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偷香》空山鹿鹿

3、脱身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花千雪在府内转了一大圈都没能找到赵睿琰，却没想到在护卫追逐之下，竟意外闯进了他的卧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这意外之喜却来得不是时候，她虽找到了赵睿琰，却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随时都有被逮捕的危险。

　　原本只要假扮侍女给这个小王爷搓一次澡，虽是委屈了点，但总能蒙混过关。如今侍卫守在屋外，将贼人闯府一事报告给赵睿琰，又会平添不少波折。

　　按常理推断，赵睿琰得知有贼人闯府，而且还打晕了一名侍女，必然提高警惕，少不得会多看几眼身侧脸戴面纱的女子，到时若发现异常……屋外已被护卫重重围住，花千雪必是插翅难飞。

　　她暗自咽了咽口水，心里惴惴不安，难道今日真要折在此处？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要是硬碰硬，必是毫无胜算。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擒贼先擒王！

　　此计虽险，却也不是毫无胜算。赵睿琰离她不过咫尺，她必能在护卫杀过来之前，抢先锁喉赵睿琰，然后用他做为人质，挣得一条生路。

　　到时候赵睿琰衣不蔽体，被她提溜着跑到大街上，只怕会颜面扫地，京城里又添一桩谈资……

　　而此时坐在浴桶里的赵睿琰，看似风轻云淡，却也察觉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氛。他暗暗瞄一眼身旁女子，虽神色淡然、波澜不惊，但他却捕捉到了那双眼睛里无法隐藏的慌张。

　　这双美丽的大眼睛，灵动、清澈，宛如山谷里未染世俗尘埃的一潭池水，在惊慌之下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护卫依旧弓身站在屋外等主人回话。赵睿琰沉吟片刻，低声道：“无事，你们去别处巡逻吧！”

　　护卫看见烛光下晃动的人影，似有犹疑，停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属下……遵命！”

　　旋即带着一队人往别的屋子搜寻去了，窗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花千雪长舒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

　　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个怪胎小王爷不仅眼神不大好，而且也确实是个大傻子，贼人已站在眼皮底下，他竟还是无知无觉！

　　但一抬眼，却又赫然发现赵睿琰正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清冷，隔着蒸腾的水汽似乎在审视她。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花千雪刚刚舒缓的情绪瞬间又紧张起来，心怦怦直跳。

　　只见赵睿琰收回目光，淡淡道：“以前我见过一个女子，只见过一次，但她那双眼睛却令我印象深刻。”

　　花千雪有些愕然，手里的沐巾停住。“她的眼睛……一定很美吧？”她忐忑地问道。

　　“的确很美，”赵睿琰幽幽地望着她，“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这个该死的小王爷，这是在调戏她吗？

　　花千雪藏在面纱下的小脸“唰”地一下红了。她能感觉到，赵睿琰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很炽热，似乎藏着一团跳跃的火焰。

　　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没有继续接茬。

　　眼下这种处境，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免得引起注意，漏出破绽。

　　两人在沉默中又待了片刻，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们身上，在地面投下两道细长的影子，仿佛相互依偎小情侣……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夜色依旧，月光如水。

　　只是王府的庭院里已经变得哄闹起来。原本在围墙外值夜的护卫，已经进到府内，急匆匆地跑来跑去，挨个儿房间搜查贼人的下落。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走，再往那边去看看……”

　　之前在府门前训话的护卫统领步腾飞，这会儿也进到了庭院里，正盘问那名被打晕的侍女。

　　步腾飞：“看清楚了吗，贼人长什么样子？”

　　侍女惊魂未定，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没……没看清……”

　　步腾飞：“那贼人有什么特征，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

　　侍女慌张地摇了摇头：“没看见，我只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

　　“白色的影子？”步腾飞往地上啐了一口，皱起眉头，“难道还能是白无常？真是见了鬼了！”

　　他的眉毛又黑又粗，目光灼灼，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似乎很不好惹。

　　侍女有些害怕，顿了片刻，又怯怯地补充道：“她……抢走了我的面纱。”

　　面纱？

　　步腾飞四下环顾，昏黄的灯笼下，一个身穿白衣的侍女正低着头，快步穿过长廊。

　　“站住！”步腾飞迅速上前拦住去路，眼神凌厉地看着她，“把面纱摘下来！”

　　花千雪心头一颤，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已经非常小心，却还是被发现了踪迹。

　　气氛瞬间紧张，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缓缓地，她将手伸向耳畔，似乎要摘下面纱。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那张脸上，等待揭晓答案……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个闪身，她像只敏捷的小狸猫一样跃出了长廊。

　　护卫们见状慌忙追过去，一时间府内喊声大作，鸡犬不宁。

　　睿王府屋宇环绕，游廊交错，花千雪在各条长廊和屋舍间穿梭，像只被围追堵截的过街老鼠，慌不择路。

　　眼见就要被逼进死角，逃无可逃，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过来，将她拖进了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乎乎的，花千雪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却听见他的呼吸声粗重又急促，似乎跟她一样紧张不安。

　　窗外有一群护卫呼啦啦地闪过，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都静默无言。

　　在这片刻里，借着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终于看清对方的相貌。

　　是叶小晨！

　　他原本在屋顶为花千雪放哨，趁府内混乱，他偷袭两名落单的护卫，抢走了他们身上的盔甲。

　　两人赶紧换衣服，伪装成护卫向府门走去，一路上提心吊胆。所幸大家都以为贼人是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对这两个穿戴盔甲的人，未作过多留意。

　　穿过曲折的小径、长长的回廊，两人终于顺利出得府门，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睿王府内。

　　赵睿琰依旧坐在浴桶里，眼神虚空地望着屋顶。

　　最近几个月，他总是做同一个噩梦。梦中是一个女子，穿着轻薄的红色纱裙，披散着头发，怀着满腔仇恨爬到他的床榻上，死死掐住他的喉咙。他感觉呼吸困难，几乎就要晕死过去。一睁开眼，只看见一张扭曲腐烂的脸盘，双眼血流如注……

　　他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战栗不已。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坐进浴桶里。

　　只有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水中，他才能舒缓情绪，获得片刻的安宁。

　　几个月来，他几乎每个夜晚都是这样度过。坐在温水中，独自守着昏黄的灯光一直到天明。

　　唯有今晚，竟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就在蜡烛点亮的那一刻，他一眼就被那双眼睛吸引，星眸璀璨，宛如群星闪烁。

　　他感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屋外脚步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护卫统领步腾飞推门走进来，低声道：“属下失职，让贼人跑了。”

　　他带人将府里翻了个遍，最后找到那两名被打晕的护卫时，才知道贼人已经逃出府去，自知未能完成任务，特来向王爷请罪。

　　赵睿琰却没有斥责他，只沉声问道：“这是窃贼第几次闯府了？”

　　步腾飞迟疑片刻：“是……第十次。”

　　自悬赏令发布以来，有贼心的多，有贼胆的却少，只有极少数亡命之徒才敢对王爷动手。比如之前被抓的刀疤男，本身就欠了一屁股赌债，被人追杀，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来睿王府碰碰运气。

　　但令赵睿琰失望的是，贪财者多，有本事的却很少。十人闯府，九人被步腾飞挡在围墙外，还没见到赵睿琰，就被护卫们像叉猪似的，叉去了京兆府衙。

　　能够闯进府里见到赵睿琰本人的，目前只有那位脸戴面纱、却又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女子。

　　赵睿琰淡淡道：“看来今晚闯进来的这名女子，倒还真有些本事。”

　　步腾飞心里咯噔一下，王爷一直在房内，却怎知贼人是个女子？

　　但他不敢当面拆穿王爷，只好顺着他的话答道：“属下与之交手，发现这名女子轻功极高，只怕整个京城难有敌手。”

　　赵睿琰从浴桶里出来，开始穿戴衣服。

　　“这件事就先放着，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起去春风楼。”

　　春风楼？

　　听见这三个字，步腾飞骤然眉头紧锁，眼神中掠过一丝忧虑。没想到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殿下依然放不下此事。

　　见步腾飞似有迟疑，赵睿琰沉声问道：“还有别的事？”

　　步腾飞小心试探道：“之前因为春风楼的事，惹得陛下大怒，害王爷被罚禁足半年，后来陛下又明令下旨，不许王爷再插手春风楼的事，我们若再去春风楼，会不会又惹陛下生气？”

　　赵睿琰扣纽扣的动作骤然停住，面色一冷：“我自有斟酌。”

　　步腾飞自知失言，弓身行礼后便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