宝边擦边忍不住流眼泪，眼泪滴到了他□□的身上。

　　擦完身子后，她给他上身盖上了被子，怕他着凉，然后用湿的巾子去清理伤口和烂肉，换了好几次巾子，都清理不净，伤口还在向外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