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膳师营业手记》北海露

4、第 4 章

　　在慕浅浅维持一日的吵闹中，慕忠妥协地命人把桑絮安排入了慕浅浅房中。此刻，年轻的少女正睡在慕浅浅榻上，羽睫紧闭，呼吸规律。

　　桑絮被李夫人罚得不轻，她身上条条血痕触目惊心，淤青遍布其里。慕浅浅给桑絮盖紧被褥，转而坐在鼓凳上，斟酌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姻。

　　方才慕忠疯了般冲出去，很是不寻常。
　　慕浅浅唤来一个小厮询问情况，小厮回道：
　　“也没什么小姐，就是张家奉张公子之命送来一箱银子。”

　　慕浅浅：“慕忠说了什么？”
　　小厮道：“老爷只说要把您尽快嫁到张家。”

　　谴退小厮，慕浅浅心底的疑问被放大。

　　她总觉得慕忠今日的话有所隐瞒，为了彩礼卖女儿？
　　慕浅浅认为以慕忠的性子，利用女儿给慕家洗刷偏见，夺回自尊才是他最在乎的！

　　难道这张清序有什么古怪之处？
　　张家长子——张清序慕浅浅早有耳闻。模样清冷绝尘，当下朝中极具名望的太医。
　　倘若不是“克妻”之名，这场婚姻绝对轮不到慕家。

　　慕浅浅仰头把茶一口饮尽，指尖摩挲杯沿，她忽然记起一件事：
　　张清序在张家貌似不受重视，想弄垮他的人前仆后继。

　　所以，张清序的两人妻子是否有可能是张家人害死的？
　　这场婚宴意在打击张清序？或者慕忠借张家权势挽回自尊？

　　答案都维系在张清序身上，倘若慕忠真的有其他打算，慕浅浅绝对不会让他如愿。

　　所以，这场婚礼我慕浅浅去定了！

　　**
　　慕浅浅应下了婚事，慕忠大喜过望。

　　请期定下，直待大婚吉日。

　　亲迎那日，慕浅浅穿上青绿婚服，头戴盖头被抚上花轿，迎亲队伍寥寥几人来到张府，慕浅浅下花轿，踩着青布条前进，周围比她想象的安静，唯有克择官念着一堆难以听懂的咒文，谷、豆、铜钱被噼里啪啦地洒在地上。

　　慕浅浅跨马鞍，走进中门，随后被领入一间悬挂着红帐的房间。

　　慕浅浅一落座，丫鬟便道：“请小姐在这稍稍歇息，公子正在准备。”说罢，便退去了。

　　红盖头遮住了慕浅浅的视野，她微微低头，瞅着自己巴结在一起的两手，她咽下一口唾沫，莫名感到一种强烈的紧张。

　　不知等待了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躁动。
　　慕浅浅单手撩开盖头，透过木格纸窗看见屋外匆匆跑过的几个人影。

　　怎么回事？
　　慕浅浅心下一动，掀开盖头，刚起身房门便被推开，丫鬟冲进来连声抱歉道：“不好意思小姐，三皇子突发旧疾，公子受召入宫治病了！”

　　慕浅浅下意识松了口气，问：“两家婚事怎么办？”
　　“公子走得匆忙，什么也没留下。倒是慕家主说让您暂留此地，婚礼明日继续。”丫鬟道。

　　慕浅浅点点头，她把一直守在门外的桑絮唤进来，谴退其他丫鬟。
　　桑絮大伤未愈，仍强忍着过来。

　　慕浅浅携着桑絮出屋看了看张府，不似恒王府的霸气，药香随行，处处可见沾雪寒梅，水榭雅间古典质朴，布置典雅娟秀，此地随处抚琴方可成为一幅画。

　　慕浅浅问：“慕忠现在如何？”
　　桑絮悄声道：“他和一人一直在和宾客们交谈。那人貌似是张家嫡子。”
　　“张旭？”慕浅浅撩起眉，吩咐道：“盯好他！”
　　“是！”桑絮道。

　　溜达到灶房，夕阳西下，夜幕将至。
　　慕浅浅转了方向，大大咧咧地进去了。

　　张府的厨子们瞧见未来的二夫人来了，一下子乱了方寸。

　　“夫人，您来这干什么？”、“少爷马上就回来了！”、“可别脏了喜服！”厨房大娘叽叽喳喳。

　　慕浅浅毫不在意地掀起两袖，大声道：“准备些食材！”
　　“夫人这是给谁做菜呢？居然需要您亲自下厨。”
　　慕浅浅笑笑：“当然张公子啊！来！告诉我！你们家公子口味如何？最近哪儿不舒服？”

　　厨房安静了一瞬，接着言语如弹珠打来：
　　“少爷最近睡眠不足！”
　　“他无忌口，什么都吃！”
　　“咸甜辣酸都爱！”
　　……

　　慕浅浅倒了一锅水，把准备好的刺五加叶放入锅中蒸煮。

　　大娘问：“夫人要做什么？”
　　“猪血煮刺五加叶，一种白族药膳，专治失眠多梦！”

　　刺五加叶在沸水中绽开，锅上很快冒出滚滚白气。等待了一会儿，慕浅浅往里加入猪血，猪血入水，飞速成块。

　　慕浅浅转头告诉厨子们：“刺五加叶具有祛风湿、强筋骨、活血化瘀等功效，与猪血一起煮制，可以补血养心、安神益智，对于神经衰弱、失眠多梦等症状有较好的疗效。”
　　“以后张公子失眠，你们就煮点这个给他。”

　　在场的人纷纷被慕浅浅惊讶住，点头称“是”。
　　心中明了，恒王妃之事果然不假！

　　不多时，药膳熟了。慕浅浅撒了勺盐后便出锅了。

　　为了能从张清序口中多套出一点情报，慕浅浅又亲自下厨做了点口味小菜，炒羊排、小炒鸡之类的。完备后，命人送到了婚房。

　　张府夜深人不静，大家都翘首盼着新郎的归来。
　　张清序是个严于律己之人，即使事务在身，他也不会新婚之夜让新娘独守空房，毕竟这有违礼数。

　　张清序申时仍未归，慕浅浅便守在婚房中等待。

　　**
　　亥时，从皇宫驶来的马车缓缓停在张府，张清序下马，小厮便上来给自家主子披上大氅。

　　张清序谢了一句，下意识拢紧大氅，灯奴引他入府，微黄的灯光照亮张清序毫无血色的面庞。

　　昨夜彻夜难眠，今日一大早便准备婚礼，晚上三皇子突发旧疾，又急匆匆赶到宫中，一直守候到现在。
　　张清序难免感到身心疲惫，此刻脚步都开始发虚。

　　“主子！”小厮唤了他一声。
　　“何事？”张清序瞥了他一眼。
　　“您要我盯着二公子，今日所见，他貌似和慕家家主交往颇深！”小厮悄声道。

　　张清序额角一跳。
　　小厮又道：“慕家家主托二公子的福，今日婚宴上结交了不少朝中名流！有人甚至宣扬要在皇上面前提他几句！”

　　张清序揉揉眉心：“当真是趋炎附势的鼠辈！慕家想要的不只是钱，他们还妄想通过张家再获权势。”

　　小厮点点头，顿了一下，提点道：“少爷，所以咱们还是要小心慕家小姐，在下斗胆推测她定会有意巴结您！”
　　张清序点了下头。

　　两人来到婚房前，屋内竟亮着灯。

　　张清序心下一紧，他轻手推开木门，便看着一袭青绿婚服的慕浅浅。

　　少女长得很美，美得极具攻击性，艳色红唇配上微挑的凤眼，纤细的指尖捏着一颗咸花生，不停往口中抛。昏黄的灯光照得她面容柔和，眸光如水，她盯着张清序，唇角微提含笑一分。

　　红盖头已经被掀起丢在边上，慕浅浅放下二郎腿，郎笑道：
　　“你终于来了！”
　　扬扬下颚示意对面的椅子，道：
　　“来！坐吧！”

　　“……”
　　张清序上前坐在了慕浅浅对面。

　　灯奴关上门，房中只剩下二人，安静得呼吸可闻。

　　慕浅浅打破沉寂：“公子今日舟车劳顿，想必饿了，来！趁热吃！”说罢提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在碗里。

　　见张清序提起筷子，慕浅浅指着中间的药膳，道：“早闻公子睡眠不好，这是我专门为公子做的药膳，名为猪血煮刺五加叶。”

　　"多谢了！这个时间吃东西对消化不好。"张清序淡淡道，说着他放下了木筷。

　　慕浅浅嘴角抽了抽，维持着假笑，唉声道：“可是这是我专门为公子做的，浪费岂不是太可惜了！”

　　慕浅浅原本只是想通过一场饭局拉近关系，套出情报好阻止慕忠。
　　却没想到这个张清序竟如此难搞！

　　听完慕浅浅一番说辞，张清序的脸色僵硬了几分，眸光多出几点审视。他沉默了好一会，道：
　　“这里只有我们，你有话直接说吧。”

　　慕浅浅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她道：“也好！”
　　目前立场模糊，为了给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慕浅浅唤了说法，委婉问：“近闻张家大公子和家父交往密切，敢问张公子有何看法？”

　　张清序脸色又冷了几分：“两家结亲，密切正常！”

　　慕浅浅眸子一凝，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笑，轻声道：“那公子不如和我也合作合作，我……”

　　“哗！”
　　张清序猛地站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少女，一字一顿道：
　　“不要妄想从我这里获取任何好处，你们适可而止了！别妄想通过一场联姻改变一切，你们还不配！”

　　“少在那里自说自话了！”慕浅浅拍桌而起，大声怼道，“说什么不配不配的！这婚本小姐还不想结呢！”

　　张清序一愣，怒气顷刻间褪去。

　　慕浅浅直视张清序，眉眼如刀：“慕家是不如张家，但别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连听完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你应该反思一下自己的修养！”
　　慕浅浅摞下一句“再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