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吻潮》詹台

47、第 47 章

　　拍卖会越靠后，拍品的价值越高。但是褚迟一直没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对小电视里的拍卖会兴致缺缺。
　　不过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她的好朋友钟晚带来了现在最能吸引她兴趣的东西——酒精。

　　“你那个男朋友呢，不管他没事吗？”半瓶香槟下肚，褚迟已经微醺，一双漂亮的长眼睛微微眯着，脸侧有些泛红，在昏黄的灯光里，藏匿出几分魅人的韵味。
　　“本来就是找你玩的。他非跟着来。而且我刚才已经陪过他了。”钟晚不太在乎。
　　“不过他应该也不清闲。”
　　照着秦宿永这个身份，在这种场合肯定很多人找他攀谈，褚迟对这些规则还是很了解的。
　　“门一关谁敢来敲。”
　　钟晚举着酒杯做了一个摊手的姿势，带有着她出身和经历所赋予她的那种优越。

　　褚迟闻言，笑了一声，垂下眼睛。
　　曾经。她在这种场合总是想到曾经。

　　她很久没有参与过这种场合了。
　　曾经总是被邀请的时候她不在乎，随手扔掉邀请函，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稀罕。
　　但现在的褚迟倒也不觉得，这一切纸醉金迷，或者是社会地位究竟有什么稀罕。

　　她只是想到，这些她曾经拥有的，她似乎永久地失去了。

　　.
　　似是看出来了自己朋友眼中的几分落寞，钟晚喝酒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转为用杯口碰了碰褚迟手中的酒杯。
　　忽然的碰杯终止了褚迟的出神，她转动眼珠，望向钟晚，无声等待她的下文。
　　“敬活着。”钟晚说。

　　鼓励或安慰的话说上一次两次的也就够了，虽然是朋友，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旁人虽然一直在，但真正能插手的不多。
　　言语总是苍白的，所以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杯酒里了。

　　敬活着。
　　反正都还活着，什么都还有可能发生。世界在最开始赋予你了许多，又陆陆续续剥夺了许多，但人的脊椎会弯折，落在地上的就终有一日会被拾起。

　　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但是，是因为生命本身的存在让一切发生。
　　或幸或不幸，都是精彩。

　　别的也就不用多说。

　　褚迟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哂笑，伸手将酒杯送到侍者手边：“倒满，谢谢。”
　　收回手来的时候，她轻侧手腕，碰了一下侍者还未完全立起来的酒瓶。
　　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敬活着。”女人低低地说。

　　.
　　“下一件拍品是非遗传承人李莉师太在世时未完成的孤品，由她的孙女再改造成了一只袖扣，以青藤为底，形成翠竹，意味绿竹君子，临风鹏程。”
　　转播现场的小电视里，突然传出来了主持的声音。

　　钟晚凑到褚迟身边，滑动放在她膝头展示着拍品菜单的平板，下一页正好是正在竞拍的袖扣的大图。
　　“欸，这个挺衬你那位的气质的。”她手指点了点屏幕。
　　褚迟扫了眼电视，又低头看看拍品大图，点头：“确实。”
　　而且寓意……不管怎么说，也蛮符合简珩书的。

　　如果他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落魄，那这个礼物的寓意或许会更好，因为颇具雪中送炭的支撑效用。
　　但是简珩书，骗她了。

　　褚迟听着叫价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会儿突然对简珩书的谎言格外介意了起来。
　　原本知道简珩书撒谎的时候，她其实觉得无所谓的吧。她可以理解。
　　在当时，海边以那种莫名其妙的方式与他重逢的时候，他撒谎把自己说得落魄，以试图减少对她这个“轻生者”的刺激，是再睿智不过的做法。

　　可是他后来也没解释啊。

　　褚迟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这个声音。

　　“要么？”钟晚在她身侧问。
　　褚迟嘬着嘴角，很诚实地接过来侍者举着的写竞拍价格用的白板。
　　“要。”

　　正好，外面正好叫价到六百万，褚迟甩手写了一串数字。龙飞凤舞。
　　侍者接过来白板之后，看着连成一线的数字，转身出门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不太敢确定自己数出来的数字。
　　“不好意思……可能需要确认一下，您写的是……一千万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瞥向钟晚。

　　毕竟钟晚有钱，而且从刚才的情况可以看出来钟晚和这个褚迟关系是真的好，但是目前却没有人知道这个褚迟是干什么的，所以对她的经济实力也不太了解。
　　也不知道褚迟拍下来的竞品究竟是谁付钱。

　　褚迟撂下笔就捏着酒杯又跌回沙发里，丝毫没觉察侍者心里那点窥探：“昂，对，去吧。”

　　觉察到了侍者的视线，钟晚只抬眼回看一眼，眼神略硬，那侍者立马略带歉意地低下头去，匆匆出去举牌了。“好、好的。”

　　.
　　侍者推开门出去，按下叫价铃声。
　　在场的人纷纷看过来，发现是自从在李思瑶竞拍的时候恶意抬价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的四号包厢。
　　那个神秘，但没有人再敢招惹的褚小姐。

　　侍者把手中的白板翻转过去，对着麦克风念到上面的数字。
　　整个会场又静了静。

　　“四号包厢的褚小姐出价一千万。”
　　洪亮的重复声，穿过麦克风漏出音响，穿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是不是恶意抬价？
　　上一个出价的人惶恐地看看四周，抓耳挠腮。

　　不是，他应该没惹过这位姐吧？
　　他都没见过她呀。

　　最后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舍得出更高价来和褚迟竞拍，于是最后一锤定音。

　　“恭喜四号包厢的褚小姐以一千万的价格拍下这只袖扣！”

　　“梆”的一声落下，会场显得寂静。
　　几秒过后，才渐渐响起来议论的声音。

　　“不是，真拍下来啊？”
　　“是不是搞砸了？”
　　“万一人就喜欢这个呢？”
　　“这么多钱？”
　　“你看钟家和秦家差这个钱吗？”
　　“不是她自己掏钱？”
　　“怎么可能她自己付款，这也太多了。”
　　“……”

　　而此时四号包厢这边，有工作人员来收预付款。
　　那个原本还猜想是不是钟晚要帮忙付款的侍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褚迟在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留下了她自己的账户。

　　“可算有地方花钱了是吧。”钟晚调侃了一句。
　　“嗯啊，不过也没什么消费体验。”褚迟随口应下。

　　侍者：“……”
　　啥意思啊？

　　虽然褚迟只字没有提钱，但是为啥他莫名其妙幻听成了“花这点小钱也没什么消费体验”了呢？

　　不是，这个褚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
　　既然已经给简珩书买到了礼物，褚迟也就没什么待下去的兴趣了。正好这个袖扣的下一件拍品就是作为压轴拍品的钟晚的画。
　　褚迟玩笑似地叫了几次价，之后就是一杯一杯地和钟晚喝酒。
　　等钟晚的画以一个高的离谱的价格被人拍下之后，她到拍卖会后台领了自己拍下的袖扣，然后预支付尾款，完了就提前溜出会场了。

　　剩下的慈善晚宴她实在是没必要参加，应付起来也不够累的。
　　和功利的大多数进行社交的时候，她总是很难止住自己在思维上的审判。
　　当然，主要是，她现在这个处境，在这种处境里的应付会比较麻烦。

　　.
　　夜色的帷幕已经在人们的豪掷千金中悄无声息地挂满天际，褚迟捏着手包，穿着鱼尾裙从金碧辉煌的会场大厅走出来的时候，被昏沉的天色笼得有些发晕。
　　她踩着高跟鞋下台阶的脚步有些虚浮，一旁的门童几次没忍住想要伸手去扶她。这位小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酒气，像是一团轻飘的棉花，仿佛随时就会跌倒。
　　但是褚迟大概是在海城的这四年，已经把自己喝成了一个训练有素的醉汉，再加上曾经她和高跟鞋很熟悉，于是辜负了一旁门童的提心吊胆——虽然摇摇晃晃，但愣是连一个趔趄都没有。

　　她迷迷瞪瞪地拐上了会场旁边花园的小路，潮湿的泥土气息弥满她的鼻腔，冲淡了铜臭味儿，令她浑身舒爽。
　　草地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褚迟恍惚觉得那是大自然在唱歌，自己也就跟着哼哼上曲子，等费了好久回想起来这是自己小时候被迫学习的钢琴曲以后，才收住声音。
　　因为童年和家的记忆卸掉了心防跑了出来，褚迟的胸口又被点缀了感伤的心绪。

　　只是，这点感伤还没来得及撒欢，出现在视野里的两个人令褚迟止住脚步。

　　花园的尽头是围成环形的树，还有精心修剪的月季花丛。那里有一排停车位，应该也是给来宾准备的，因为有两名侍者站在白色遮阳伞下，一左一右。
　　里面停的车很少，没准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这里停车。

　　而那里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遥遥的，褚迟也可以看见车门打开着，一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眉眼带笑，低头和面前的女人相谈甚欢。

　　他面前的女人穿着海蓝色的纱裙，从背面能更清楚地看清楚她盘起来的头发，还有别住盘发的王冠样式发饰。
　　女人，大概是李思瑶。
　　她这身小公主似的打扮，褚迟自从在会场见过以后，还没有完全遗忘。

　　只是和她相谈甚欢的那个男人……

　　她为什么觉得有些熟悉……像是简珩书呢？

　　褚迟朝着这两个人所在的方向迈开腿。她想看清楚，那个男人是不是简珩书。
　　她和钟晚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总是放松开心，她喝酒的时候一丁点也没有节制。她才不希望因为担心自己会怎样走上回家的路而在该畅快的当下，选择扫兴的克制。

　　刚从会场出来，走进如水月色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觉得自己喝了酒，那种漂浮的感觉令感伤似梦，不真实得有些幸福。
　　可这时候，在她想看清前方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腿不太听使唤，思绪也运转得十分迟缓，鞋跟的声音格外响亮，她心里忽然一悸，好似自己正走入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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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博主军训请假一天前来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