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生》六月nikiso

3、塌陷二

　　医生见他如此的慌张，不免有些同情他，他坐在谭生旁边，用手安抚到；“小伙子你先别太紧张，患者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幸运的是癌症早期，只要你积极治疗配合就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谭生听后觉得轻松了不少，“你是说我师傅他还有救是吧，那他是不是会好起来的啊。”

　　医生还是努力的点点头，他可不希望这个小伙子又在他们店里倒下，于是将他安抚好后又到外面，李大保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见医生出来，缓缓地向他走去，开口的力气变得小了，他知道自己的病肯定不是那么好的。

　　“医生啊，你倒是和我说说我得的什么病啊，我徒弟他怎么样了？”

　　“你的病啊，倒是不好说，说严重又可以医治。”

　　“可以医治啊，那就太好了不是吗，那就算不上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吧。”

　　还没等医生说完，李大保就抢先说完话，整的医生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多嘴了，谭生很快的从办公室出来，眼泪的痕迹很明显，仔细听还会有抽泣的声音，李大保慌了，赶忙上去抱住他。

　　“怎么了啊，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不就是得了病吗，医生都说了有得治，咱不怕，咱努力赚钱好好医治不就好了吗。”

　　“你好意思说！你这几天到底干嘛去了你告诉我，是不是背着我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了。你知道你那个病是癌症吗，你以为是小事情，我告诉你李大保，从今以后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养病，钱我会自己挣，学我们也不上了，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

　　谭生这次再也憋不住了，他很生气，为什么师傅为了自己就可以不顾自己，如果不是师傅，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谭生，师傅说自己那么怕死，却为了自己而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是在后悔，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非要去上学，如果那天他没有同意去读书，那就不会有这样和结局，他越想越想生气，在说完这些后他夺门而出，诊所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只留李大保独自站在原地傻傻的没回过神来。

　　谭生气冲冲地回家，他坐在板凳上，门被风吹的响，要掉不掉的在那里挂着，谭生越听越烦，顺手将门卸下来，放在地上，又将它修好安装回去。

　　“说了好几次了要把门找时间修修，别人家的就有空修，自己家的不照顾着，什么人啊。”

　　说到这里，谭生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不想哭，但是越是想控制泪水，越是不住的流下来，什么人啊，那是他十几年来的师傅啊，是那个贪生怕死的师傅，是那个收养自己的男人。

　　直到傍晚，李大保才从县里坐车回到家，一进门李大保脸上就笑嘻嘻的说；“徒儿，你是怎么回来的，你会买车票了？”

　　谭生没有说话，李大保又笑着说；“估计是坐隔壁李老的车回来的吧，我看他的车停在咱家隔壁。”

　　......

　　谭生还是没有回答他，反而将椅子递给他，李大保懂了，这下怎么也没办法逃避这个现实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就将酒全部拿出来，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存下来的酒，想着以后要是想喝了就慢慢的喝，万一自己在醉意中死去那就不会怕死了，他一直在逃避。

　　“你喝这么多酒，你不怕很快去见阎王爷吗？”

　　李大保见谭生终于开口说话，又笑嘻嘻的开玩笑说；“哎呀，酒精消毒吗，说不定我这几瓶下肚就能够消菌杀毒好了呢。”

　　李大保一个人被自己逗笑了，谭生见状过去拥抱他。

　　第一次。

　　他们拥抱，李大保有些尴尬的想挣脱，但谭生却拥抱的更紧直到李大保都咳嗽起来才放手。

　　“你到底干嘛去了，能不能好好的告诉我啊，你真的出事怎么办，我又变成孤儿吗？！”

　　谭生本来好好的控制情绪，他在心里演示了一千万遍，却没成想到自己还是无法好好的平静的接受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其实呢，真的没有干什么，我只是到县里的工厂去做流水木工，那里工资日结又高，只不过那里还和油漆厂相互连接，所以有时候不免接触到大量油漆，你知道的，那些油漆都是三无的，所以啊，还是肯定会有点影响的。”

　　李大保平静的说完他这几天，谭生也慢慢的冷静接受了现实，他知道的的师傅是只要是决定了，就不会在反悔的，但是他还是那么的自责。

　　“非要去读书吗，我们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过完这一生吗？”

　　“从小我就不能给你最好的，村里小孩有的你没有，现在你长大了，我觉得是时候让你也有个好的东西，这不读书这个东西只需要钱就可以，那我肯定会给你的。”

　　谭生听到这里，眼泪又不自主的流下，在他的记忆里，师傅给他的都是最好的，木头是最好的，衣服是好的，手工活是好的，哪哪都是最好的，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师傅给他的东西哪里半点不好，他只知道自己对师傅才是最大遗憾，他让怕死的师傅有了牵绊，有了生命的需求，有了接受死亡的结局。

　　“师傅，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剩下的只要你在，就一定是好的。”

　　说完谭生掩面大哭，李大保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傻乎乎说；“哎呀，不过是生了病，怎么这么伤感啊，多让我感到尴尬。”

　　谭生一直在哭，他不在意那么多，如果说哭可以让他师傅的病好起来，那一定哭干都愿意。

　　李大保见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他就干脆在继续说；“你别伤心了，师傅答应你，我明天开始就在家卧床休息几日，让你照顾我好不好，工厂那边我让人替我值班去。”

　　“咱们读书的事情就先放放，我们以后在商量好吧，师傅答应你的你看可以吗？”

　　谭生止住哭声抬头看着李大保；“工厂那边我去，以后我替你上班，你就在家卧床休息。”

　　“你是童工，他们怎么会让你留下来，不如好好的在家里照顾我，等我好了继续回去上班。”

　　谭生眼里又充满了怒气，他盯着李大保不说话，李大保最后也只好妥协。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今年已经满了十八岁了，他每年都会悄悄的给自己算年龄，；李大保却从来不会计较生日这种东西，他觉得生日就是死亡的倒计时，只要不去接触这种东西就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去。

　　就这样师徒俩靠在一起坐在床边，等待着深夜的降临。、

　　“师傅，你怕死吗现在？”

　　李大保慢慢悠悠的，想了很久的样子，但系说；“我啊，不知道，我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

　　“你看我们村去年小李家的媳妇啊诺，她不也是得了癌症吗，你看她现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怕什么。”

　　谭生不出声，他觉得李大保现在就是强行安慰自己，他啊，肯定是怕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大保每天睁眼闭眼就是吃饭，他觉得好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享受不到了，谭生每天天刚亮就到县里工厂工作，他手脚麻利，老板很是喜欢他，但唯一一的是，李大保的工作岗位是最重要的，谭生从小就笨学木工要学一整年才学会削木头的事实让他不得不到新的岗位，老板有时候还会抱怨李大保为什么还不回来。

　　谭生知道自己可能比不上师傅，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师傅以后要靠自己养活，所以更加卖力的工作。工资是日结，他每次拿到工资就会从县里买一点东西回去，李大保非常喜欢，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每天最苦的东西估计就是喝药了吧。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小半年，谭生觉得自己的师傅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如以前，那种心慌又开始了，趁着工厂里休假的功夫，他把李大保又一次逮到了医院，这次，是去的城市里的医院。

　　“你带我来城里干神什么，不是说去诊所吗？”

　　“县里的医院不靠谱，况且那里还是个小诊所，我听工厂的王老板说城市里的医院更有办法可以医你。”

　　“城里的东西多贵啊，我们没钱啊。”

　　“这你就不要担心了，我这么久上班还是存了钱的，比你的存款估计要多一点。”

　　李大保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怎么形容。

　　医院里人很多，今天正好是周末，医院里的工作都非常的忙，谭生没有手机，没有任何的通讯设备，只有按照医院大门的立牌上一点点的摸索流程，幸运的是碰上了志愿者，志愿者帮忙给他办理好了所有的流程，他俩就只需要慢慢的等待了。

　　“第一次来大医院，还真的听不适应的，你看看这修的桌子椅子凳子，好看。”

　　李大保没见过大的世面，他东摸摸，西看看，跟个小孩子一样调皮。

　　谭生顾不上那么多，他现在只担心李大保的身体状况，盯着墙上的大黑屏，志愿者和他说，只要看见大黑幕上有他的号码，就可以去二楼检查了。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他的号码，他把李大保搀扶住，很快在志愿者的带领下到达了检查室，李大保躺在检查室里，任由机器在他身上检查，他有些恐惧，从来没见过那些庞然大物，声音很刺耳。

　　等检查报告出来已经是下午了，主治医生把报告看了又看，谭生很小声的问；“医生，我师傅他的病怎么样了，还有的治疗吗？”

　　医生皱了皱眉很严肃地说；“你师傅这个病啊，估计有点凶多吉少，肺癌这种东西，你怎么现在才来，如果早一点来的话，那就一定百分百有救了，现在都拖到了中期。”

　　“你看啊，他这个癌细胞发生了转移现象，他是不是经常出现咳嗽，喘鸣等现象.......”

　　医生说了很多，谭生虽然不懂但是结合李大保的日常表现，最后还是确定了病情的恶化，谭生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他这几天夜里都没办法好好的入睡，只有慢慢的想想一些不好的情景让自己疲惫下来，所以，即使知道师傅的病情没办法完全的医好，也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局。

　　医院里很安静，这一层楼都很安静，李大保坐在凳子上，孤独的身影一个人倒影在走廊上，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又觉得有点懵逼，直到谭生从办公室里出来，他才觉得不像梦一般。

　　“医生说什么了没有啊，我这个病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得住院了，你这个病情已经恶化了，在不接受治疗估计你就没得救了。”

　　谭生说的很直白，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不知道李大保能不能坚持的住这种结果。

　　出人意外的是，李大保点了点头，然后又慢吞吞的坐下，谭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李大保，只有坐在他的旁边。

　　等待命运的裁决是一种痛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