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雪地的第七封情书》呤旸

4、第 4 章

　　公园离我家很近，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走过昏暗窄小的二楼楼层过道，转弯角就是我家。
　　在我家门旁边，瞧见有个女人在玩手机。屏幕的白光衬着她精致的鹅蛋脸，可以清晰看见她嘴角有颗痣。再往下看，她穿着有简单设计的连体裙，手腕带着翡翠珠宝，在不明亮的光线中隐隐闪着青冷的光。
　　我不认识她，自以为她是在等人。
　　待我准备开门时，殊不知她等的就是我。
　　“哎，小弟弟，你爸呢？”她声音很清脆，像玉珠落盘。
　　“被抓走了。”
　　她的瞳距逐渐缩小，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哎哟，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是他的情人吗？”我脑中闪过一个不清晰的想法，我想印证它。
　　她露出诧异的神情，手机被摁关屏了。
　　“他跟你说的？”
　　“不是，我猜的”
　　“哦。那我先走了，我只是过来确认一下，弟弟你早点睡觉啊。”
　　她转身就要离开，我看见她的背影，乌发盘旋在她的后背，雾鬓风鬟。
　　她很年轻，我看得出来。
　　“你明明很年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说完便开始反悔，我明明不是好奇别人身世的人。她的脚步明显顿住，手在珍珠皮包里翻着，最终拿出一根女士烟，点着了。
　　死寂中我甚至可以听见火苗窜起的声音。
　　“哪种事？勾搭别人的老公？”
　　她平稳的步伐渐渐停下，嘴里浅浅吐出缭雾，烟草味在空气中弥漫。
　　我被她一句话给哽住了，太直接以至于无法搭话。
　　在我思虑如何回答时，她先出声了。
　　“可恨之人有其可怜之处，可怜之人有其可恨之处。混口饭吃而已。”
　　我双唇紧闭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星星火影摇曳在暗处像宇宙爆裂后只剩唯一的行星在绕动。
　　打开玄关的灯，白炽灯的光线撕破了屋内的黑暗，却带不给失去信仰的人所需要的曙光。
　　蓝白条纹交错的餐布上花瓶的桔梗花瓣已经泛黄，它再也回不去洁白高雅的过去，只留得狼藉。
　　我把它替换下来，让绽放正好的花朵去让这个房间透露出鲜活的生命。
　　我知道这都是徒劳无功，却还是相信着。
　　第一件事，是要给手机充上电。
　　在房间里等待手机充电的时间，我大致扫了一遍今天学校大概要上课的试卷，尽量不落下今天的课程。
　　看完数学试卷后，已经有20格电，手机自动开机了。
　　我着急忙慌打开微信，看见的是梁东时给我发的消息，我没有点进去，而是先加回了母亲的微信。我熟练地在搜索框点入母亲的手机号码，可喜的是，她并没有换电话。
　　我发出了申请。
　　在发出申请的那刻，我觉得我像在演一场没有结局的独角戏，自娱自乐，自我萌生出的愧疚感令我无地自容。
　　“叮咚”对方已通过你的申请。
　　在打开聊天界面后，我知晓了当删掉母亲后对我说的话。
　　凌晨两点。
　　母亲：沈叶初要坐牢的，你应该知道的。
　　母亲;我给你打一些生活费去我之前给你办的银行卡，你要好好生活，不要受了他的影响。
　　凌晨五点。
　　母亲：我不知道你最后会不会看见，可我希望你能看见。
　　母亲：我已经辞职回乡下了，我在那里做乡村教师。那里发展也不是很差，风水也很好。
　　早上九点。
　　母亲：马上就是中考了，近段时间不要太辛苦了，必要时也要休息，别整天像机器人样的转。
　　晚上六点。
　　母亲：你应该是看不见的了。
　　她像在用一支已经断墨的钢笔，不断在白纸上写着期许，她知道除了她无人知晓，可她却想让上天看见并转告给那个傲慢的儿子。
　　我:妈。
　　对方正在输入中......
　　母亲:你回来了？没事吧，不要太压抑自己，好好备考才是关键，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空无一人的房屋里只能听见我的抽泣，无限的回响回我的耳朵。
　　我：我知道了。您还好吗？
　　母亲：我很好，只可惜一些不可抗的因素不能再在这里做老师了。
　　我：你后悔吗？
　　母亲：如果我后悔的话就没有你了。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了，流动的空气凝固了，手机自动黑屏，倒映着我布满泪痕憔悴的脸。
　　新消息的递送，手机亮屏。
　　母亲：吃过饭了吗？吃完了就洗个澡睡一觉吧，我去向你们班主任打听了，说你今天请假了。
　　我：吃过了。马上就去睡觉。
　　母亲：你这孩子，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向来有自己的想法。
　　晚风吹着窗外叶片簌簌响，树影飘漾，描绘着风的形状。蝉鸣，蛙叫，层叠交错的声音如一首如何都奏不完的绝响。
　　我百无聊赖地放下手机，仰头望向灰色天花板。
　　原来一个人的夜晚如此难熬。
　　洗完澡后，自己的思绪逐渐拉回平近线，变得淡然。
　　米色薄纱窗帘被风灌得饱满，我关上窗户，空调内机械转动的声音把窗外声音隔绝开。
　　我把室内的灯光全部关掉，只剩下桌台的书灯微弱的光线。
　　我沉浸于在黑暗处思考，这时套卷的题目也总变得轻易。
　　圆珠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空调的轰鸣音杂交在一起，这个闷热夜晚随着丝丝凉气地沁入也慢慢消散去。
　　我落笔，关上台灯，窗纱透着淡淡月光，使房间变得清冷。
　　床头的闹钟发散着荧光，时间已是凌晨一点。
　　我起身离开书桌，静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微亮被幽暗替代，昆虫的鸣叫细数着进入我的宇宙，我卸下浑身行囊，闭塞的血液得到贯通，开始流动。
　　我抛开了所有的思故，悲欢，离别，进入了温柔乡。
　　自然醒来，强烈的夏日光线已经穿过层层遮蔽照射进屋，唤醒沉睡的人。
　　我看眼时间，发现还早，便慢慢收拾。
　　待上学物件整理齐全，就进洗漱间刷牙洗脸。
　　我瞧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下不再是睡眠不足导致的淤青，唇色也逐渐变得红润，虽仅是一天时间，但也比先前鲜活上许多，不是一副死尸样。
　　我做着以往的事，洗漱完就准备出门。
　　出门前望了一眼花瓶中的桔梗花，原本还有未开的花苞，如今已稍稍初露心蕊，在暖阳之下花瓣被染成淡黄色，沾上了光的味道。
　　在坐公交时，我依旧不断回想起班里同学昨天的神情，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家里刚出事第二天就安然自若的上学，会说我无情吗？
　　还是无义？
　　可再多的思考我也抓不住发展的速度，不如任其从指尖流逝而去。
　　回校时正是学生上学的高峰期，在校门口有许多同学和我一起，不再是迟到那天只有我孤单一人。
　　正值热烈年华的少年，身子里总装着气力，再如何似热浪的风也盖不住。
　　校门口嘈杂声一片，男生追着打闹，女孩子们聊着晚上仍未说完的八卦，我吃着在公交站旁买的包子，静观那树影婆娑。
　　以往我这里会嫌聒噪，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
　　可这时，却觉得英语听力的单调，它无法让你感知外周和情感。
　　在充斥着笑语，阳光洒落的水泥校道上，我第一次感受到滚烫的盛夏。
　　转过拐角，进入五班教室，里边已有不少人，早读铃还未打响，大家都聚在一起闲谈，可在瞧见我进来后，都戛然而止了。
　　他们有些人抬头望着我，眼神不带一丝转移，有些人火速低下头装作在看书。这幅场景，我只在教导主任进门时见过，这时却招呼在我身上了。
　　当我与他们眼神交汇时，故作淡定地撇开了视线，走到座位。
　　后桌的梁东时还没来，我猜测他今天应该是睡过头了。
　　今天是语文早读，我打开语文书，温故之前的诗句。
　　我沉浸在诗人浩荡无边的边塞诗，静谧闲暇的田园诗，幻想天际的浪漫诗里，肩头上的轻拍使我从中脱离出来。
　　我有点不耐烦地转过头去，中年人的面孔映现在我的瞳孔。
　　“今天是英语早读？”
　　阿青揪着我衣服的褶皱，眉头微皱着。
　　“我单独来找你的，跟我出来一下。”
　　朴守青说罢便把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去，我明白这是让我跟上。
　　我跟着他出去，我知道班里人的视线都跟着我转移，在我们出门后，他们也变的嚷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