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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辰炎之争 ...

  •   辰国文统八年,正月初七。

      在辰国的边陲小城-金临,发生了一起惊天血案。

      一伙流寇借夜色,悄无声息地屠杀了一整支从南炎到此的商队。这伙贼人杀人、掠财、放火,商队所住的客栈被大火烧了个干净,商队上百号人全部毙命。

      南炎皇帝听闻震怒不已,扬言要辰国三日内必须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南炎必攻之。

      金临血案的第五日,南炎大军集结于龙临城外,准备屠城。

      两军交战,硝烟弥漫战火喧天。厮杀结束于傍晚,金色的夕阳如往常一样温暖地笼罩着这个富庶繁华的小城,然而此时的金临城上下竞再无一个活口。而大获全胜的炎军却早已整装待发,斗志昂扬继续向西行进。

      可怜的辰国此时方才醒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一场南炎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大辰开战的阴谋。

      望月殿内,辰国早朝。

      国君白饶看着刚刚斥候呈上来的军报,神情凝重,拿军报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南炎这次又增派了三只高如城墙的舰甲,甲上装了重火,不仅能水陆两栖作战,还可以攻城。威力之大,仅一发就能破除千军万马。什么天堑险阻易守难攻?什么山道难行,难于上青天?全都是儿戏!我们城墙在人家面前就是张纸,一捅就破了。”

      白饶越说越觉火大, “啪”的一声,军报被重重拍在翡翠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国君的怒火压得大臣们喘不过气来,旁边新上任的太史令更是被这天威骇得全身发抖,竞失手将记录史事的竹简碰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知不妙的太史令当即伏跪在地不敢言语。死寂一般的压抑令他胆战心惊汗流浃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白饶扶案起身走到太史令面前,他捡起地上竹简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看似是无意,但又让人感觉十分不妙。年轻的太史令不知国君何意,只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四年沦陷了七个郡,诸位爱卿可真沉得住气啊。平日里忠君爱国叫的好听,如今大辰已是被人按在地上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了,你们竟然没有一人能替寡人分忧。如此,寡人留你们还有何用啊?”

      说罢,国君就把竹简往太史令身上一甩,怒然拂袖而去。

      史官一阵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简书,他偷偷擦了擦流到下颚的冷汗,硬着头皮继续执笔履行自己身为史官的职责。

      “陛下息怒,炎军的武器确实太过强大,将士们终究只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与坚船利炮抗衡。若继续战下去,恐空国库也难以支撑。臣以为,眼下唯有主动与南炎和谈,方能使黎民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国君的王叔,大司徒白海通此时手持笏板走上前来谏言。

      “王叔所言让下官好生疑惑,冉娴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一个清脆伶俐,又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相貌俊秀,气质天成,虽无仙人之身,却有仙人之姿。她身着玄色官服,头戴天狐拜月玉簪,腰佩银印青绶印章和一柄精钢锻造的错金狐纹书刀。一看就知身份不凡。

      此女名叫涂山冉娴,是相国涂山珣彧的大女儿,年纪轻轻就继任了太史府的掌史之位。日常负责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记载史事、编写史书、档案典籍、天文历法、外宾、朝会仪节和祭祀之事。

      辰国选官,主要采用的是自下而上推荐的察举制和自上而下选拔的征辟制,但太史府掌史、大司徒、大司空、大司寇、大司马、大司士这六卿之位却是遵循“累世公卿”的旧制。

      前任太史府掌史是冉娴的伯父,伯父过世后,司士奉国君之命开设掌史空位的选拔,所有涂山氏的适龄者皆可参选。冉娴虽然年幼,但聪慧机敏,见解深远,行事果敢刚毅不拘小节。在上百人的激烈竞争中,她成功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白海通虽贵为王叔,但同朝为官,冉娴与他互为平级。此外冉娴还是宗室钦定的准太子妃,纵然她出言不逊让自己极为不快,但当着陛下和相国的面,白海通也不好与之计较,只能隐忍着问道:“你有何不解?”

      冉娴起身走出:“两国之争持续到今日,想必诸位对南炎的认识都很深刻了。炎帝残暴,穷兵黩武。炎军攻城即屠城,嗜杀成性毫无人性可言!王叔难道忘了吗?这场仗不是我们想打的,而是南炎逼着我们打的啊。冉娴不解,不知王叔为何会相信这样的国家能与我们止战修好?您就不怕南炎与我们谈和之日就是大辰拱手让人之时吗?”

      “放肆!你身为太史府掌史,竟敢在御前信口雌黄,有辱圣听!如此狂悖,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冉娴虽然年纪小,但身为文官该有的嘴上功夫可一点也不差。轻飘飘地几句话就暗指白海通有私通敌国之嫌。虽然国君圣明不会偏听偏信,但他贵为王叔,怎能容忍一个黄毛丫头公然和自己挑衅。

      冉娴不理睬王叔的呵斥,继续说道:“启禀陛下,臣近日整理宗室玉牒时发现个趣事,王叔近日新纳的妾室竞与南炎的妖妃是同乡。我好奇就派人查了查,没想到此女过去还是南炎永昌侯世子的伎子。王叔身为掌管工部的大司空,却与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实在叫人细思极恐。先前蓬关之战我们可是赢了的,偏偏之后几次战役总能被炎贼提前洞察了我军的布局,怕不是有和司空大人一样想避战求和的人私通外敌了吧?”

      冉娴接二连三地给王叔扣通敌的帽子,这让白海通忍无可忍,他大步走到冉娴面前揪住她的衣领,吹胡瞪眼地骂道:“涂山竖子!你休要血口喷人,当众污蔑一品大员可是死罪!太史府什么时候也开始干御史的活了?你胆敢如此僭越,还有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你们涂山家可真是好规矩,教出来的女娘竞然如此少教!”

      “够了!”相国涂山珣彧一声呵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面对王叔的怒火,冉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她玉指轻轻点了一下对方手腕处的神门穴。只见白海通的手臂突然似死物一般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上重重滑落。冉娴整理好衣襟,给了白海通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就退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就在这时,殿外飞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

      太史令放下笔墨,拿出一个特别的卷轴,而后又抽出腰间佩戴七星望月紫竹柄书刀。

      刀锋刺破手指,只见他挥手轻弹。一滴血珠飞落在海东青的头上瞬间消失,而太史令原本黑色的双眸也因此变成了同鹰眼的一样的琥珀色。海东青声声鹰唳,惊空遏云,史官似是能听懂一般飞快地在卷轴上记录其言。

      他所施展的是鸿山族特有的密术,此术可以与花鸟鱼虫一切生物通灵,辰国多用来打探情报、传递信息。

      千年以前,辰国还未建立,一群鸿山先民居于西北部的洪山之上。他们称自己是上古神族青丘天狐的后裔,信奉月神,以狐为图腾,拜涂山氏为尊。族中之人擅长秘法和医术,他们凭借神乎其神的密术世代隐居于鸿山之上,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从未被外人打扰过。

      可好景不长,鸿山的后辈开始法力衰退,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修炼出高阶秘法。这就意味着,鸿山一脉终有一日会步入末法时代。

      为保本族兴盛,涂山族长决定让鸿山人自行下山历练,向中原人学习,以备不时之需。

      其中白氏一支把中原的武功绝学尽数带回族中,从此天赋异禀的鸿山族频出绝世高手,逐渐问鼎中原武林。

      在鸿山全民皆兵的环境下,白氏组建了震四海的月辰军,并以鸿山为中心建立了辰国,定都于白帝城。

      此后白氏与涂山氏约定,白氏为辰国国君,统领万民。涂山氏继续隐在鸿山清修,侍奉先祖,非召而不出鸿山。

      半盏茶的时间不到,海东青从金丝楠木的鹰架上飞走,太史令的瞳色也恢复如常。内侍官将卷轴呈给白饶。

      白饶打开卷轴一看,瞳孔瞬间变大:“御史府上奏,我大辰的全境防御堪舆图竟然被炎贼得手了。好啊,好!还真让娴爱卿猜中了,大辰果然是出家贼了啊。”白饶气极而笑,令人害怕。

      大殿之上一片哗然,朝臣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反正每个人都是一副大为震惊不可思议的样子。

      此时战事危急,白饶不愿再和他们多费口舌,于是道:“诸位爱卿若无本上奏,那今日就都散了吧。相国和太子留下,寡人有事要交代给你们。”

      “退朝!”

      防御堪舆图何等重要的机密,城防布局、天堑地势、阵法关卡等都在图中有明确标识。辰国地势崎岖复杂,难进难出。外地人初来乍到若是没有向导,都很难找到城邦所在。数千年来,从未有外人能够摸清辰国全境地形。

      如今南炎有此图在手,岂能不像进自家一样来去自如?

      舆图之事非同小可,一经查实就是通敌叛国诛灭九族的死罪。国君虽未多言,但有监察百官之责的御史府坐镇,自会清理门户替君分忧。过不了多久,朝堂之上必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思量到这里,文武百官皆心生忐忑,唯恐御史府下手狠厉,为了早日除掉国君的心腹大患,就行那萝卜快了不洗泥的骇人之事,殃及自己和家人。

      这第一个收到御史大夫拜帖的人就是白海通。

      他刚被冉娴点了穴位还惊魂未定,转眼又有“阎王帖”送到门前。一时间急火攻心,竞昏死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空荡荡的大殿里就只剩下折桑太子和相国涂山珣彧两个人了。

      二人各怀心事一同随内侍进到内殿。

      隔帘被掀起,只见国君正褪去临朝时所穿的白色皮缟朝服,换上了丝质的玄裳。

      “儿臣折桑,拜见父君。” “微臣珣彧,拜见陛下。”

      “平身,快给珣彧君赐座!”

      白饶见到珣彧非常高兴,眉头舒展,阴霾不在。这个被世人称之为“王佐之才”的辰国国相就是他的定海神针,不管发生任何事,只要有珣彧在,就都能完美解决。

      文统元年,国内蠡族起事。当时白饶刚刚登基,君位不稳。珣彧君为白饶纠谬辅政,荐举人才。可谓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一番周密的筹谋之下,白饶不仅收服了蠡族,还越过鸿山,向北开拓疆域,把位于鹏海中的数个富庶岛屿收入辰国的版图上。

      国富民强,百姓安康,白饶也由此开拓了属于他的文统盛世。

      白饶换好衣服,急匆匆拉着珣彧来到沙盘前,询问对敌良策。

      珣彧淡然答道:“南炎大军下一个目标就是是芙江城,待百姓全部撤离后,城内留两千精兵阻断芙江河道,城外留死士五百布阵。两军交过手即可佯输以诱敌深入,战甲一旦全部入城,即刻将芙江上游的大坝关闸蓄水。现在正关闭值汛期,用不了几时便会决堤泄洪。到时候水淹芙城,南炎的战甲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洪水吞噬。待把他们逼回石林镇,我们就开启石阵,瓮中捉鳖。”

      太子听完不禁惊叹道:“妙!太妙!如此一来,只要能制住他们的战甲大军,我们的水师就能转被动为主动了!”

      “胡闹!相国在此,岂容你这竖子妄议?还不快给相国赔罪。”

      珣彧方才一言,思虑周全布局缜密,这令年轻的太子心之神往。他最是敬重这位相国,做梦都希望自己终有一日也能拥有珣彧君这般定国安邦之能,沿袭盛世,让父君为自己骄傲。

      父君的呵斥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身为太子怎能如此忘形?这定然会让相国大人认为自己是个不够稳重、不可信任之人。折桑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耳根热的发红。

      “父君教训的是,儿臣知错。”

      太子正身后退并向相国深施一礼说:“是本宫失礼了,折桑给珣彧君赔罪。”

      “无妨无妨,方才殿下所言不错,只要困住大部分的舰甲,我们的兵力就占据优势了。凭借御水之术将芙江开辟出新航道,再另以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制其中。让斗舰顺流行至南炎唯一的补给通道——古栈道,御风纵火把栈道焚毁。”

      珣彧顿了顿又说:“南炎现在把战线拉的过长,导致补给困难军心不稳。只要切断古栈道这个贯穿东西的运输要道,就能迫使东路的陈家军因粮草不继而从木青郡撤军。我们到时安排十三万水师在此歼灭这一炎军主力,随后与三十万大军会师,水陆配合围困笳耶关。此战若胜,整个炎军必将大乱。”

      “寡人听闻南炎的梁太后在朝中当众斥责皇帝,认为他命令主力孤军深入我朝腹地极为不妥。如此来看,寡人先前派子宁出使澹台,游说其国主偷袭南炎是起效果了啊。”

      珣彧思索了一下道:“陛下圣明,梁太后虽然纵容龙蚕智昏庸无道,但也是务实之人,此举似是有谈和之意。”

      白饶很是欣赏的看着珣彧,嘴角略带笑意,眼里目朗似星:“此战对我大辰至关重要,需要施展五行密术辅助才能成事。不知珣彧君可有人选堪此大任?”

      “微臣家的小女,冉娴和冉秋可堪此任。”

      白饶拍了拍珣彧瘦弱的肩膀说:“你办事寡人放心,寡人会把御玺和兵符交予你,此战由你亲自安排。如今朝堂之上已有南炎细作渗入,寡人谁都不信任,就只信任珣彧君你了。”

      白饶转身又对一直在屏风后记录的太史令说道:“太史令拟旨,军情泄露事关重大,命御史府务必严查。即日起由太子监国,在此期间一切军务由相国和司马各自节制。此战,寡人要御驾亲征!”

      “父君圣明!国君御驾亲征,定能鼓舞将士战无不胜!”

      白饶抬手要折桑不必多言,“旨意就由太子带到内阁宣旨吧,顺便提点一下御史府的人,此番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但若没有铁证能确定通敌的,就暂且关押,不要动刑,一切待此战结束再来会审。”

      “儿臣遵旨!”

      “都退下吧。”

      珣彧等太子和太史令全都离开后,转身便向白饶跪下。

      “今日冉娴在御前妄议朝政,有挑动党争之嫌,罪该万死。实乃臣之过,是臣教女无方,请陛下降罪”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寡人说过你多少次了,你身子骨不好,不要总是跪来跪去的,寡人看着心烦。”白饶眉头紧锁,一把就把珣彧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懂什么党争?不过是年轻气盛、口无遮拦了些,寡人不会放在心上。她是你最疼爱的女儿,若寡人真降罪了,你珣彧怕是会跟寡人拼命吧?”

      “微臣不敢,臣只是担心这其中另有隐情。娴儿平日行事一向稳重,今日突然发难,想必是查到了实证才会如此。臣怕这背后是有人故意诱导,想借她之手扰乱朝局。”涉及女儿,珣彧不敢掉以轻心,他握住白饶扶着自己的手,眼中温热,言辞真切。

      白饶摆弄着沙盘,若有所思地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总会来的。御史府已经从王叔开始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我知你顾虑什么,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娴儿牵扯进来的。”

      白饶扶着珣彧向窗边走去,君臣二人执手同榻而坐。

      此时宫人们早已摆好了棋盘和茶点,焚香垂帘,无声退下。

      白饶执黑子,珣彧执白子。

      “待寡人御驾亲征回来,就让娴儿回家待嫁吧。寡人要提前给太子行冠礼,好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娴儿早日入主东宫,也就能彻底远离这朝堂纷争了。”

      “可太子殿下还未满二十,提前加冠怕是不合规矩吧?”

      白饶打量着眼前的棋局,轻轻叹了口气:“这是太后的意思。老祖宗的身体愈发不济,见到折桑成亲生子是她唯一的心愿,此事不能再拖了。”

      白饶的话牵动了珣彧的情肠,他眼圈微红,心中满是酸楚。

      “当初若不是太后出面,臣是一万个不愿娴儿入宫的。如今又是这种局势,臣这心里实在是…….”

      涂山珣彧努力地压抑自己波涛汹涌的心绪,可指尖微微颤动的棋子还是出卖了他。

      “叭嗒”

      黑子掉落在白子中心。随之掉落的,还有一滴清泪。

      白饶一把握住珣彧想要拾回棋子的手,眼神炙热而明亮:“落子无悔,娴儿也是寡人看着长大的。寡人向你保证,此生定护她周全。”

      两人四目相对,只有彼此才能读懂对方的内心。此时他们不再是君臣,而是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挚友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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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辰炎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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