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吻潮》詹台

51、第 51 章

　　褚迟在拍卖会包厢的时候和钟晚一起喝的酒并不多，至少离真正的大醉还差得远。
　　但是她哭了很久。自褚迟出生时候的记忆起，她就没有一次性哭过这么久。仿佛她这一次把过去好几年的眼泪全都重新流了一遍。

　　可能是简珩书的怀抱太温暖，也可能是他的声音口吻太温柔，又或许是，她太久没有梦到过这个男人的吻。

　　.
　　亲吻。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褚迟忽然睁开了眼睛。
　　可是眼前一片漆黑。

　　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茫然地眨了眨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
　　哭是一件太累人的事，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久得连拍卖会后那些矫情的心绪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是怎么再次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天还没亮吗？

　　褚迟下意识把手往枕头底下伸，想把手机摸出来看一下时间。
　　结果手在枕头底下摸了一个遍，什么都没摸着。
　　褚迟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寻思自己的手机是不是从床上掉到地板上了。
　　因为她只有一个床垫，所以手机滑下去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当她一点一点蹭到床边的时候，迟缓的大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一直放在枕头下面的电脑呢？

　　她这次喝多了睡觉这么不老实吗？

　　褚迟迷迷瞪瞪的，脑子也乱乱的，还没抓住一闪而过的不对劲，就感觉到身下一空。
　　闷闷的碰撞声，她扯着被子摔在了地上。
　　摔的时候，她的胳膊肘还撞上了一个梆硬的柜子，发出来很大的碰撞声。
　　疼痛和惊吓瞬间就让她清醒了。

　　“怎么了？”敲门声忽然响起来，门外是简珩书有些焦急的声音。“我开门了？”

　　褚迟呆呆地保持着从床上摔下去的姿势，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眨巴眨巴。

　　她说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刚才没完全睡醒没想起来。

　　她昨天，哭到后来在简珩书车上就睡着了。她记得自己睡着之前简珩书好像欲言又止地来了一句：“有个事，我得和你坦白……等明天你休息好了再说吧。”

　　再然后……简珩书就带她回家了。

　　简珩书的家——两百平米大平层，极简风的装修，齐全的生活用品。
　　其实他做出来这件事的时候，褚迟大概也就能猜出来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他这就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对她说过的那些谎言了。

　　.
　　但是昨天晚上的记忆太模糊了，褚迟就好像醉幸福那样，原本只是微醺，结果拍卖行外头和简珩书这一出，给她彻底灌醉了。
　　上了简珩书车以后的事，对她现在的意识来说，完全等同于断片之后的事了。

　　“咔嚓”，金属门把手拧开的声音。

　　黄色的光亮透过打开的门缝洒了进来，终于照亮了房间里的漆黑。男人的身影背着光，褚迟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眯起来眼睛。
　　她那眼睛本来肿得像俩大水泡，这么一挤，几乎看不清楚什么。于是她也就没看到简珩书微微一怔后，忍俊不禁的笑。

　　“怎么摔下来了？”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下一秒褚迟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温热的，宽厚的。
　　这时候褚迟完全醒酒了，她不再像前一晚那样肌无力全靠简珩书扶了，在意识到简珩书下来扶自己的瞬间，她就自己抓着床沿试图站起来。

　　借着门外渗透进来光，她终于看清楚这间卧室的全貌。这时候她才隐约想起来，简珩书好像把主卧让给了自己。

　　也就是说她在简珩书的床上睡了一晚上。

　　“睡好了吗？”男人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来。
　　被子从她身上滑下去，褚迟看到盖过自己手背的睡衣袖子，忽然脸上一热。
　　昨天她穿着的那件鱼尾裙没办法穿着睡觉，简珩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时间太晚了，两个人也累了，简珩书就找了一身他没有穿过的睡衣给她穿。

　　简珩书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然是大了的，松松垮垮的，就算领口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也露出了很大一片雪白的皮肤。
　　她有些不自在地把衣服往上扯了扯：“啊，睡好了。”

　　“王检明买了些衣服，我觉得你尺码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就按着之前的买了。你先试一下，不合适的话叫我。”他确认褚迟没有摔着以后，转身离开了房间，没一会儿又端着一个杯子进来了。
　　“把这个喝了？”

　　虽然是下命令的句式，却是请求的口吻。褚迟真的很吃这一套。
　　她顺从地接过来杯子，简珩书又转身出去。“我去给你拿衣服。”

　　杯子里浮动着一片柠檬，很浓郁的茶香随着白色水雾氤氲，褚迟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
　　温度刚刚好，放了蜂蜜的柠檬红茶，酸甜适当。茶汤顺着喉咙淌进胃里，空腹喝酒后引起的胃里的不适瞬间就被缓解了。
　　从入口到胃里，这一整条线都暖和了起来。

　　褚迟略微冰凉的手指稍微换了一个捧杯子的角度，又喝了一大口简珩书捧过来的茶。

　　敲门声响了一下，她抬头，发现是简珩书拎着两个袋子又进来。他顺手把房间灯打开了，这下次褚迟看清楚了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脚踩一双棉拖鞋。
　　褪去西装之后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无比柔软，他的单眼皮和蓬松凌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高中生了。

　　褚迟光看着就心里发痒，很想上手摸了一把。

　　“不合适告诉我。”简珩书把纸袋放下后转身要走。
　　“等一下。”褚迟发现自己喝完简珩书泡的茶以后，原本沙哑的嗓音恢复正常了。
　　“嗯？”简珩书在门关驻足回望。

　　“就是，你刚刚说王检明买的衣服吗？”褚迟光知道了简珩书肯定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贫穷，别的其实她并不清楚。“所以你和那个王检明，到底是……”

　　“秘书。”简珩书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
　　“什么？”未曾料想到的答案，褚迟愣了愣。
　　啥，谁是谁的秘书？

　　“在来海城之前，他是我的秘书。不过凭现在在公司的职位来看，也可以说他算我的上级。”

　　“……哦。”褚迟没话可以接。“我还以为你们至少算是同事，就是平级的那种。”

　　简珩书往外迈的脚步一顿：“你……早看出来了啊。”

　　刚才光听见褚迟很平静地询问他和王检明的关系的时候，简珩书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没想到褚迟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
　　可是一听褚迟上一句话的口吻……

　　十有八九，褚迟很早就开始怀疑他那些堪称拙劣的谎言了。

　　这么想着，简珩书扯着嘴唇笑了一下。

　　“笑什么，你还挺高兴？”褚迟相当于默认了。
　　“那没有，我很惶恐。”

　　“看不出来啊。”褚迟歪头眯眼。

　　简珩书从善如流地露出弱者姿态：“先试衣服，等会儿出来和您解释，好不？”

　　褚迟抿出来一个满意的微笑：“可以。”

　　.
　　等走出卧室，褚迟才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原本她没觉得自己饿，刚才喝了一杯简珩书递来的蜂蜜柠檬红茶，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胃已经温暖得很满了，结果这会儿一闻到外面的味道，原本只是一团死肉的胃突然张成了一口无底大洞，饥饿的感觉立马灼烧起来。

　　简珩书已经等在餐厅了。
　　桌子上是放在塑料袋里的小笼包，和一锅还在冒着热气的蔬菜粥。一个外卖会用的纸碗摆在简珩书面前。

　　见到褚迟过来，他站起来给她盛粥：“王检明来的时候我让他帮忙买了点早饭，这边我也不太熟。主要是想让他买点粥，你昨天喝酒了，喝点粥胃里舒服。但我忘了和他说不要皮蛋瘦肉粥了，他不知道你不喜欢皮蛋……”
　　“……我看冰箱里还有点菠菜，就熬了点菠菜粥，不过时间有点仓促，晾一会儿再喝，小心烫。”

　　“谢谢啊。”褚迟吸了吸鼻子，坐进桌前。
　　“不用……”
　　“但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紧张呢，说这么多话？”

　　褚迟看着桌子上摆好的餐具，不禁想到，她人生仅有的几段作息规律，按时吃早饭的时间段，都是因为和简珩书在一起。
　　她又有些忍不住感叹，过去的四年里，就没有哪怕一天，她喝完酒后睡醒是有人给自己做早饭的。

　　.
　　听了褚迟的问话，简珩书神情腼腆地摸了摸后颈：“嗯……是有点儿。”
　　褚迟觉得新鲜：“为什么啊？”

　　“毕竟，之前骗你了。”简珩书摸着后脖颈说。

　　这姿势太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高中生了，褚迟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刁难他一下，现在看到他这幅神情，瞬间就心软了。

　　“嗐。”简珩书这种愧疚的态度吧，搞得褚迟有点儿心虚。
　　毕竟，那什么，自己对他撒过的谎好像，其实也挺多的。

　　一想起来自己在对简珩书撒谎的时候没有产生任何道德负担，褚迟现在有点儿坐立难安了，简珩书刚想出声解释：“其实我是……”

　　“没事，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那什么，也怪咱俩最开始碰上的那个大爷，谁让他给我说得像是要死了。”褚迟连连摆手，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简珩书到底是干什么的，她也许就是介意简珩书骗自己，现在简珩书也主动要和她解释了，那她也就没有什么不满了。
　　那这个话题就可以翻篇了，那什么，就像简珩书在当时知道她不愿意提自己怎么来海城的于是就不问自己了一样，撒谎的事就此打住。

　　“你过得好就行了。”褚迟低头喝了一口粥。

　　简珩书记得自己衣服的尺码，记得自己不喜欢吃皮蛋，喜欢吃菠菜。
　　老天啊。
　　喝着面前和记忆之中完全一样的粥，褚迟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回到过去了。

　　但是简珩书刚拿起勺子的动作一顿：“你都知道？”

　　褚迟寻思着简珩书是恒德集团总部那边的管理层这事，估计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自己通过某种途径得知应该也不是什么太没有分寸感的事，于是点头：“啊，是呀。”

　　“……哦，好。”简珩书眨了眨眼睛。
　　那什么……褚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恒德集团的继承人的？
　　她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份，一丁点都不震惊。
　　那她这是已经知道多久了？

　　简少爷一时间迷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