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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时了了 ...

  •   后来上了初中,她有了人生第一个朋友。

      这个时候的褚迟有了朋友并不是因为她在人际关系这块开窍了,终于尝试着融入校园了。这时候她在某些方面和小学时候完全一样,非常原始。那时她的偶像还是亚伦·斯沃茨,对他说学校老师留作业“只是一种强制所有学生一起庸庸碌碌的手段”深以为然。

      她以强硬的反抗态度来针对学校的大部分制度,觉得没有用的课她就翘掉,没意义的作业她就不写,能钻的制度空子一定要钻,被抓住之后还要和校领导理论——而恰好,在她就读的那所私立中学,有一个女孩和她完完全全地臭味相投。

      那女孩迟到、早退、穿孔、染发,在教学楼里搞涂鸦墙,奇装异服。她朋友似乎蛮多的,也蛮招老师烦的。

      和褚迟不太一样,那个女孩不太关心这个社会的制度有没有问题,学校的教育高不高效,她不关心别的人,她只是想干嘛干嘛。

      在一次出了什么社会新闻,褚迟试图利用自己的计算机技术黑进学校网络进行一个什么宣传的时候,那个女孩主动和她搭话了:“你这样不行。”

      小时候的褚迟还不懂什么叫谦卑,被人说不行,立马就不乐意了:“怎么不行?”

      “你这是在给他们送把柄。”打了六七个耳洞的女孩满不在乎地耸肩,然后朝着褚迟伸出了手:“我们在做一个文化节,打算去几个城市巡回展示。把你的思想给我,我们帮你做出来。”

      “科学是硬拳头,但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是吃软不吃硬的。”

      褚迟朝她皱眉:“社会的进步总是需要反抗的。有的时候手段必然强硬。”

      而那女孩摇摇头,笑得故作神秘:“艺术才是软刀子。”

      .
      就因为那次他们为了挣学分整的文化节,褚迟和那个女孩成了朋友。

      虽然因为他们岁数太小,再加上话题敏感,学校最后没有允许他们到外地做展出。那他们也在学校和京城进行了规模不小的展示。

      友情就像是一滴甘露,滴进了她从出生开始就过分贫瘠干枯的感情领域的土壤。

      深深埋在地底的种子,终于苏醒过来。

      她忽然意识到了父母每天争吵的残忍,终于也就意识到了父亲欺瞒母亲的恶。

      直到又一次她看到妈妈拿着公司的账单在书房等到深夜,却只得来爸爸在外地出差的消息的时候,褚迟终于触碰到了——愤怒。

      原来看到亲人受委屈,人不单单会出于逻辑选择保护。

      原来人还会因为爱而愤怒。

      于是她把自己一直以来隐瞒的一切都告诉了妈妈,和她说你离婚吧不用管我,反正我在乎的只是我自己。

      那句话一说出口,她懵懂稚嫩的,原本只装着计算和数字的那颗心,却忽然发现了一道劈头天光。

      原来人不可能只在乎自己而活着。

      忽然之间她就学会了包容。包容学校那些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的制度,尝试着理解了老师那些在她看来完全是胆小怕事的谨慎。

      但在她完全融入校园之前,除去居高临下的理解和包容,她还学会了人在社会中立足的必修课——忍耐。

      生活之中必定是有无奈的,人们除了接受与忍耐,别无他法。

      这是从她妈妈身上学来的。

      .
      在她把老爸出轨的事情告诉妈妈以后,她以为妈妈会很愤怒,会冲过去和爸爸吵架,她想象过这一次他们还会把家里哪些东西摔了,没准因为这次事关背叛,他们俩还会打起来,那么那个时候她一定帮着妈妈打她爸。

      没想到听她讲完话的妈妈异常平静,摸了摸她的头,问她学校的功课做没做完,做完了就洗澡睡觉吧。

      “妈妈,我爸出轨了!”褚迟有些难以置信地再次重申。

      得来的却是仍旧平静的三个字。“我知道。”

      褚迟仿佛被定住了,傻在了那里。

      .
      原来妈妈早就知道老爸出轨,但是因为公司是他们两个人共同开创的,各种复杂业务利益纠缠不清,就算他们离婚了,也仍旧是扯不开的。

      他们两个人选择维持这名存实亡的婚姻最浅薄的理由是给褚迟一个完整的家,当褚迟把这层纸戳破以后,他们为了共同利益,为了办理各项手续的时候更加方便所以才不分开的目的之心也就公之于众了。

      青春期的女孩大脑是最活跃敏感的。褚迟在那个时候究竟从这么一件近身发生的,可以算作伦理问题的事件里可以学到、领悟多少东西没法数清楚,但其对她心灵的震撼程度和规模都是可以想象的。

      人很难完全摆脱童年。褚迟到现在非常多为人处事的底层逻辑就是在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不过在人生维度上,她父亲出轨这件事并不仅仅是对她的心智起到了一个教育作用。

      .
      这么回想起来,褚迟在某些地方和她那个人渣老爸还是有点像的——比如一精*虫上脑就想给自己喜欢的人花钱,花大钱。

      她爸拿着和她妈妈一起挣的钱给小三开了公司,挂名在她爸的名下。

      就着这事,褚迟的妈妈和她爸爸爆发了就她有记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时间点处于她的高三。

      毕竟高三了,褚迟心智已经非常健全了——在一定程度上。所以虽然家里每天擂鼓喧天,最后也没耽误她保送华大。

      上了华大以后她还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包括喜欢上简珩书,第一次追人就追到手了,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所以话还是不能说太早。她话说太早了,大概老天爷也觉得对别人不公平。

      于是乎,变故随之而来,哦不,更确切地说是接踵而至。

      他爸给小三开的那家公司生产上出了问题,造成了整个村子的水污染,死了小二十人。

      而小三卷铺盖跑到了外国,她爸率先进了监狱。

      人进去都是小事,他们把人害死了才是大事。虽然褚迟知道这件事主要的问题在于那个小三,但是从法律上看她的父母是最大的责任人。

      出了这档子事,整个公司都完蛋了。之前谈的各种合作,还有各种贷款,资金流转都出了问题,包括给员工工资的开支。

      一夜之间所有财富消失不见,而巨额欠款从天而降。这一切都压在了她妈妈身上。

      这个时候苏明就出场了。

      褚迟大四快毕业了,她已经进了一家非常顶尖的IT公司,接手了的项目也快要投产。苏明到公司找到的她。

      他自我介绍说他就是那个让公司出事的小三的孩子。

      反正回忆讲到这里,褚迟就已经不可能喜欢上苏明,更不可能因为他有钱而抛弃简珩书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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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道路上的灯光越来越暗了。人也越来越少。

      法国梧桐上的蝉鸣特别的吵,简直就是锣鼓喧天的过往,在给她迟到了这么久的解释和鸣。

      “差不多……小花被抵押主要就是因为这些了吧。”褚迟耸肩,刚一动作又脚步一顿。

      她望着小巷尽头的目光缓慢向下转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简珩书抓住了她的手。

      “我看你挺冷的。”简珩书觉察了她迟疑的目光,轻咳了一声。

      “哦,谢谢啊。”褚迟刚说完,本来想笑他话说得蹩脚,男人的手却拿开了。

      蝉大声地叫着,它们年复一年地高歌着人类听不懂的生存之歌,树叶之歌,死亡之歌。

      不过就算是人类,谁又会细心听谁唱歌呢?

      肩并肩又走了一会儿,简珩书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所以……你没有出国。”

      “啊,对。”褚迟眼神飘忽着点头了。

      回答她的又是先是一阵沉默,男人的声音染了些哑:“那,苏明呢?”

      她就知道,苏明这事绝对在简珩书心里有一道坎。

      毕竟谁被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小子挖墙脚了不得记那小子一辈子。

      而且她当年为了和简珩书分利索,不拖累他,还把苏明夸上了天,把简珩书贬低得在自己心里一无是处。

      “嗯,他应该是出国了,我不清楚。再也没联系过。”

      “……这样啊。”男人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几乎被蝉鸣盖过去了。

      他感觉蝉在吮吸的并非树干,而是他的心血管。

      酸胀,沉缓的抽搐感,伴随着一丝丝回甘,在他胸腔蔓延开来。

      “那你那个IT公司的工作……”他忽然想起来了褚迟提到她接手了项目。他了解那家公司,不应该是会因为员工家里有案底就开除员工的,更何况还是褚迟这种二十岁就能独立做系统,具有巨大潜能,能给公司带来不可预估的财富的科研人才,怎么可能说开就开了。

      而且他记得褚迟的人生规划里是有“顺手读个研”“顺手考个博”的。

      可她连书都没有读下去。

      “哎呀,到了。”褚迟向前跑了两步,将简珩书刚开启的话题扼杀在了摇篮里。为了不给简珩书讲话的缝隙,她用力敲响了面前的门:“秦哥,睡了没呢?是我,快出来,别看电视了!”

      简珩书嘴唇动了动,他原本是想要追问的,可是这个“秦哥”实在是个有用的开关,他一听见褚迟这么亲切地跑到一个男人家门口喊对方,立马就止住了话头。

      她现在已经站在别人的身边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小时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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