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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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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哥分别的第49天,我去了伦敦。
到是已是午后3时,天阴沉沉的,我拉着行李箱找了家临近飞机场的旅馆。
等我将一切收拾好时,屋外一片雨色。
我拿起那把熟悉的伞下了楼,前台问了一句。
我回头,应该是笑着的:“寻人。”
伦敦的街道是寂静的,我踏着雨声,走过一条条街道,我在渴望一场偶遇,一场可能性几乎为零的偶遇。
寻觅无果,我走进了一家花店。
花店的玫瑰开得极艳,我买了一束,抱在怀中。
出来时天暗得厉害,我摇了摇头,踏上了归途。
玫瑰被我放入花瓶,房间内多了几分生机。
但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机。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打开了手机,手机里没有任何信息,于是我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哥,我很想你。”
与你分别的第49天,我依旧没能见到你。
与我哥分别的第53天,飞机从伦敦驶向维也纳。
到时维也纳正逢花季,小镇流转着琴声。我提包踏入这片土地,随手敲响了一户人家。
有人开门,我道明了来意,她笑着将我迎了进去。
入目是男人的背影,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我停了下来,听着耳边熟悉的音乐,沉默的望着他。
“画家?”
男人回头,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画板上,画板上是伦敦那日的雨与我朝思暮想的人。
我抱着一笑:“爱好而已。”
男人笑了声,起身走至我身旁:“帕尼·梅森。”
“久仰大名。”我抬手回握。
“你知道我?”
“我的爱人是您的粉丝。”
“是吗?”男人拍了拍我的肩,“怎么不见贵夫人?”
“不是夫人,我的爱人与我拥有同样的性别。”我开口道,“他在远方。”
在我遥不可及的远方。
与我哥分别的第55天,我拿着画板去了广场。
到时是午后,广场上的人并不多,我找了块空地,支起笔板。
笔落在纸上,勾勒出小镇的轮廓。
舒缓的音乐与绽放的花枝,散步的人群和归家的鸟群。
画的中心被我空出。梅森先生站在我身后:“这是?”
我的笔停在纸上:“宇宙。”
画纸的中心是广场中央的雕塑,一座拥有无数星宿的宇宙。
“我曾在博物馆与它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远没有这般令人震撼。”
“你知道为什么吗?”梅森先生看着雕塑,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为什么?”
“因为美好与浪漫从不应拘泥于一方天地。无论是宇宙又或是其它,它们都是人类,不,不止人类,它们都是万物生灵所共有的美好与浪漫。我们不应为一己私欲将其困于狭小天地。”
“这是曾祖父告诉我的,他说他雕刻这座雕塑,从来不是希望它被困在哪里。”
我将最后一笔落下,取下画纸,递给了梅森先生。
“送我?”
“嗯,就当做分别礼物吧。”
天色渐沉,梅森先生回了家。我依旧坐在原地,勾勒落日的模样。
画板上投下一片阴影,我抬眸,入目的是位极漂亮的姑娘:不是他啊…
她的中文有些蹩脚,我思索了会才明白她的意思。
“天晚了。”我放下了画笔。
那姑娘有些遗憾地看向她的爱人。
“等下次吧,若是有缘再见的话。”
我冲她一笑,目光又落回画板:差最后几笔了。
我在画板上勾勒出我哥的背影,再抬头时四周已无人。
收拾好画具,我准备回家。
这夜的星星都藏入了云朵,只剩一轮弯月映着我的归途。
四下无人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猫叫,显得不那么冷清。
我摸着右手无名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许久才想起是戒指。
与我哥分别的第一天,是我的生日。
他那天是要和我求婚的,可惜我没等到。
收拾好行囊,我与梅森挥手,我们不说告别,因为有缘自会相见。
他为我留下一张签名,祝我早日找到何为远方。
我为他留下一张画作,说山高水远,来日再见。
与我哥分别的第60天,我坐在刺青店内,师傅调试着机器,问我想刻下些什么,我将画纸递过去:“纹在右手无名指。”
那是一串希伯来语构成的戒指,上面零星点缀着鸢尾花瓣。
“这是?”
“希伯来语。”
希伯来语是一种鲜为人知的语言,倘若我哥不再爱我,这将是我一个人的妄念,我不为人知的妄想。
纹身的过程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痛。我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可当它真正留在身上,我抚摸着它,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铬入了我的骨骼。
它随我的血液在我身上流淌,不再虚无缥缈。
与我哥分别的第65天,我去了海边。
落日余晖,海鸥残影,喧嚣人群,海浪翻涌,沙滩贝壳,藏入日落的小楼,被支起的画板,还有我。
这时的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吹起我半长的头发。我停了笔,看着周围的人群,许久,收回了目光。
我终于确定我哥他不在人群之中,他大概在我的画中吧。
画中的他迎着海风一步一步走向我,而我没能抓住他。
与我哥分别的第65天,我依旧没有找到他。
与我哥分别的第68天,后院的玫瑰开了。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后院,大片大片的玫瑰映入我的视野,恍惚之间,我看到了我哥,但我知道那不是他。
我哥讨厌玫瑰。
与我哥分别的第一天,我买下了这里,亲手种植了满园的玫瑰。
我告诉自己,我哥不是不想来见我,只是他讨厌玫瑰,所以不想踏入这里半步。
可我忘了,我早已染了满身玫瑰味,我哥又怎么会想见我呢?
“哥。”
我站在窗边,窗外是大片大片的鸢尾花,我哥站在花海之中,笑着看向我。
他唤我阿远,我应了声,发现他瘦了,瘦了好多。
他穿着我们分别那天他穿的衣服,可那时正好的衣服如今却显得大了很多。
我拼命跑向他,可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为了白骨。鸢尾花也开始消散了,等我到时,花海已变成一片废墟,我哥藏在其中。
我抓不住花,也抓不住我哥。
“方渐行!”
我呼喊着他的名字,换做平时,他会敲我的额头,说我没大没小。
“方渐远,叫哥。”
可这次,我连他的影子都没抓到。
“哥,我不想玩捉迷藏了,一点也不好玩……”
耳边传来一声闷响,我惊坐起来,暴雨声传入我的耳膜。
我的心脏跳动得很快,额头满是虚汗。
“哥,我做噩梦了,你倒是来哄哄我啊……”
梦中的白骨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哥,梦都是反的,对吧?”
与我哥分别的第70天,我梦到了我哥,他没说爱我。
他故意吓我。
“方渐行,你欺负我!”
“你欺负我……”
“连你也欺负我……”
去后院浇了花。
玫瑰依旧开得极艳,我回屋关了窗,拿起行李离开了这里。
到机场时已是午后,我抬手掩了掩阳光,扯出一抹笑意。
我的位置靠窗,阳光从窗外落入我怀中,温度有些烫人,我合上眼,仿佛我哥在我身旁,将我环入怀中。他的温度总是炽热的,落在我的身上,铬入我的骨血。
“哥,我想你了。”
我低声喃喃自语,在我哥的怀抱中进入了梦乡。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学校,熟悉的巷口。
我抬腿走入其中,巷角蜷缩着一个六七岁的少年,巷子里一片混战,我开口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我走进少年身旁,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笑出了声。
“这还不止是梦啊……”
我的目光落入人群之中,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哥…”
可他听不到我的呼喊,也未曾看我一眼。
打斗结束后,我哥擦了擦手上的血,向我伸出了手起来:“起来。”
我瑟缩了下,不敢看他的眼睛。
“呵,废物。”
我不甘地将手落在我哥脸庞上,却落了个空。
如今的我哥不过十岁,我透过他幼时看到了13年后的他。
他对我笑了一下:“阿远,好久不见。”
我回之一笑,泪却落了下来:“哥。”
“别哭,哥会心疼的。”
他在我眉间落下了一个稍带湿气的吻,随后消失不见,我抓不住他。
“躲什么?”
“爸妈不让我靠近你……”
我低头看向幼时的方渐行:“躲你…”
:为什么不还手?”
还能为什么?我擦去眼角的泪,声音与幼时重合:“没人给我撑腰,我不敢……”
“我给你撑腰。”
“方渐远,你有我。长兄如父,我就是你爸爸。”
“以后我保护你。”
我笑出了声,看着幼时的自己,想说些什么。
可梦醒了,飞机上没有我哥,只有我。
已是黄昏之际,日落为机舱镀上了温暖的橘红色,我却无半分暖意。
机舱内时不时有脚步声落在我耳边,我将头靠在窗上,看人来人往,没有一人为我驻足,没有一人是我哥。
前排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惊喜地望去,却落了一场空。
不是我哥啊……
与我哥分别的第79天,我再次梦到了我哥。
他对我说好久不见,却不愿为我多停留一刻。
我想告诉他,我爱他,可他溜得太快了。
我抓不住他,他是蒲公英,可以飞往全世界,却不愿在我手中驻足。
“哥,与你分别的第79天,我依旧很想你。”
我知道我们终会相遇,可…就不能早一些吗?
我想听你说爱我,一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