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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兆华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文景那张清甜的笑脸：“云君，你醒了。”
兆华下意识操起蛇纹鞭来，文景脸色微微一变，往后退了数步：“云君，这是何故？”
文景往后一退，兆华这才发现文景穿着鹅黄色的仙袍，身边跟着童子，已然恢复仙身了。四下一扫，这里正是自己的仙宫。
“云君，”命格星君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施了一礼道，“恭贺云君归位。”
兆华定了定神，道：“我二人尚未寻到青玉，怎得就归位了？”
命格笑道：“云君可还记得方才发生了何时？”
兆华微微有些头痛，缓缓道：我们进了一座妖城，不久我就昏迷过去……之后好像进入了梦魇，等我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文景插话道：“云君，你方才心魔发作了。所以，我们只能提前回到天庭，至于青玉，玉帝已经派其他仙家去寻了。”
方从梦魇中抽身，兆华对周遭一切心存怀疑，每句话入耳都要细细推敲一番。这半晌交谈，似无异样，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但也不敢怠慢。
兆华低下头，细细思索了一番前因后果，开口问道：“命格星君，我之前从未料自己被心魔摧残，如今真是领受到了心魔的痛处，星君可知什么解决的方子，能够救我一把？”
命格捋了捋胡须，沉吟着说：“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怕云君不太接受。”
“什么办法？还请星君明说。”
“办法么，需要云君变回原体，在那须弥之境待上七七四十九日，将那些让云君忘不得、放不下的事物重新体验一番，找出心魔之所在，然后对症下药，方可除矣。”
“星君，这办法听起来虽然险了一些，但也没有不能接受的难处，不知星君是否还要些许禁忌未曾告知呢？”
“这却是有些难处的，须弥之境是云君知道的，是个险处，许多仙家入了须弥境就走火入魔了，任旁人怎么唤也唤不醒，除非……”
命格停顿了几秒，说，“除非仙侣可以唤他清醒。仙侣之间灵□□融，可以进入对方的须弥之地，救对方于患难。”
兆华听了，又道：“我是个孤家寡人，未有仙侣。方才心魔发作的又凶，若是入了须弥境，但怕毁我仙根。命格还别的法子没有？”
命格摇了摇头：“云君心魔过重，当前必须医治，耽误不得。至于仙侣……栖霞岛有个栖霞仙子，灵力卓越，聪颖过人，到跟云君配得上一对。”
兆华连连摆手：“星君不要说笑，我早已抛却七情六欲，一心修炼。怎能与旁人结为仙侣？”
命格笑了笑，又说：“云君是灵根深重，禀赋极高，即使是英才汇聚的仙家也难得云君这种禀质。我这便回去禀报玉帝，与他商榷，定能寻到解决之径。”
“那就劳烦命格星君了。”兆华致谢后，回头再看文景，却发现文景已经走了。一旁的童子解释说：“文景仙君说，云君既然无事，就不再打扰，早早回仙宫了。”
兆华拧了会眉头，看起来像跟谁怄气似的。命格说是去禀报玉帝，也告辞出宫。兆华独身一人待在寝殿，觉得哪都不顺眼，哪哪都有些奇怪似的。此番下届，跟小黄仙的矛盾好像更大了，心里竟不是滋味。
难道错在我么，兆华不愿意多想。
不出三日，命格星君又来拜访。这次竟携着许多珍玩宝物、奇珍异兽、仙童仙子，浩浩荡荡地来了。还没等兆华发问，命格满脸堆笑，连声说：“祝贺云君喜得良缘！”兆华一头雾水：“星君这是做什么？”
“老身查了云君的命盘归宿，发现云君确有情愿，玉帝便让我寻来云君命定之人，下旨赐婚！”
霎时间，兆华脸上闪过风雨雷电一般，说不出是个什么神态，心里又惊又恐的，低声问道：“玉帝赐婚？赐的是何人呢。”
“是啊，您赐婚对象正是栖霞仙子，与云君确是登对儿，”命格喜笑连连，“云君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迎接你那命定情缘去。”
“可是，我这里并未准备婚礼，如此唐突……”兆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命格打断了：“便是仙人，婚礼也不做俗世那般讲究，新人现到了你家，快去迎接便是。”
纵是兆华万般不愿，心里糊涂得很，也只得动身配合着，稀里糊涂地把婚礼办了。众仙家贺礼之后，热热闹闹的场子方静下来。
兆华犹犹豫豫地走进婚房，看见新娘子端坐在床榻，顶着一方红罗帕，又羞怯又灵秀。
兆华施了一礼，道：“本仙兆华，见过……见过……夫人……”
那女子将身子转了转，头上的红玛瑙钗钿晃晃悠悠的：“兆华云君，您既不心仪于我，为何与我成亲。”
兆华定下神来，故作诚恳地回答道：“夫人何出此言？兆华能与您这般仙人结为伴侣，不知是几世的福气，必是……必是倾慕已久。”
那女子伸手将罗帕一揭，露出张娇媚脸来。栖霞仙子带着些怒气问道：“你可知我栖霞仙子是最擅长读心的么。你这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又为何请玉帝赐婚于我？”
“夫人怕是有所误解，我……我之前……从未对任何人动心。”
“那你现在动心于我了？”
“……夫人所言极是……”
“休要骗我，”栖霞仙子走到兆华身边，杏眼凝视着兆华的面庞，“我道，你这心里住着一个男人。”
“夫人说笑，”兆华脸色难堪起来，“我确实从未动过凡心，何况对男人！”
“云君当真？”
“当真。”
“哈哈哈，云君说起谎来倒也一套一套的。”栖霞仙子突然笑得花枝乱颤，直跌坐在凳子上，趴在圆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兆华满心疑惑，试探着问：“夫人……为何如此发笑……”
“谁是你夫人，栖霞仙子知道你心里有人了，才不要与你配做一对，所以才寻了我来冒名顶替……”
“那你是何人！”兆华声音满是警惕。
“我是你心心念念之人！”
“再问一遍，你是何人！”
“我是你命定情缘呀！”
兆华右手探上蛇纹鞭：“我命定情缘可不就是栖霞仙子您么。”
“哼”，那仙子冷哼一声，“就你这命里哪有什么情缘，也不想想哪家仙子会喜欢您这种冷心冷肺的男人……栖霞仙子只是玉帝随便给你许配的罢了。”
兆华没有多言，只将蛇纹鞭取下来，贯入灵力，刹那就搭上了对方的脖颈。
“云君休要动粗，是我！”说着，那仙子灵光一闪，变了模样，竟是文景。
见了文景，兆华心下一喜：“是你？”
文景轻佻一笑：“云君思慕我多久了？嗯，快如实说来？”
兆华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了，仿佛被人狠狠戏耍一番，气得声音发抖道：“既是玉帝赐婚，你还敢这般胡闹？！”
“云君莫气！婚姻之事，还是要靠两情相悦的，栖霞仙子与您互不喜爱，强求不得！再者，我二人已经举办了婚礼，生米已然做成了熟饭。更何况，栖霞仙子说……云君心悦于我，故而请我替嫁……”
文景倏忽一笑，有些娇羞似的，“虽说我对您这种粗野蛮横的汉子不感兴趣，但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也不是不可能爱上你……就得看你表现了。”
“文景仙君，”听了文景这番话，兆华面色绯红，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惊吓，“我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仙君不要气恼，我这厢赔罪！请仙君还我一片清净吧。”
“夫君说的什么话，我们已结为夫妻，前尘往事就随风散了吧。”
眼看文景就要贴上来，兆华连连后退，不小心跌坐在了床上。被文景扑上胸膛压在衾上，捉住手腕，红唇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见兆华没有反应，又将唇片贴上厮摩。
兆华只觉得如巨石填胸，闷得喘不动气，直被亲了好一会才挣脱出来。兆华惊魂未定，却见文景狡黠一笑，右手食指一弹，兆华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日兆华醒来，看见文景搂着自己胳膊还在睡梦中，便如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一骨碌翻身下床。这下，文景也醒过来了，糯糯地说道：“云君，你醒的好早，昨晚折腾了许久，我好累，让我再睡会。”
头一次，一贯稳重的兆华神色崩溃道：“你……你说什么……”
文景不情愿地坐起身来，揉着睡眼：“云君，我们已经结为夫妻，昨夜肯定要行夫妻之礼的呀。”
“你……你是说我们……”兆华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文景也下床来，抓住兆华的手，却被兆华惊恐地将手抽回了。文景无奈道：“莫不是昨夜累着了，怎得一惊一乍的。”
“不要说了。”兆华披了袍子飞快逃出寝殿，来到院中，看见那些同他问好的童子也觉得太阳穴疼痛，便一个人溜达到后院去了，想要逃离这一切似的。
兆华坐在院子里，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惊又恐，又怒又……又好像有点奇妙和欣喜？一时捋不清楚，心烦意乱的。
还没等心里静下来，却见命格率着一路天兵降临了。命格怒喝：“兆华云君！玉帝将栖霞仙子赐婚于你，你却偷梁换柱，与文景仙君苟合！”
兆华忙道：“星君，这是个误会，我并不知昨日迎娶的是文景仙君，再说人是你送来的……”
“住口！事到如今还敢强词夺理，你与文景仙君已经灵元合一，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星君，”文景也赶来了此地，对命格星君下跪道，“昨日是我替嫁，和云君成了好事，罪责就让我一人承担！”
命格的语气柔和了许多：“文景，你的灵力跟兆华云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就算你替嫁在前，也是兆华敦伦在后。替嫁有替嫁的罚，敦伦有敦伦的罪。这罪责不是你一人能够承担的。”
命格面向兆华，又道：“就算文景替嫁在前，你发现了此事，也该迅速禀报天庭，将文景送回仙府，哪有你霸王硬上弓之理！”
“好生冤枉！哪里来的霸王硬上弓！”兆华火从胸起，愤恨道，“人是你带来的，婚礼是你安排的，我从未逾越雷池，为何如今罪名全落我一人头上？”
命格拂袖：“兆华云君，等上了诛仙台，你再叫冤也不迟！”
“星君，让我替兆华云君上诛仙台吧。”文景哀求道。
“文景，你疯了吗。你替嫁只是小错，何苦替这罪仙揽责。”命格劝慰道。
“云君，既然你要上诛仙台，文景也陪你一起堕入轮回。”
兆华只听文景说了这句话表真情，心里烦闷，头也不回道：“文景仙君，求你不要纠缠我了，我这条命都要被你害丢了。”
未等文景回答，便听命格一众慌乱道：“文景仙君！文景仙君！快住手！”
兆华赶紧回头，发现文景已经拔出仙剑引颈自戮，仙元如蒲公英般破碎消散，此刻虚弱道：“云君，来世见！”
“文景，文景！”兆华一把将文景抱入怀里，觉得天都要塌了，五脏六腑拧在一起疼，便是以手做刀，插入自己心头，生生剜了仙元来，用灵力送入文景心口。
文景神色舒缓了些，口气越发焦急：“云君你莫作傻事！”
兆华此刻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方才心中的拧巴一扫而空，只觉得甘愿：“为我心心念念之人送命，值得。”便用最后一丝灵力将仙元融入文景体内，自己魂消魄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