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轻舟》天韵五歌

18、死意

　　泰康医馆里，李大山乐呵呵地跟着学徒小五将库房的药材搬出来晾晒。

　　找到妹子后，他浑身是劲，总想着帮医馆做点事情，好报答李大夫对他妹子的救命之恩。

　　他已经听小五说了，他妹子被抱过来时情况十分危急，要不是李大夫下针及时，恐怕就要有生命危险了。想到妹子额头的伤口和脖子上的掐痕，李大山就恨不得伤他妹子的畜生赶紧出现，他必要将其乱拳打死才行！

　　将药材晾晒妥当后，李大山看了看旁边的药炉子，发现药已经煎好后，便将它倒出来，端进了妹子所在的那间房里。

　　他刚把药放下，床上便有了动静，只见他妹子神情惊惧，脑袋拼命晃动，双手也似在推拒着什么，一副陷入梦魇之中难以自拔的样子。

　　李大山赶紧过去轻轻拍她，嘴里还不停地唤着：“秀秀，快醒醒，别怕，是大哥来了！”

　　在亲人的柔声安抚中，原本激动不已的李文秀渐渐安定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慢慢缓和。没过多久，她睁开了眼睛，看见陌生的房顶时她心中一惊，以为自己又被抓回去了。

　　“秀秀，你醒啦！”

　　耳边传来的惊喜呼声是那么熟悉，本想挣扎的李文秀侧过头去，看见床边那张熟悉的脸时，泪水瞬间淹没了眼睛。她想喊一声“大哥”，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一夜的恐怖回忆瞬间袭来，李文秀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猛地坐起身往外扑，只想赶紧逃离。

　　“秀秀，秀秀你怎么了？别怕，别怕，大哥在呢！大哥在呢！”李大山抱住李文秀，嘴里哽咽着念叨这几句话，他妹子这两天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李文秀呜呜地哭着，想把所有的痛苦都从泪水中挤出来，可是她知道，做不到的，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李大山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等李文秀不再那么激动时，李大山把放置在一旁的药端了过来，准备喂给她。幸好天气不冷，药还温热的。

　　李文秀靠坐在床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即使药送到嘴边，她也不肯张开嘴巴吃进去。

　　“秀秀，你要喝药才能好，听哥的话，喝一点吧？你是不是怕苦？没关系，等吃完药后，哥哥去给你买糖吃。”李大山柔声劝着。

　　自七年前的宸王之乱后，他和妹妹就变成了孤儿，两人相依为命活到今天，他不敢想象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感觉。

　　李文秀看着哥哥哀求的样子，只得张开嘴将药吃进去。一碗药喂完之后，李大山把碗收了准备拿去洗，谁知还没出房门，身后便传来剧烈的呕吐声。回头一看，李文秀已经把刚刚吃的药全部吐了出来。

　　“秀秀，你怎么了？！”李大山赶紧跑过去帮她拍背，看她俯在床头脸色扭曲的样子，心中担心不已。

　　李文秀一下又一下地呕着，胆汁都吐出来方才作罢。那些屈辱肮脏的记忆，如果也能被吐出来就好了……

　　“大夫，我妹子她是怎么了？是不是喉咙有伤东西咽不进去？可是她刚刚都吃进去了，怎么又会吐成这个样子呢？”李大山疑惑又担忧。

　　李大夫把过脉后，将李文秀的手放了回去，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让李大山跟他出去一下。

　　“原本那位陆公子送人来时，我就发现了这件事。毕竟是姑娘家，要是被外人知道这件事恐怕对名节有损，我便没有开口。既然你是她的亲哥哥，那我便直言了，你妹子她应是遭遇了不幸之事。刚刚我替她把了脉，发现她心气郁结，恐怕已生死志。你要好好劝慰她才是。唉！”

　　李大夫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的李大山，朝前面走去。

　　李大山双目圆瞪，神情犹如被五雷轰顶一样绝望，他的耳边回荡着李大夫的话，却始终无法理解。什么叫遭遇了不幸之事？什么叫心气郁结？什么叫已生心志？只是短短两天功夫，他乖巧温柔的妹妹便被人害成这样！为什么妹妹想要去死，应该死的，分明是那些作恶的畜生才是！

　　他的双眼渐渐变红充血，凛然的杀意从这个原本老实朴素的汉子身上冒出来，他大吼一声，手背爆出青筋。大家毫不怀疑，如果此刻欺凌他妹子的人在这，一定会被他撕成碎片。

　　李文秀听到外面的吼声，眼泪又顺着脸颊往下淌，大哥肯定知道了。都是她的错，她让这个家蒙羞了，想到以后要生活在别人厌恶嫌弃的目光中，被他们指指点点，李文秀就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李大山在外面发泄一通之后，回到了房间。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禁闭默默流泪的妹妹，李大山走过去，帮她掖了掖被角。

　　“秀秀，你别怕，大哥在呢！无论是谁欺负了你，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李大山咬牙切齿地说道。

　　李文秀睁开眼睛，看着待她一如往常的哥哥，心里松了口气，反而更坚定了寻死的决心。她哥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忍心让哥哥也遭受世人的冷眼和歧视呢？

　　这天夜里，李大山给妹妹喂过药，看她睡着了，才轻轻带上门走出去。李大夫是个好人，不止救了她妹妹，还收留了他，让他有个落脚的地方。

　　只是，想起妹妹梦魇时那惊恐的模样，躺在床上的李大山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最后，他还是披上衣服，轻手轻脚来到妹妹的房门外，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大山有些昏昏欲睡了。自从知道妹妹失踪，他就赶来京城寻找，白天到处问，晚上宵禁后就随便找个地方窝着不动，身体已十分疲惫。

　　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屋里突然传来凳子翻倒的声音。李大山一惊，以为是妹妹起夜不小心撞翻了凳子，担心她磕碰到，李大山过去敲了敲门，叫了几声“秀秀”。

　　里头没有传来半点声音，李大山惊觉不对劲，立刻推门。谁料门从里头栓上了，根本推不开。李大山着急之下，抬脚猛踢了几下，门终于被踹开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门里的一切是那么清晰。他的妹妹，把自己悬在了房梁上。

　　“救人啊！李大夫，救人啊！”李大山一边扑上去将李文秀抱下来，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李大夫同样住在后院，听见喊声也顾不得点灯，扯了件衣裳就往外跑。

　　由于救得及时，李文秀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原本颈部的伤口变得更加严重，李大夫说，如果脖子继续受伤，恐怕她以后都说不了话了。

　　李大山坐在她床边，又哭又笑，表情狰狞。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晚上他独自去睡了，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发现妹妹冰凉的尸体悬在房梁上，他会是什么感觉。或许会跟着去死吧？不，即使要死，他也要帮秀秀报了仇再去死！想到那不知名的畜生仍然逍遥法外，李大山就难以抑制浑身的颤抖。

　　该死的不是秀秀，是那个畜生才对，他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

　　陆轻舟一觉睡到天亮，只觉得身心舒适。昨天晚上孟兆兴从御宴上回来时兴奋无比，硬是敲响了陆轻舟的房门要和他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

　　怕他吵醒小风和二雷，无奈之下，陆轻舟只好出门陪他秉烛夜谈，听他讲述御宴的排场，圣上的威风，群臣的高雅，以及新科进士们的才华。

　　这一切，陆轻舟都曾亲身感受过，只不过，这辈子没了诚王悉心准备的那一出大戏——御花园认亲，倒也让众人少了几分乐趣。

　　陆轻舟嘴角带着点讽刺，这辈子没有他的出现，想必诚王一家此刻只觉高枕无忧吧。到现在，陆轻舟都不明白，自己的存在到底碍着他们什么事了，让他们一定要如此赶尽杀绝才行。

　　孟兆兴似乎也察觉到陆轻舟的意兴阑珊了。他顿时有些后悔，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没有眼力见，情绪一上头便不知东南西北。明明知道陆兄才高八斗却无缘科考，还在这讲劳什子御宴的事，这不是在陆兄伤口上撒盐吗？

　　想到这里，孟兆兴赶紧装作酒意上头，捂着脑袋和陆轻舟告别。

　　陆轻舟知他心中所想，但他没有说出来，就让孟兆兴纠结辗转一夜吧，谁让他大晚上的拉自己出来闲聊。

　　吃过早饭后，陆轻舟将今天的字教给小风和二雷，又嘱咐了几句惯话后，便往外走去。

　　昨天大黄跟着陆轻舟出门，算是尝到了甜头，今天一见陆轻舟往外走，它尾巴一摇就跟了上来，伸着舌头一脸期待。

　　“快回去。”陆轻舟赶它。

　　“汪！”大黄拒绝，并且水汪汪的狗狗眼哀求地看着陆轻舟，尾巴风扇似的甩着，两只耳朵也讨好得耷拉下来。

　　陆轻舟败在它的眼神下，只好妥协，任由它跟在后面，一路轻快地小跑着来到泰康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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