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迢迢》胡宁宁

2、第二章

　　河边站着一个少女，暖风吹得她衣襟飘扬。她手握河边的石栏杆，弱不禁风地站在那里。谁能想得到，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昨天刚设计害了一个朝廷大臣。此人正是姚芷曦。
　　姚芷曦微眯起眼，看着从桥上奔过来的女孩。女孩冲她招招手，又往旁边客栈的方向努努嘴。姚芷曦一下便看到了女孩手中黑黝黝的令牌，不由得心中一喜，缓步向客栈走去。她知道，这个女孩定是赵函在派来的。
　　姚芷曦一进客栈，就见店小二走过来，哈腰点头，笑着说：“姚姑娘来了呀，小的领您去找小卓姑娘。”
　　姚芷曦嗯了一声，知道这是靖国的暗桩点，便随着店小二上了楼，进了一间房间。房间中早已备好茶水，那姑娘也笑盈盈地坐在那里。见姚芷曦进了来，她赶紧迎上去，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哟，你来了。”说着她打量着姚芷曦，笑道：“啧啧啧，真俊呢，难怪赵公子惦记着。”
　　赵海在惦记她？姚芷曦满脸通红，坐下来，心中涌上一股甜蜜。那姑娘假装没看见她的害羞模样，笑着给她倒上茶水，说：“我叫欧阳卓，你叫我小卓就行啦。嗯……说来我还比你大，那你就叫我小卓阿姐吧。”
　　姚芷曦嗯了一声，轻轻叫道：“小卓阿姐。”
　　欧阳卓满脸带笑，抿了一口茶，说道：“你那妹妹真是可爱，你出发的第二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精力还旺盛的很，咯咯叽叽跟我讲了许多话……”
　　姚芷曦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妹妹精力很旺盛？不对呀，当时赵函在让她暗杀那位侍书时不是说妹妹锦衣玉食没受过这种苦、正奄奄一息吗？莫非，欧阳卓为了让自己安心，特意编谎话来诓自己？但是她应该知道赵函在跟自己说的话。又莫非，赵函在是偷偷将这情报告诉自己的？虽然有些疑惑，但姚芷曦还是没有吱声，静静地听着。
　　只听欧阳卓继续说：“赵公子果然与你关系不错。你家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就奔到皇宫给你求情……”
　　“欧阳姑娘，你还是开门见山吧，不必说这些。”姚芷曦冷冷的看着欧阳卓。她早知欧阳卓这次来是带着目的的，不可能只是来跟自己东扯西扯的。
　　欧阳卓笑了笑，看上去并没有很尴尬。只听她说：“好吧，既然你不想听这些，那我就直接说正事吧。”她顿了顿，把玩着手里一枚戒指，慢悠悠地说：“袁侍书并没有死，他那天不舒服，根本就没有吃糕点。”
　　“什么？”姚芷曦吃了一惊，她突然想到赵函在说的：只要失误，就很有可能搭上一条性命。她赶紧握住欧阳卓的手，急道：“那怎么办？”这事没办好，爹爹也出不来了，自己也没法嫁给赵函在了。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欧阳卓将手从姚芷曦手里抽出来，眼睛里出现一抹别人察觉不到的恶毒。只见她把戒指戴回到手上，慢慢说：“你呢，去刺杀这位袁侍书。事成之后……”她站起身，把嘴凑到姚芷曦耳边，轻轻说：“事成之后，你爹爹照样会被放出来。”

　　姚芷曦走后，欧阳卓微微一笑，转头说：“你可以出来了。”窗边的屏风后转出一人。此人五官端正、面目清秀，身披蓝色锦衣，摇着扇子。如果姚芷曦在这里，她定会一声惊呼。此人便是靖国将军赵函在。
　　“公子你说你也真是的，还巴巴从靖国跑来，多麻烦。”欧阳卓把姚芷曦的茶杯撤下去，随手扔在一边，又拿上一个新茶杯给赵函在倒茶。
　　赵函在坐了下来，把扇子放在一旁。听了欧阳卓这句话，他笑而不答。欧阳卓见他不答话，自知讨了个没趣，于是换了个话题，说：“公子，要我说你也是神机妙算，姚芷曦的反应真的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赵函在微微一笑，把欧阳卓递来的茶一饮而尽，说：“她什么反应，我当然知道，也一定需要知道。要不然，这个局可就做不下去了。”他一想到自己布的局，不禁一阵骄傲。
　　“公子，也不知你布这个局到底为了什么？”欧阳卓笑着拿过赵函在的茶杯，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茶。
　　“卓妹，以你的聪明才智，那里想不到呢？你就是故意想让我说出来罢了。”赵函在挑挑眉，笑着看欧阳卓，说：“那我就告诉你，你没想错，我就是想借机杀掉姚芷曦。”
　　欧阳卓拍手叫好，说：“姚芷曦还想嫁给你呢，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她配么。”她歪头想想，又说：“你让小肖给袁侍书下药，故意让他不舒服而不吃糕点。你这局设得真好。”
　　赵函在呵呵一声，岔开话题，笑着调侃道：“你刚才演的还蛮好，回去之后我让圣上封你个名号。”
　　欧阳卓站起身，绕到赵函在身后，咯咯笑着说道：“公子，你是要让圣上封我为将军夫人吗？”赵函在挥着扇子，眉目间透出笑意，说：“这称号，迟早是你的。”

　　姚芷曦一回到自己的客房就感觉万分疲惫，她突然想起，自己月事快来了。她略微收拾一下就倒在了床上。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花纹，一丝丝的情感飘向了远方，又飞去自己十四岁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月亮高高悬在空中，星星也格外得亮。黑夜是那样深沉，唯星星用自己微弱的力量点缀着天空。那天，姐姐姚芷洛抢了自己新衣服，还倒打一耙，不知向嫡母说了些什么，嫡母直接就找上姚芷曦，打她的手心，罚她在祠堂跪着。妹妹姚芷怜帮自己打抱不平，嫡母便让她跟着一起罚跪。
　　当时姚芷曦还未用过晚膳就被拉进祠堂，她又疲惫又饿，手心还火辣辣得疼。她听见姚芷怜在骂姐姐，还抱怨着嫡母的不公。而她却什么也没说，只默默拉过两只蒲垫，又递给妹妹一只。两人把蒲垫垫在膝盖下，膝上疼痛的感觉瞬间缓轻了许多。这时，姚芷怜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姚芷曦打破沉默，问道：“妹妹，你说母亲到底在哪里呀？”
　　姚芷怜听到这个问题，愣神了一下，大声说：“爹爹不是说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姚芷曦沉默了。她不相信母亲已然去世了。小时候，她就问过爹爹，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而自己没有。这时爹爹总是回答母亲已经死了。可是，有一次她看见爹爹在给人写信，一盘问送信的侍从，她才知爹爹是在给那个母亲，那个在自己印象中好似缥雾的母亲写信。
　　姚芷曦和姚芷怜是一母所生，两人只相差一岁，但性情可是差远了。她们对这个母亲都是没有一点印象，爹爹也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个话题。
　　后来，爹爹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告诉姚芷曦和姚芷怜，这是她们的新母亲。那个女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友善，她板着面孔，挑剔地看着两个姑娘。她身后，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孩。不久后，姚芷曦知道了她是新母亲的女儿，也是自己的新姐姐姚芷洛。
　　“要是母亲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样，我也不怕被人欺负了，”姚芷曦这么想着，一抬眼皮，映入眼帘的却是无限的黑暗，只面前供桌上的蜡烛发出隐隐火光。她转过头，借着淡淡的光，看见姚芷怜紧闭双目，已经跪坐着睡着了……
　　姚芷曦叹息一声，把头转回来，凝视着供桌后的各个牌位。她看着看着，想到母亲，不禁鼻子又是一酸。她闭上双目，双手放在胸前紧紧合十，心中默默祈祷：“若是我母亲还在世的话，愿姚家祖先保佑她，也希望她可以找到我、陪陪我，让我也享受享受有母亲的日子……”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过姚芷曦的脸颊，滴在地上，又瞬间消失。姚芷曦抹抹湿润的眼睛，她好像听见，祠堂外有脚步声，而且不只有一个人。她正准备叫醒姚芷怜，突然听见祠堂的门吱呀一下被推开了。她转头一看，正好与姚芷洛的目光对上。姚芷洛看见姚芷曦，“哼”了一声，抬头去看她身边的男子。男子进来时，脸部刚好被一片阴影遮住，他往前走几步，姚芷曦才看清他的面目，不由得一声惊呼：“赵函在？”那时赵函在虽然才十六岁，却已长得玉树临风，迷倒一片女生，其中就有姚芷洛。
　　赵函在冲她笑笑，低头看看睡得正熟的姚芷怜，笑道：“姚三小姐睡着了呀，还不快把她抱走。”说着，他身后一个健壮的婆子便走到姚芷怜跟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紧接着，一个手提饭篮的侍女走到姚芷曦跟前，轻轻放下饭篮，退了出去。
　　姚芷曦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来，垂下手，说：“谢谢你。”
　　赵函在摆摆手，转头对姚芷洛说：“那姚大小姐，还请你出去，我要跟你妹妹说会儿话。”说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姚芷洛微微点点头，转过身走出门去。姚芷曦看见，她在转身的一刹那，满脸怨毒地瞪了自己一眼。姚芷曦知道，自己这个姐姐一定会在别的事情上报复。就在她猜测姚芷洛会不会又在嫡母面前说什么时，突然赵函在冲自己招招手，不禁猛地一惊，这才发觉祠堂里只剩自己和赵函在两个人了。
　　“你饿坏了吧，我听阿竹说你尚未用过晚膳。”赵函在拾起饭篮，走到姚芷曦身边，盘腿坐下来。姚芷曦一愣，也跟着坐了下来。
　　赵函在打开饭篮，拿起一只瓷碗，盛了些饭进去，递给姚芷曦，和蔼地笑笑，说：“吃吧。”姚芷曦接过瓷碗，扒了两口热乎的饭，心里不禁一阵感激。
　　窗外树上停着歇息的乌鸦，一声不叫；枝头挂着一轮弯月，月光通过小窗户照进祠堂，照在姚芷曦的脸上，少女的姣好面目和清晰的脸部轮廓在淡淡月光下尽显出来。姚芷曦不知道，赵函在当时看得痴了，心中也飘过一个念头：长大后，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可这也就只是他年少无知的念头罢了。

　　姚芷曦把目光从床边刻的花纹上移开，一滴眼泪也顺着眼角滑下来。爹爹好像是被关在御狱里，听说在那里，犯人们都被伺候得还行。因为那些狱卒都知道，这些犯人基本上都是曾经的贵人官员，许多犯人家里都是大家族，有些甚至还与皇族牵扯上关系。这种大家族，可是得罪不起的。
　　姚芷曦有些乏了，眼睛慢慢合上。她心想，爹爹他会不会也时时想念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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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之前我总是弃文，所以写这本小说的时候一下子多写了几章。现在已经写到第八章了，只是还没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