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洛斯》提莫吃蘑菇

75、二十八

　　孙橹在交警队盯了一夜的显示屏幕，终于在反复观察中发现了那伙带走韩存溪的人原地消失的把戏。

　　别克轿车在驶出公寓巷子后就拐道进了拥挤的永福路，沿着永福路走了大概能有五分钟就驶进了沿途上的一个开放式小区，在里面也都是捡着些偏僻的小路走，不多的摄像头偶尔能拍到它的画面，但也只能拍到车身，如此这般，似乎就是为了干扰警方追踪的视线。

　　开放小区占地面积不大，别克车在里面绕了能有半个小时，又从东门出去，然后就一直在附近打转悠，而后驶进了一条美食街，至此，别克车就再没出来过。

　　孙橹反复观看着美食街附近的监控画面，都没有发现任何别克车出来过，直到他看到一辆运送冷链的箱型货车。

　　这辆车正巧跟别克车同时进入美食街，几乎一前一后消失在一个川菜馆的拐角处，然后大概过了能有十分钟，冷链车出来了，别克车消失。

　　“老大，我严重怀疑别克车就在冷链车上，美食街我去查验过了，那川菜馆的后边就是一个堆放垃圾箱的巷子，附近的商铺都会把厨余垃圾堆放在那里，一般人都不会把车开进去的，除非垃圾转运车。”

　　赵时宇搓了下着冒油的脸蛋，盯着传过来的视频录像，“查到这辆冷链车的行驶路线了吗？”

　　孙橹说：“这辆冷链车出了美食街以后，一直在靖南区兜转，饶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去了井蔚区，沿着205国道进入了池山温泉别墅。”

　　“我知道了！”赵时宇挂断了电话。

　　此时刑侦办公室已经迎来了热豆浆的早上，赵时宇咬了一口冷掉的油条，披上外套出去喊道：“带走韩存溪的车辆找到了，在池山温泉别墅，来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是！”

　　在场的所有人一听有了消息都精神抖擞起来，方润言这一夜也没怎么睡，他看着赵时宇那胡子拉碴的半张脸，嘱咐道：“小心点儿。”

　　赵时宇回眸冲着他笑道：“放心吧，咱们人多！”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变故太多，方润言总是心里不踏实，自从查上了福润，他跟赵时宇还真是相继往医院里跑。

　　能看到方润言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这比吃饱饭还让赵时宇感到舒服，只见他落在后头，故意冲着方润言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乖乖等我回来！”

　　“好！”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从市局出发，整个刑侦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方润言，第一次出任务没能跟去，他的心里还蛮不是滋味的。

　　站在窗前看着车子消失在大门口，方润言这才坐回了座位上，继续在众人整理出来的线索里搜寻破案的契机。

　　此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八点三十九分。

　　另一边，韩存溪还是没能用自己的哭诉喊出一丝生机，他被马仔套上了头套，拖拽着转移到了一辆车上。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命活着，但在此时此刻，车上沉寂的气氛令他感到一阵阵心悸的绝望。

　　当赵时宇他们赶到池山温泉别墅的时候，韩存溪早已被转运了出去，眼下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人就藏在其中的一栋房子里，就只能拿着照片挨家挨户地搜查。

　　赵时宇带着楚薇还有高扬来到重点C座，这里是李国平交代过的秘密接收点，此时接近两米的铁栅栏门后，站着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正在给一只瞧不出品种的大型犬投喂生肉。

　　“你好，我们是警察，照片上这个人你见过吗？”赵时宇将韩存溪的近期照片展示给男人看。

　　大犬凶猛，一见到有陌生人接近就开始拖着铁链嘶吼，男人没有制止，就这么端着盛着生肉的盆子，目光阴鸷地走到门口，盯着照片看了三秒，沉声道：“没见过。”

　　犬吠的声音太吵，挨着C座最近的一栋别墅有住户已经不胜其烦，“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赵时宇笑着道：“您再极细瞧瞧，这人是个危险份子，早点儿抓住他，对所有人都好！”

　　男人沉着一口气，又看了三秒，严声道：“没见过！”

　　楚薇见状，上前一步道：“您就看了一眼，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好歹也仔细瞅瞅嘛！”

　　男人扬起脸来，盯着她道：“再看多少遍都是一样，我没见过。”

　　“那你方便让我们进去看一圈吗？”赵时宇拿出搜查证来。

　　男人横着眼睛瞧了一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为了您的人身安全，我们还是进去走一圈比较放心。”赵时宇回瞪道。

　　“不需要！”男人的态度很坚决。

　　就在三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负责去周围探查监控的高扬一路小跑地奔了过来，伏在赵时宇的耳边道：“监控拍到了一辆y打头的大众轿车，在十五分钟前驶离了C座，而且根据周围的住户反应，19栋里面有男人的哭喊声，就在天亮那段时间。”

　　男人似乎一点儿都不惧怕警察的围攻，背后的大狗一直狂吠，赵时宇退后两步道：“先去追那辆车，找几个人过来，务必进去给我瞧一趟。”

　　“是！”

　　楚薇由于离得比较近，嚼耳头的话她也是听到了几分，转头给了他父皇一个放心的表情，便继续跟着男人交涉。

　　另一边，韩存溪被缩在后备箱里，完全动弹不得，隐隐约约能听到前座的男人，在打着电话。

　　“逮到的小子就是个喽啰，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个叫郑姐的老女人，还有荆武那个蠢货的儿子，小桔被杀，应该是他们想要暴露咱们的手段，眼下条子盯着比较紧，最近是没法做团购生意了。”

　　电话另一头，是个稍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古斌已经被灭口了，剩下的你就咬死不说，死了一两个陪酒女，警方是查不到太深入的东西的，逮到的人你务必要处理好，别像维|稳那个家伙似的，被警方顺藤摸瓜，咱们最近暴露的目标太多了，上边已经注意到我们的能力问题，眼下还有一伙势力想要吞并我们这些老骨头，要想继续坐稳现在的江山，就得拿出当年的狠劲来，如若上头准备让人取我们而代之，我们也绝不能闭眼等死。”

　　男人道：“咱们跟他都合作这么多年了，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斩咱们，那不是自断左右手吗？”

　　对面笑道：“你别忘了那个后来居上的女人，她的背后一定有更加丰厚的筹码，阿迈那边我们已经说不上话了，福润这边再被抄了底，我们手上的生意就真的不剩多少了。上边是谁有用就用谁，咱们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敛财的工具，这搂钱的耙子谁做都是做，他从来都没高看过咱们一眼。”

　　男人目光一沉，忧心道：“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参与分家的事，这姓何的也是个短命鬼，死的这样早，阿迈那边一直是他单线联系，要不是因为他死的太突然，咱们等几年把阿迈那边的势力搞到手，现在就不会如此被动了。好在您的手上还有几个能用的人，要不是您提前通知我条子已经查到了温泉别墅，此时，这据点恐怕已经连人带货地都给我端了。”

　　“行啦！”对面许是想结束这些充满抱怨跟戾气的谈话：“下次用人多睁大眼睛瞧瞧，那个古斌就是你太宠他了，一个马仔，你讨好他没有任何用处，现在阿迈那边管事的是宋坤，有机会，请他来安坪坐坐，比你在这怨天尤人有用。”

　　“我知道了！”

　　男人不甘心地挂断了电话。

　　想要请宋坤来安坪？他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呐！

　　男人一边握着电话一边忧心自己往后的下场，这些年，他是拼了命的在做这掉脑袋的生意，就是为了能在这些老家伙里面展出一个头脸来，所有想要将自己拉下去的人都被他秘密处决了，就算上边的人想要换掉自己又如何，他大可以带着这些钱这些人脉，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想要他顺着旁人的意愿活着，早在当年分家的时候他就想好了，除非自己坐上了龙头，否则，谁也定不下来他的生死。

　　百万级的轿车行驶在开往收费站的路线上，司机一直谨慎身旁经过的车辆，但就在即将经过收费站的时候，两名交警突然设卡拦住了他们。

　　“有什么事吗？车上的是福润的梁总，我们要赶着去云海市开会!”

　　以往福润旗下的车辆都不会被交警拦截，毕竟这上下通点的勾当他们每年都做过不少，尤其是高速路口收费站这一块，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被无端拦截，司机的面上也是慌张一片，不过好在他大场面见惯了，稍微一定心神还是装住了。

　　交警走上前道：“我们是按章办事，请您配合，打开后备箱！”

　　这一听说要打开后备箱，司机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强装着镇定交涉道：“你们是按什么章办事，我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你们每天查来查去的，给我们造成多少困扰你们知道吗？”

　　“协助公安机关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梁启明梁总，您掌管着福润这么大一片产业，每年都是纳税大户，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吧？”

　　不等交警发话，赵时宇已经带着刑警陆续下了车，走了上来。

　　梁启明坐在后座上，手机被他握得咯吱直响。

　　司机见状，赶忙道：“不是我们不配合，是实在有要事，今天很不凑巧而已。”

　　“那你怕什么，既然着急，那就抓紧时间把后备箱打开，我们查完了你就可以走了！”一名警员上前一步道：“还是你们本就心里有鬼，怕查？”

　　这时梁启明降下车窗，勉强自己贴上一丝微笑，道：“赵队长，这是又劳心劳力地抓嫌疑犯呐，还真是够辛苦的，上次听说有人绞了您喝酒的兴致，也是不凑巧我出差了，要是当时在，一定请您多喝几杯好酒的，对了，季局长他身体还好吗？我这次去云海市，准备买两盒西洋参含片给他带去，上次在酒局上，看他近期还真是憔悴了不少，是该补补了。”

　　梁启明想用季博洲来敲打赵时宇，可这赵支队上哪里就是个怕上司的人，只见他伏下身来，冲着梁启明笑道：“季局长的身体就不用您老人家担心了，你们福润一天少惹点儿幺蛾子他就烧高香了。”

　　梁启明一听，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不会上道的，他说：“赵队长，你是摆明了，要跟我梁某人过不去了？”

　　赵时宇转动着眼珠子道：“没有吧，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觉得我是在找茬，你那后备箱该不会是放着成摞的百元大钞吧，这么怕人看？不过你也放心，有我们这些穿警服的在，谁也不敢打劫你，怎么样，够安全的吧！”

　　此时的梁启明终于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儿，他好像是被谁摆了一道，这车上的男人就会是他被拉下来的第一根绳索。

　　梁启明不愿意打开后备箱，他的司机却用表情出卖了车上的异样，赵时宇没有继续给他们好脸，一把上前将搜查证横在了司机的眼前，厉声道：“妨碍公务，可是违法的！”

　　司机的额角猛地滴落了一颗汗珠，他先是求助地向着后车座内的老板看去，发现对方一直都没有看他，左顾右盼了能有两分钟，只能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打开了后备箱。

　　“唔~~唔~~”

　　韩存溪知道自己得救了，顿时就在狭小的空间里扭动起来，赵时宇一看人赃俱获，登时笑了起来：“梁总这玩得挺野呀，你这是准备带个大活人去云海买西洋参，还是想把他片成西洋参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