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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太虚 ...


  •   “你……”
      “你怎么来了”尚未说完,季千里眼前一花,继而又一黑,顷刻血流颠倒。
      “……你……蒙着我……做什么?”

      他本就燥热难当,忽被人拿被子囫囵裹起,又似头下脚上地倒挂肩头,只觉岔气般不好过,那人却不答他话,只隔被一点,他便再不能动弹。
      身.下一阵纵跃,约莫是出了窗,耳畔雷声如吼,雨点似鼓,京中今夏的第一场暴雨哗哗冲刷着天地。
      被外松竹狂颤,荷柳残喘,被中黑漆漆密不透风,季千里脑中充血,从头到脚连同鼻息、耳廓滚烫不止,下头更难受得厉害,苦于不能动弹,憋着口气胡言乱语道,“停……”
      “……停下……流云……”
      “……我难受……越……你……”
      “……放我下去……”
      那人始终一言不发,似一直在雨中奔走,直到季千里察觉身子失重,似是平地走完开始下行,他又清明些许,喊道,“你带我去哪……放我回去!我不同你走……”
      那人似不耐,又抬手在他身上一点,这一下,他终于又僵又哑,彻底成了块木头。
      一路颠倒疾行,他头脑昏昏涨涨,渐渐的,意识已被颠散了七八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下行之路渐趋平缓,那人却不知搞什么名堂,先一顿,又纵上跃下,又似左右闪躲,甚而猛一下将他身子抛掷半空,又好似听到什么噌磁之声……
      他头晕目眩,再不能支撑,就此晕了过去。

      “……小师父……”
      “……千里……醒来……”
      “醒来,千里。”

      少了嘈杂雨声,耳畔声音很是温柔舒服。
      他睁开眼,眼前居然是另一片天地。
      没有护国寺,没有瓢泼大雨,也没有鬼面人和密不透风的棉被——甚而连那什么堂中少年也都不复——分明还是在那夜巷道中,他二人同骑流云,四面灯光依稀,夏风黏腻;连他倒坐的姿势也分毫未变。
      他抬起眼来,怔怔望着那个人,见那微光映在他脸上,忍不住抬手,紧紧抱住他。

      越东风垂眼望着他笑,“做梦了?”
      他点头,又“嗯”了一声。
      “梦见什么?”
      “梦见……我要剃度了。”
      “当真?”
      “嗯。”他抬起头望着他,一刻也不挪眼。
      “小师父想剃度了?”
      他摇头。
      越东风笑道,“那是噩梦了。”
      季千里想了想,“我还梦见越公子了。”
      “哦?”
      “梦见剃度前夜,你又戴着鬼面来寺里找我。”
      “我来找小师父做什么?”
      季千里摇头,“我不知。越公子一句话也没说,用一床被子便把我裹走了。我让你停下来,可你不肯停,还拍了我,不让我动。”
      越东风失笑。
      “听起来在下无礼之至啊。”
      季千里望着他,他又问,“那,小师父愿随我走么?”
      他垂下眼,好半晌才说,“我不能。”
      “为何?”
      “……我天生便要剃度的。”
      “天说天的,小师父不情愿的事,天生又算得什么。”
      越东风俯首,鼻尖碰着他的,“待你当真剃度那日,我便来带你离开,好不好?”

      这人真奇怪,明明说了不能走,他干什么还要问?
      可听他这么说,他又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当真?”
      越东风莞尔,靠过来吻他耳尖,初时如蜻蜓点水,没多时便变了些味道。
      在这颇为缠绵的吻中,季千里整个人变得软烫起来,半趴在他怀里,“……嗯……好难受……”
      耳畔气息灼热,熏得他脑子都像要被烧坏了,听他问,“哪里难受?”
      他垂下眼,不住抓着脖子和胸膛,“难受……好难受……”
      “小师父,你哪里难受?”
      他按住心口,“这里,这里难受……”
      “当真是这里?”越东风捉住他的手腕,“千里,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一声像是将将贴在耳边说的,说时他手已探进衣中。
      那肌肤相触的一瞬,季千里仿佛噩梦重现,身子蓦地一颤,“……别碰我!”
      眼前还是那个人,但眸色已瞬间转冷,逼近道,“不碰你怎么懂?”

      也就是在这顷刻之间,他耳畔蓦地又添了许多杂声。
      似是少年喘息,又似是什么东西碎裂,又似只是下雨声。
      他睁开眼,原来护国寺不是假,夏夜暴雨也不是假,他方才那点儿美梦才是假。

      此时庙外黑雨倾盆,疾风打门,将庙中心烈火打得好一阵狂乱,荧荧火光中石柱乱倒,不见庙主也不见香客,只几尊破落神像和石雕罗汉缠满了蛛丝。
      面前那人一身黑袍,不知怎么他衣裳头发竟都湿透,连眉眼都似浸了雨,“季公子,上次一别,你热情多了。”

      一滴雨水从他下颌间滴落,正坠到季千里颈间。

      热肤经凉珠一烫,季千里蓦地口干舌燥。
      他垂下眼,他正像梦中那般贴在他怀中,不知何时素被已被丢弃一旁。
      他衣衫褪到胸前,发丝不知是被汗还是雨打湿,缠在身上,素衣下雪白的胸膛上布满血痕,似都被指甲抠出。
      很快他又听到一声声粗重的喘.气声,那是他自己发出的,外间暴雨如注,挟来阵阵冷风,体内却如火烧刀割,情不自禁想去碰他。

      “你……你来做什么……”
      他忙后退些,“……你……你离我远些……”

      这一声也像是被烧哑了,轻飘飘的热,他甩了甩脑袋,紧咬牙关,强撑着眼看他。
      越东风抬手掐住他下巴,“不许咬。”
      “……别碰我!”
      季千里一抖,猛地抬手打开他。
      他察觉到不对劲,这一声实已用尽力气,但自以为叫得声嘶力竭,出口也只是很轻的一声,很快便被雨淹没了。
      越东风淡淡觑着他。
      “我不碰你。我等你求我。”
      季千里别过头,“你快走……”
      越东风笑了笑,“怕我?”
      他向来目中无物,兼之不笑时音色偏冷,这般一身黑袍坐在颠倒罗汉前,那外间雷电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那股亦正亦邪之气愈发深重。
      季千里不过瞥他一眼,心头身体已俱在叫嚣,忙挪到火堆那头,缩在金刚像后,“我不怕你……我不想看见你……你快走……”
      再不敢看,闭目合手,念道,“……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
      “……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
      雷雨殷殷中,他背靠金刚,庙中都是经文声。然无论他念得多大声,经声竟都被这火、雨、雷掩盖,脑中亦只想到那个人坐在那里。
      冥冥中,他似也知晓如此下去不妙,又挣扎着往门边走去。
      但甫一站起,他两脚便一个打颤,又跌在地上。

      他跌得狼狈,越东风只冷眼旁观。
      他却觉得这一下痛得舒服极了,拿头往地上、石像上胡乱磨蹭,又伸手狠挠胸前颈边,“……无受、想、行、识……”
      “……无眼、耳、鼻、舌、身、意……”
      他一念三喘,又喊道,“你走,你走……”
      “……无色、声、香.....”
      边念边拿头去撞那金身菩萨,想将脑中诸多污秽念头撞走。
      “……味、触、法……”
      正当他念到最后一个“法”字时,猝然脚踝一凉,那扣住他的掌心被雨水浸润,冰凉无比,火炭般的身体被这一碰,一股酥麻之感登时从脚指头猛蹿过小腿、腰腹、心口,一径通到舌尖、头顶,季千里一个激灵,“啊”了一声,强咬着舌头,拼命朝前面爬。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身后一声轻笑,而后脚腕上力道猛地收紧,他便被那人生生拖了回去。

      下一刻,那人从背后欺上,将他圈入怀中,“小师父,你动了凡心色.念,念一百遍经书也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这嗓音也似沁了雨般湿润,恰好身后湿衣也透过薄衫,渡来阵阵凉意,宛如给那沙漠中的旅人降下一滴净水,季千里却只感前功尽弃,叫道,“求你……快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不要你管……”季千里茫然道,“啊,我死……”
      耳廓被微凉的嘴唇轻轻吻过,却如雷电过身,他浑身战栗。
      继而那唇游过耳垂,贴上耳蜗,轻轻道,“那我可舍不得。”
      “……不要……不要……他挣动起来,又往前爬,但整个人便如初生鹿崽,四肢尚还难立,便教豹子叼住了脖颈,挣扎何其徒劳。
      “小师父,我早说了,你的佛祖无情得很,只有我才能救你。”

      耳边声音继续道,“来,我这便教你破了它的戒。”

      那“破戒”二字令季千里有片刻清醒,回头瞪他,身子却软倒,“不要……不要……我明日……”
      “今夜不过,谈何明日?”
      越东风箍住他腰,强硬扳过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季千里被他手碰早难分东西,唇舌交缠竟更难自制,脑中最后一线理智也被烧断。

      庙中诸物都似蒙火光,朦胧间他瞥见他扶手支撑着破落金刚,另一手覆着那人的,那动作竟难说清是拒是迎。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但这痛苦仅一闪而过,不断加深的吻又将他拉回此间。
      素衣堆在腰间,轻薄似云,托着他纤长的腰线和单薄的肩胛骨,黑发间肤色赛雪欺霜,粒粒分明的汗珠在火光下微颤着。

      当他整个地落在他手里,他又忍不住低头去看。
      那只令他舒服的手那时也曾放在他心口,也曾握过他的手……他又快活又难堪。
      很快他脱力垂首。那人把手送到他眼下,笑道,“这不就舒服了?”
      季千里咬着唇,本不想说一个字,却又偏头张嘴,“不够……”
      厚重雨帘隔绝了天地,那仿佛一声叹息,又含着一丝哭腔。
      他绯红的眼尾夹着一抹春色。
      越东风眸色微沉,嗓子似已被酒熏过,“……急什么?”
      “……好难受……”
      “急了你就受得住了?”
      季千里迷蒙着眼,由着他让他跪得低些,“小师父,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了。”

      “轰——”

      大地震动,雷声轰鸣,疾风打得火堆劈啪作响。

      他听到“哗啦”一声,无数念珠天女撒花般四溅开,庙中菩萨宛若睁眼,“孽徒!孽徒!堕无间道!”

      “不要——”一瞬间季千里眼眶发红,本能挣扎起来。
      越东风稍一顿,笑道,“好了,这不是轻了。”

      吻果真变得很轻,细细碎碎滑到颈间。
      季千里渐随意识沉浮,分不清今夕何夕,只仿佛成了砧板上的肉,又像被人从头顶灌注滚水,没完没了地烧着。

      雨声不知何时渐轻,火也不知何时熄灭了。
      他抬起眼皮,只觉那神庙肮脏至极。

      越东风吻去他颊边泪水,动作声音都很轻,“睡吧。”
      他又疲惫地闭上了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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