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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早炊村落收念火,赤袍红瓮静蝉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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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微明,窑洞外隐约可见微弱的晨光。
一束柔和光线,缓缓透入洞口,将夜色逐渐褪去。
晨雾在洞外隐约弥漫,碧绿的山林中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预告了新的一天的开始。
元歌醮静坐片刻,感受到身体的伤势已经痊愈,心中澄明如镜。
在经历过昨晚那场“天宫幻梦”之后,他似乎与魂魄深处却尘丝,达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和谐。
虽然,却尘丝所带来的“记忆丧失所引发的头痛欲裂”,以及“惹动元炁暴乱损伤血脉经络”,还对他的身心不断制造的痛苦。
但现在的元歌醮,已然习惯了这附加在魂魄、肉身上的双重痛苦,变得有些“麻木”起来。
深吸一口气,元歌醮眼中精光一闪,指尖轻轻一弹,散落于自己魂魄深处的却尘丝,便化作无数光线丝缕应声而出,有序地围绕在他周身,如同虔诚的仆人,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是时候离开了,他心里想到。
元歌醮站起身来,向窑洞口走去。
随着他的移动,四周流转的丝线亦跟随主人的步伐,它们在虚空之中无声波动,随风摇曳着半真半幻的身形。
即便,这些却尘丝,仍旧会吸取元歌醮的记忆、情感以及执念,但在他现在的掌控下,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驾驭。
踏出窑洞的那一刻,元歌醮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无论何时,自然界的力量总是让人心境豁然开朗。
他低头,沿着山间小径开始走去,每一步都踏实而坚定。
山路有些湿滑,夜里降下的露水充满了清冽,空气中仿佛能够混合着泥土与生命的气息。
露色重重,林鸟欢声,一切都那么的宁静,那么的美好。
“可惜了,却尘丝需要不断消耗念头来生成,且它的这种生成是完全自动,又无法人为控制的。”
元歌醮收回周遭的却尘丝,口中呢喃道。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自言自语起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某种可以替代我的记忆,能够用来作为却尘丝消耗品的东西,比如——”
【香火信力!】
“看来,少不得要装神弄鬼一番了。”元歌醮自嘲道。
迎着晨曦,元歌醮缓缓走在林间小径上,周围异常安静,只有鸟语伴随着他孤独的身影。
对于寻找凡人的乡镇,他没有太多的线索,只能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先穿过这片广阔的密林,再随便找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穿过密林的元歌醮,经过漫长的路途,停下脚步,注视着前方。
依稀能看到,一丝袅袅炊烟,自远处的乡村升起,萦绕在斑驳的晨光间。
“那里,应该是一处村落吧。”元歌醮自语道,随后开始盘算自己骗取香火信仰的计划。
他开始加快了脚步,沿着山间曲折的小径蹒跚前行。
在行进中,元歌醮不断考虑着,自己该如何接近那些村民,更在思考着,要怎样才能让自己不会过分引人注目,从而引起一齐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他身上还背负着,幽惜霜、无名大妖的麻烦。
走了好一会,天色渐渐白亮,元歌醮沿着一条蜿蜒的泥土道路,走到了村前的路口处。
一缕缕炊烟袅袅上升,在清晨的微光中画出温暖的轨迹。
随着元歌醮踏入村庄的路口,那一缕缕的炊烟,变得越发的清晰,仿佛是在默默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行者。
只见几位早起的村民,正忙碌着各自的晨间事务,有的打扫院落,有的喂食家畜,还有的挑水劈柴,一片勤劳的景象。
孩子们在附近嬉戏,或追逐,或打闹,他们的笑声穿透晨风,在空气中荡漾。
元歌醮尽量收敛自己体内的元炁,使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空气中有香味飘来,让人口齿生香。
一位慈祥的老妇人在自家的灶台前忙碌着,她的灶火把脸庞映得通红。她注意到元歌醮这个新面孔,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到了她的锅碗瓢盆之间。
不远处的茅屋前,蒸笼层层叠叠,散发着刚出笼馒头的鲜美香气,夹杂着荷叶和竹叶的清新。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拿着长木筷,夹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给一位怀抱孩童的妇女,夫妻二人温馨的对话和孩童的稚声欢笑,构成了乡村晨曲中最动人的乐章。
元歌醮凝视着村民之间的亲情与和睦,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辉。
这些平凡而真挚的情感,正是却尘丝最为渴望的食物。
他悄无声息地混迹在村落之中,表面看上去,不过是个慕名而来的行人,在欣赏着这温馨的乡村景象。
然而,在这平静的外表下,元歌醮魂魄深处的却尘丝,正缓慢而谨慎地展开,宛若寄生植物的触须,微妙地感应着周边的氛围。
当那些快乐的声音,和晨光交织的温馨画面,一同染入却尘丝中时,这些根植于元歌醮魂魄深处的微光丝线,便开始慢慢地闪耀霞色,仿佛吸饱了露水的花瓣,渴求着日光的滋养。
元歌醮的脸上,轻轻漾开一个微笑,那是对于力量增长的满足。
他缓步接近那位正在喂家禽的妇人,只见她脸上尽是纯粹质朴的笑容。
而元歌醮魂魄之中的却尘丝,忽而因此,敏感地颤抖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根根微光丝线,如同田间的稻杆,随着一道流淌于魂魄之中的灵风,而轻轻地摇曳着,使得元歌醮的魂魄,以一种特殊的节奏,不断增值的力量。
元歌醮深深吸入一口带着湿气与泥土芬芳的清晨空气,然后缓缓呼出。
而在他的魂魄深处,却尘丝细微地颤动起来,收取着每一个村民家庭,所散发出的幸福念火。
那些念火随着却尘丝的摄取,汇入元歌醮的体内,化作一道道微弱的温炉,滋养着却尘丝的成长,供其生长与消耗所需。
元歌醮自如地控制着这一过程,感到既紧张又兴奋,生怕稍有不慎,便会惊动了这份宁静。
此时此刻,在却尘丝的影响下,村落中的一草一木,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仿佛陷入了一种无声的乐律之中,而元歌醮,便是那支乐律的指挥者。
他的存在,在这宁静和谐的早餐时光中,无人能够察觉,却在悄悄影响着每一缕念头的流动。
但是,元歌醮在积累了一定数量的念火之后,他的选择却是——
【离开。】
他毕竟还是一个在海边渔村中长大的质朴青年,哪怕丧失了太多的记忆,那二十年来所塑造的善良本性,还是在影响元歌醮的行为方式。
【我不是霖饮子,更不是幽惜霜,又或是那个痛恨人族的大妖。
只要能收集足够的念火,确保却尘丝不会再继续吞噬我的记忆就好了。
另外,不用扮演装神弄鬼的世外高人,以此来骗取村民的信仰香火……
嗯,倒是让我少了很多精神负担。】
元歌醮离开了村落,他没有回头,只是一个人,沿着村外的小路,向着远处那片连绵不断的山脉走了过去。
随着阳光逐渐爬上地平线,黛青山色渐露,云霞光华万丈。
元歌醮沿着杂草丛生的山径,行走在群山之间,尽管身孤影单,但他并不觉得孤独,反倒将自己的心境,也融入了这份旅途的静谧之中。
就在元歌醮行至一处山脊,稍作休憩的时候。
一道异彩纷呈的华光,倏然划破了天际,直接映入了他的眼帘。
元歌醮一愣,随即立刻凝住了呼吸,隐藏了气息,警惕地观察着那耀眼的光彩。
随着光华接近,元歌醮终于看清了其中的奥秘。
在那华光中,一位赤袍坦胸的秃头修者,正脚踩着一只鲜艳的红瓮法宝,在空中飞行,他的速度极快,甚至比风流还要迅速。
元歌醮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拳头,生怕自己被这路过的修行者发现踪迹。
却尘丝在他的魂魄深处轻微颤动,仿佛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感到好奇。
对于修行界的事物,元歌醮知之甚少,但他却能够感受到,那修行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浓厚元炁。
显然,那是一位不凡的修行高人。
是难得的机遇,又或者是潜在的威胁?
元歌醮静默无声,决定屏气凝神,做一名隐匿观察者。他小心翼翼地隐蔽在一块山石后,目光跟随着天际的红瓮法宝。
天空中的红瓮法宝持续前行,但很快,那修行者似乎是巧遇了什么,法宝的速度渐渐减慢,最终在元歌醮所在的这座山脊上方停了下来。
元歌醮凝目观瞧,只见那赤袍修行者降至半空中悬停,双目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只见赤袍修行者静立当空,如同一座怒目神像,凌厉的目光似乎能直透山石。
元歌醮心中暗自紧张,知道自己已无处可藏。
终于,在犹豫片刻之后,元歌醮赫然站起身,强作镇定地走出了掩身之处。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无法驱散心头的不安。
两人的目光在空旷的山岭间对撞——赤袍修行者的眼中透着审视,元歌醮的眼神则是谨慎而平静的。
赤袍修行者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深沉而有穿透力,似乎也蕴含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好奇:“阁下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去?”
元歌醮低下头,尽量让声音平和:“在下,不过是个无名之辈,流浪四方。”
赤袍修行者闻言,面色略显缓和,语气中带上了一份难以辨识的笑意:“流浪四方?哈,我倒是觉得,阁下身上的气息,似乎并不简单。”
赤袍修行者尽管口气轻松,但言语之间,无疑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底蕴。
只听他又接着道:“在下静蝉缘,乃是淼壑北侧的一位散修,前来参加卫道大会。”
元歌醮微微颔首,心中竟是一片迷惑,他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卫道大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下名为元歌醮,敢问前辈,什么是卫道大会?”元歌醮语气平和,却难掩其中的困惑。
静蝉缘似乎有些讶异,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旋即解释道:“卫道大会,乃是各地修行者共襄盛举的盛事。此会议之目的,旨在联合各方之力,卫护修行世界的和平安宁。”
元歌醮恍然,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自嘲的笑容:“看来我确实是个门外汉了。您说的这些,对我而言实在是陌生至极。”
静蝉缘抬起手掌,似乎在制止元歌醮的自嘲,口中语重心长:“道之涛澜,汇聚各流,卫道大会自然亦是如此。并非只有名门正宗才有资格发声。散修之中,亦有青云直上之士。莫要菲薄己身,或许阁下早已超然于许多邀请至此的修行者。”
听此话,元歌醮心中微微一震,然而内心深处的疑虑却更深了。
虽然被如此评价,但他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及身负的秘密,不仅不能融入那些修行者之中,还有可能引起天大的祸患。
然而,由于静蝉缘话语之间的亲切和谐,元歌醮并没有表现出太多防备之心,反而尝试着向对方询问更多。
“那么,前辈是如何知道卫道大会的召开,又该如何前往会所?”元歌醮以求教之态,试探性地问道。
“简单。”静蝉缘安然自若地笑了笑,“每次卫道大会的召集,均有特定的信物传递,心志相通者,自会被各自的门派指引前往。”
他眼中波光流转,看着元歌醮的目光,也流露出一丝期待:“若是阁下无处可去,不如同行如何?说不定在卫道大会中,也能有一番机缘。”
元歌醮不禁沉默了。
他心知随同一位不知深浅的修行者前往所谓的大会,必定充满未知和危险。但他也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单打独斗恐怕难有作为,或许在卫道大会中真能找到解决自己困境的机遇。
元歌醮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抿了抿唇,微微一拱手,颇具诚意地对静蝉缘说道:“既然前辈有此善意,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愿随前辈前往卫道大会。”
静蝉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一招手,那红瓮法宝便嗖地一声,从空中降了下来,稳稳地悬浮在两人身旁。
“请!”静蝉缘温文尔雅地伸手示意,象征着邀请元歌醮同行的姿态。
元歌醮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红瓮法宝,这种飞行之物对他而言是全新的体验。瓮身硕大而坚固,似乎由某种奇特的红金石打造,表面绘有复杂的纹理,光泽闪烁,散发着一丝丝玄奇而炽热的元炁波动。
红瓮法宝内部空间更是惊人,犹如一间小屋,盛满了数不清的繁杂物件。
元歌醮轻身踏在红瓮边沿,立刻有一种稳固之感涌上心头,他的眼神中,不自觉露出几分探究和好奇。
随即,静蝉缘也踏上法宝,立于元歌醮对面,微阖双眼,手中弹出几道法箓。
红瓮法宝顿时生出嗡嗡之声,整个法宝颤动起来,越发强烈。
下一刻,随着静蝉缘眼睛猛然一睁,红瓮法宝如离弦之箭,直冲云霄。
冷风呼啸而过,还来不及从他俩的耳边撩扫,就已遥远。
元歌醮本能地抓紧法宝边沿,心中虽惊,面上却尽力保持淡定。
那高速穿梭的风景,让他心中的各类沉闷的情感,都获得了些许释放。
只见静蝉缘站立如松,不动如山,仿佛这种飞行对他而言已是平常如呼吸,但他的意念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元歌醮的微妙心绪变化。
“哈哈,阁下,这飞行的快感,你可还习惯?”静蝉缘睁眼间,风采依旧,笑意盈盈地问道。
元歌醮对于这神奇的修行世界充满了好奇,尽管飞行中的种种震撼让他心跳加速,但他依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强作镇定地回答道:“前辈神通广大,晚辈自然是钦佩的很,待入了卫道大会,还请前辈多多指点才是。”
静蝉缘微微点头,神色自若,安慰他道:“不必紧张,跟着我,前面的路会很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