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之臣》舜梨

5、第 5 章

　　第五章再生恶念
　　怕什么来什么。
　　正如慕容晏玄所想，这宫中没有母妃教养的皇子，都可以成为淑妃的子嗣。
　　翌日一早，慕容晏玄与秦淇阳再次起身，在相同的时辰前往淑妃宫中，不巧便撞上了八皇子秦淮书。
　　秦淮书领着两个太监，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矮了足有秦淇阳几个头。已先一步，站在淑妃宫门前。两人见面，秦淮书先恭恭敬敬执了一礼，彬彬有礼：“见过三皇兄。”
　　这还是秦淇阳长至如此，第一回听得人喊他一声皇兄。也温文尔雅还礼，“八皇弟也是来拜见淑妃娘娘的？”
　　慕容晏玄眼底晦暗不明，脑中迅速搜刮八皇子的传闻。与秦淇阳不同，秦淮书生母是个小官女儿，原来也算得宠，只是前年得了一场病，撒手人寰。虽幼年丧母，但早在帝王心中存了几分位置。
　　与秦淇阳这样被扔在冷宫不闻不问的皇子不同，而是早早入住了撷芳殿。
　　“淮书来给淑妃娘娘请安。”秦淮书眸中一派天真烂漫，笑意却未达眼底。慕容晏玄已生出了警惕之心，他自己也是个惯会乔装的，这八皇子他一眼就看出，也是只小狐狸。
　　如果他真威胁到秦淇阳前行的路，慕容晏玄心中冷意已生，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淑妃今日很快便差人出来，把秦淇阳与秦淮书一同迎了上去。一进门，秦淮书就扑到了淑妃膝下，十分熟络，旁若无人般，“淮书给淑妃娘娘请安。”
　　秦淇阳顿时有些尴尬，“淑妃娘娘安。”
　　淑妃似乎很吃这套，很快就被秦淮书哄得眉开眼笑。今日照常，只是留两个皇子用了一顿早膳。
　　秦淮书与淑妃往日早有来往，仗着年纪比秦淇阳小，人也生得秀气，频频撒娇卖痴，把淑妃目光引去大半。
　　一旁宫女也连声附和，“还是八殿下会哄人，早该让八殿下来陪娘娘说说话，病气都去得快些。”这一来，秦淇阳则显得外人了许多。
　　只是用过膳后，淑妃照常命宫人，将秦淇阳与秦淮书送出宫门。临别前突然提起，“突然想起，再过几日，就是宫里的中秋佳宴了。”
　　秦淮书立刻笑眯眯接话，“那淮书定好给娘娘精心准备，送一份大礼。”
　　秦淇阳抬眸，这般宴会，从前都没有他的份。淑妃似有所感地看来，“往常三皇子住得偏，竟是连宴会都被落下了，这回，可要好好准备。”
　　秦淇阳立刻垂首应下。淑妃摆了摆手，不再多言。目送着秦淇阳与秦淮书并肩而出，很快走远。身侧宫女殷勤地捧茶上来，“这两个皇子，娘娘，不知娘娘瞧上哪个了？”
　　淑妃笑意盎然，“既然亲生的皇儿已经没了，本宫若要再择一个，自然要那个最听话最机灵的。不然，怎么与皇后和太子斗？”
　　秦淇阳刚拐过甬道，秦淇阳居然还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这分明不是去撷芳殿的路。秦淇阳微微蹙眉，看了慕容晏玄一眼。
　　慕容晏玄停下步子，秦淇阳转过身，看着秦淮书走近前来。秦淮书扬起一张清秀稚嫩的脸，如同讨好淑妃那般，“三皇兄，从前我可都是与九弟弟一起上书房的，你觉得，他是该与你亲厚，还是与我更亲厚些呀？”
　　这显然是明晃晃的挑衅，慕容晏玄一下抬起头，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个八皇子，应该是留不得了。
　　秦淇阳不适地拧了拧眉，但他与九皇子的关系，本就是镜中花水中花，哪会与他攀比，“九弟逝者已矣，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那三皇兄，是也想当淑妃娘娘的儿子喽？”秦淮书歪着脑袋，一派童真稚子的模样，说话半点都不客气。
　　秦淇阳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八弟慎言。”慕容晏玄及时开口：“殿下，咱们快回宫去吧。”
　　秦淇阳与慕容晏玄转身扬长而去。慕容晏玄一路不发一言，直到秦淇阳有些疑惑地侧首：“晏玄，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秦淇阳倒是看得开。慕容晏玄有些厌恶他这万事不挂心的洒脱，面上还是抿唇一笑，“我在想，该如何对付这位八皇子。”
　　秦淇阳的面上笑意僵了一僵，倒是没说什么天真的话，宫中争权夺利，向来残酷，“你打算如何？”
　　“淑妃提起中秋宫宴，想必就是打算在那场宴会上，定下自己看中的皇子人选。所以，淇阳，我们没有多少功夫了。”慕容晏玄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坚定：“那场宴会上，必须动手。”
　　秦淇阳沉默少顷，看着慕容晏玄那张脸，转而说：“我以为，这次还是不宜做得太过，毕竟宫里刚死了一个九皇子。”
　　慕容晏玄心中冷笑。当然知道秦淇阳在想什么，他还是没法做到不折手段。但没关系，这些阴私之事，他都会一手包揽，“也未必非要他的性命。
　　秦淇阳便问：“你可有什么主意了？”
　　慕容晏玄心想，既然淑妃想要的是个能争权上位的皇子，那么随便废了他哪只手脚，也就注定无缘了。
　　这般想着，慕容晏玄却是对秦淇阳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开口，那与秦淮书竟有几分相似的神态，但秦淇阳却半点不排斥这般的慕容晏玄。
　　慕容晏玄轻轻道：“容我想想，一定有办法，让淑妃娘娘眼中再容不下他。”
　　以慕容晏玄平常的性子，本来人缘就极好。只要留心打听，不难了解到这位八皇子的消息。
　　这位八皇子平日深居简出，看来想要下手，怕是只能挑早上去淑妃宫中的时候。只是青天白日不好下手，盘算来去，慕容晏玄苦想了几日，居然只有中秋佳宴那日，恰好是月出的夜晚，又人多好浑水摸鱼。
　　有了计划，慕容晏玄也安下心来。这些日子，冷宫的日子已经好过了许久，至少一日三餐不会再有残羹冷炙，平常来往的太监宫女也对慕容晏玄客气了不少。
　　中秋佳宴的日子来得极快，当日淑妃宫中的人来请，秦淇阳带着慕容晏玄出席。
　　天色已近昏黄，秦淇阳自是好好收拾了一番，慕容晏玄跟在秦淇阳身后，又给他加了一件坎肩。
　　“听说今天的中秋佳宴是在宫里的望月台，那可是个高处，肯定风很大，还是多穿一件稳妥。”
　　帮着人把纽扣细致地扣上，秦淇阳拍了拍慕容晏玄的肩膀，“那你呢？”
　　慕容晏玄有些功夫在身本就不怕冷，笑吟吟道：“我不怕冷，况且一会儿我就躲在你身上，有风也吹不着我。”
　　秦淇阳被慕容晏玄逗得一笑，想到什么似的，“八皇弟的事情，你是不是打算在今天动手？”
　　慕容晏玄压低嗓音，“自然，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我已经安排好了，淇阳，你一会儿只要离远些，撇清关系就好了。”
　　秦淇阳眼神微微一黯，捉住了慕容晏玄的手，“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会不会波及你？”
　　想到他一会儿准备做的事。慕容晏玄心底一片冰冷。没提前与秦淇阳通气，自然是怕他还没彻底豁出去，会影响他的计划。
　　接下来，就是利用他对自己的关心，一步步让他放低底线的时候。慕容晏玄眼神故意闪烁了两下，“淇阳，你在我心里，跟宫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我不想让你的双手染上血腥，这样的事情，都由我来为你做好了。”
　　秦淇阳果然神色大震，立刻揽住他肩膀，“既然我已经同意你去做了，那我自然就是愿意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慕容晏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了唇角。“我……已经提前弄松了望月台的栏杆。”秦淇阳微微一愣，神色变幻了几番，最终只是问：“你有万全的把握么？”
　　“放心吧。八皇子为了讨淑妃的欢心，一会儿肯定会极力表现。不过…你也要当心，说不定他也会设法对你下手。”慕容晏玄成竹在胸地一笑。
　　门外的人已在催了。秦淇阳收起话，“走吧。”
　　望月台，顾名思义，便是赏月之处。此地开阔，地势高望得也远。一跟上台阶，便能尝到徐徐而来的夜风清凉。
　　不仅淑妃在此，今日的主角更有皇上与皇后，两位一左一右，坐在最前端的华盖下，底下特设了若干坐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秦淇阳刚坐下，秦淮书就自来熟地坐在了他身侧，满脸纯善地喊了他一声：“三皇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怎么都不与我说话？”
　　秦淇阳勾唇，点到即止地笑了笑：“八弟说笑了，只是平常不走动，你住的地方，离我那冷宫又远，没机会说话罢了。”
　　“我倒是忘了，三皇兄还住在冷宫里呢。那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才好。”秦淮书笑眯眯，看起来毫无恶意地说。
　　秦淇阳却未被他挑起任何波澜，秦淮书终究还是年纪小，有些悻悻地不与他搭话了。
　　淑妃与皇后之间暗流涌动，两人在前头打着机锋，陛下偶然插一两句话，就把话题岔开。底下人则各自附和，或默默低头用膳。
　　这赏月宴，还不如往年在冷宫里的时候，慕容晏玄给秦淇阳讲笑话来得松快。
　　慕容晏玄则不同，难得这种场合，自然要好好利用，探听更多消息。
　　“今天太子怎么没来？”顶上陛下突然问了一声。皇后垂眸一笑，“太子昨日染了风寒，怕来这席上给陛下过了病气，索性就让他在东宫歇着了。”
　　陛下神色淡了些，“这大好的日子，怎么会如此不巧染上风寒。”皇后连忙道：“太子本就身体弱些，又近日又老缠着听丞相讲学用功，也是太过勤勉了。”
　　陛下神色这才有些缓和，“丞相学富五车，多与丞相走动走动，也是好事。”慕容晏玄站在一片阴影里，却没错过半点上面的动静。眸光微沉，丞相也是太子一党的话，那秦淇阳与淑妃，就更合拍了。
　　正愁如何找机会下手，淑妃突然提议，让座下的公主皇子们上来献献才艺，既给个露脸机会，也算为这宫宴活络活络气。
　　果然，席上立刻热络起来。可在场太子不在，二皇子早夭，这一算下来，竟然是行三的秦淇阳打头阵。
　　秦淇阳猝不及防被提及，连忙起身，掌心立刻出了层薄汗，动作略有凝滞，秦淮书在一旁见机开口，语气真挚，“三皇兄长年长在冷宫，连书房都没上过，不若还是算了？由淮书代皇兄吟赋一篇好了。”
　　这明枪暗箭，在场的人精哪个听不出来，却没有人插嘴。秦淇阳却冷静下来，镇定自若地走到了人前。他确实没上过书房，但待在冷宫，总需要一些消遣来打发这冰冷的漫漫光阴。
　　“儿臣献丑，为父皇写一幅字，便算聊表心意了。”
　　秦淇阳镇定自若，铺开宫人备下的宣纸，慕容晏玄已经殷勤地站在了他的背后，给他研磨压纸。秦淇阳写了两句祝词，转而呈上去。
　　字非可比名家，但也是飘逸洒脱，一气呵成，胜在他这通身不卑不亢的气度。陛下只扫了几眼那字，瞧他的目光果然更为缓和，“你倒是总能让朕意外，也算是过关了。”
　　皇帝都发话了，席下自然莫敢不附和。一时哪还记得那个溺死在荷花池中，陛下最为宠溺的九皇子。天家亲情，向来淡薄。
　　”儿臣谢过父皇。”
　　有了秦淇阳开头，宴中气氛逐渐开始热闹。满月从云后探出，月圆如盘，光华皎洁。陛下只小坐了片刻，就起身借口政务，率先离去。
　　余下后宫众人，也不必在死死拘束。慕容晏玄便知道，动手的机会到了。
　　“既是赏月，自然要凭栏远眺，光坐在这里头，哪看得见外面的月色？”有人提了一嘴。皇后欣然应允，带着众人行至望月台外。
　　秦淮书自然殷勤地第一个跟上淑妃，也站在了人群最前端。慕容晏玄看着众人来往走动，宛如盯上了猎物的狼，暗中蛰伏，此时已是夜色深浓。
　　皇后站了一会儿，已有倦意。懒洋洋示意众人散去，此时正是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候。慕容晏玄突然出手，使了巧劲在人群中，猛地推了一把前头的不知名宫妃。
　　一声尖叫，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慕容晏玄趁乱已经闪开，而那宫妃直直往前，扑到了秦淮书的背上。
　　栏杆啪嗒一声断裂，足有三层楼的高台，秦淮书连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直翻滚了下去。
　　“八皇子，八皇子掉下去了！”那无辜的宫妃花容失色，场面乱做一团。皇后急急地喊道：“快，快救人。”
　　慕容晏玄冷眼旁着一切，心下终于满意。秦淮书很快被人救起，太医匆匆而至。皇后遣散了众人，秦淇阳突然拉住了慕容晏玄的手，“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