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之臣》舜梨

10、第 10 章

　　第十章筹谋登基
　　慕容晏玄与秦淇阳对视了一眼，后者沉默了片刻，慎重说道：“若设法杀进宫去，不知有几成胜算？”
　　裴尚书微微沉吟，“太子的底气，是有皇后帮衬，先一步掌握了宫禁。但如今朝中臣子，多有倾向于三殿下。可先由臣带领众臣，先行入宫，行逼宫之事。”
　　室内几人只交换了眼神，随即详谈一番，制定好周密计划，再各自离去。翌日天色蒙蒙亮，裴尚书便带领众臣，明晃晃地在宫外求见天子。
　　字字不提太子狼子野心，却句句都在影射太子图谋不轨。太子当场摔下折子，拂袖而去。
　　众臣不见天子，不肯离去。长跪于宫门外，与逼宫无异。太子本子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此时也免不了有了焦灼。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终于等到丞相入宫，连忙迎上去，“老师，如今宫中这般情况，可有解法？”
　　丞相面露阴郁，暗暗咬牙，“臣也未曾想，朝中竟有如此多数的中立之人，居然早在暗中投入了老三的党羽。如今群臣长跪于午门外，若太子执意不肯令裴尚书入宫面圣，必会惹流言蜚语，哪怕来日称帝，减免不了在后世史书中担上弑父杀君的罪名。”
　　太子面色一僵，知道已没有了退路，“所以，老师之意是……”
　　“先下手为强。”丞相斩钉截铁。为今之计，只有让陛下即刻驾崩。
　　太子面色犹豫，借着父皇病危之名，掌握朝政，隔绝天子的视听。确实是他的计谋，但真到了要他下手弑父的时候，他不明还是有些手软。”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太子殿下。”丞相端起双手，朝着太子深深作揖。若三皇子登基，莫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以他那儿子的心性，必会铁血报复。丞相府上下几百号人性命，此刻全在此一举。
　　太子神色很快冷下去，夜幕降临。群臣仍然久久不肯离去，执意要面见陛下。秦云霄端着碗汤药，亲自走入了帝王的寝宫中。
　　“你这孽子……”帝王神色憔悴，咳嗽不止，“你已是太子，待朕身后，你自当继承大统，你……咳咳，你还有何不满足？”
　　太子神色幽幽，“父皇，您日渐器重偏心三弟。那日巷中刺杀，你分明没有寻到任何证据，却还是将这罪名扣在了儿臣头上。”
　　皇帝不敢置信，“就……就为这个？”
　　秦云霄淡淡地说：“您甚至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三弟自导自演的的苦肉计，不是吗？这还不够说明，您的心已经偏了？”
　　说话间，秦云霄已经扶起了帝王，将那碗药朝着帝王的口中送去。皇帝面如土色，却已经无力挣扎。而满宫宫人，也无一人回应他的嘶吼。
　　太子手腕微微颤抖，一直看着父亲没了气息，从自己手中软下去，才手上一松，任由瓷碗跌落下去。
　　“太子，太子殿下。”门外传来惊呼声，随身的侍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守备军打进来了。”
　　太子猛地抬头，快步走出去。“老三哪来的本事，能调得动守备军？”
　　宫门前火光冲天。城门守备军与宫门禁卫军混战成片。成王败寇，皆在今朝。
　　慕容晏玄陪着秦淇阳，立在高楼之上。遥遥可以听见刺耳的兵戈声，交杂着隐约可闻的惨叫与哀嚎。
　　猎猎的风声响在耳畔，慕容晏轻轻捧住了秦淇阳的双手，“冷么？”
　　秦淇阳摇摇头，“我们会赢下的。”城备军之所以能被三皇子所调动，皆是因为秦淇阳伪造了圣令兵符，以救驾之名闯宫。而太子会因群臣的白□□宫，选择对帝王下死手，都在慕容晏玄的算计之内。
　　成王败寇，若赢，则不会有任何人质疑。如今改朝换代之际，正是所有人站队的时候。这是最险的一招棋。
　　但一旦失败，伪造圣令之事被揭发，必然被叩上谋逆之罪。等待两人与秦淇阳党的，就是千刀万剐的罪名。
　　慕容晏玄却觉得有点儿冷，他的身体正在受着日渐加重的毒性侵蚀，一日不如一日，只不过眼看就要走到那最后一步，在秦淇阳面前愣是撑住了这最后一口气。
　　等到他大仇得报，尘埃落定，慕容晏玄这一口气松下来的时候，便是他彻底倒下的时候。
　　慕容晏玄难得，居然有了对秦淇阳一丝不舍的眷恋之意。几度张口，却还是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知身侧之人，罢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秦淇阳眼看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一转身就要下楼，“我要亲自去给将士们鼓舞士气。”
　　秦淇阳翻身上马，第一次围场狩猎还是初学骑射的人，如今已经可以熟练的驾马。亲自压阵，遥遥看见了他那体弱的皇兄。那位太子殿下，遥遥站在玉阶之上。
　　尽管隔得足够远，在那一瞬间似乎还是对视了一眼。慕容晏玄另骑一乘，紧随其后保护着他，为他挥开偶尔擦肩而过的流箭。
　　这场血战整整持续了一夜，流淌的血染红了宫门前长长的街道。城中的百姓一夜之间，就发现这座宫城的天已经大变了。
　　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秦淇阳翻身下马，在慕容晏玄的随行下，大步踏入那座红墙围起的宫城。
　　每走一步都带着血印。太子已被弑君之罪捉拿，成了跪下两人脚下的阶下囚。秦淇阳只看了一眼，一路走来，他的心已然硬了许多，挥了挥手，示意扣押下去。
　　凌乱的帝王寝宫中，先皇的尸身已经凉透。太医诊过脉，确认是饮用了鸩酒。
　　“罪证确凿，连带丞相府同党，一律不能放过，皆按谋逆之罪，先行收押。”秦淇阳冷静地发号施令，将混乱的秩序很快理顺。
　　一拨又一拨的人上前，领命后再退去。直到只剩下慕容晏玄，唯有这种时候，秦淇阳面上才有温和神色，“晏玄，我做到了。”
　　“你做到了。”慕容晏玄上前一步，枕在秦淇阳的肩膀上。秦淇阳心中微动，忍不住侧首，在慕容晏玄额头上落下一吻
　　慕容晏玄眼眶陡然有些酸胀，刚要说什么，他心口骤然疼了起来，慕容晏玄弓着腰，剧烈地开始咳嗽。
　　“晏玄？你…”秦淇阳连忙低着头去扶慕容晏玄，却见慕容晏玄放下的手掌中，赫然是鲜红的一抹血迹。
　　“你——你怎么回事。”秦淇阳面色大变，“你生病了，来人！传太医！”
　　慕容晏玄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地抓着秦淇阳的袖口，“不必了。我这是…陈年旧疾。”
　　“陈年旧疾？”这四个字，几乎是一个个从秦淇阳的牙缝里蹦出来的。“我与你日夜相伴，同床共枕，我竟一点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严重的陈年旧疾！”
　　秦淇阳刚刚大胜，慕容晏玄着实不想在这种时候扫兴。但他着实是撑不住了，勉强挤出个微笑，“淇阳，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你…”秦淇阳刚想说什么，却只是眼睁睁看着，慕容晏玄直接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晏玄！”
　　慕容晏玄直接昏了过去。
　　登临九霄这样的大喜之事，连裴尚书面上都是喜气洋洋。这位未来的新皇反而面色惨淡，满是惶惶之色。
　　“国不可一日无君。罪太子意图篡位已成定局。幸而有三殿下拨乱反正，自然也当应该由三殿下继承帝王。”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秦淇阳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裴尚书面露诧异，“三殿下，您这…可是还有什么心事？”
　　“有些累了。”秦淇阳垂下眼睫，将无关人等全部打发出去。太医正在给慕容晏玄诊断。
　　未来新帝对榻上太监的紧张，在场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只是天家辛秘，看出来了也只能烂在心中。
　　再诊这脉象，越诊，几个太医面色愈沉重，秦淇阳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怎么了？可是很严重么？”
　　太医战战兢兢地应：“慕容大人分明是中了宫闱秘毒，且按这脉象来看，受次毒性侵蚀，已有长达十余年之久。”
　　秦淇阳瞪大一双眼，“毒？这毒可有解法？”
　　太医摇摇头，“此毒，本就是至刚至烈的剧毒。慕容大人本早已毒发，只是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将这样的毒性暂且压制，但随着年月积累，已是毒性入骨，不可回转了。”
　　秦淇阳面色煞白，慕容晏玄对他何其残忍，又对自己何其狠心。这么多年，在他面前苦苦忍着这毒性折磨，还要做出讨他欢心的模样。与他步步往上爬，好不容易看见曙光。偏偏在这种时候，让他得到这种消息。
　　秦淇阳深吸一口气，努力维系冷静，“不可回转。他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至多……活不过三月了。”太医低下头去。秦淇阳脑中轰然一响，满是不可置信。
　　“居然……”秦淇阳头脑中满是空白，几步行至榻前，看着慕容晏玄的脸。宫闱秘毒，这样的长久，那下毒者，只有可能是丞相府的公主了。
　　慕容晏玄睁开眼睛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秦淇阳眼眶微红，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慕容晏玄顿时全明白了，秦淇阳这是都知晓了。秦淇阳神色复杂，“晏玄，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会是什么滋味！”
　　慕容晏玄面色苍白，动了动唇。秦淇阳哪还能对他生得起怒气，立刻换了口气，“你怎么样？可还难受。”
　　“是我对不住你。”慕容晏玄轻声：“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任何办法。”
　　秦淇阳沉默，想到慕容晏玄幼年遭遇，他一时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最后拖着拖着，我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你不要怪我。”慕容晏玄道。
　　“我哪里舍得怪你。”秦淇阳心如刀绞，想到慕容晏玄命不久矣，“你就知道让我心疼。”
　　慕容晏玄勉强勾了勾唇，露出个苍白的笑，“我是真心的。”或许是从秦淇阳为他挡箭那一刻起，慕容晏玄的心境就已悄然发生改变。
　　但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没有其他选择，况且，他确实成功了。秦淇阳一把揽住了他的肩，沉闷的声音响在他耳畔，“我不想让你死。”
　　慕容晏玄埋在他怀中，“我还没有亲手报仇雪恨，我怎么会死。”
　　“只有报仇吗？你的心里，只有……”秦淇阳颤抖着声音，而慕容晏玄一抬头，直接吻上了他的唇角。
　　他也想再多陪秦淇阳几日，看着他将这江山坐稳，实现令天下海晏河清的抱负。想为他留下一批贴身保护的侍卫。可他已经撑不住太久了。
　　秦淇阳品味着这略带苦涩的一吻，缓缓闭上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