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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天下15 ...

  •   李彦廷对我的新身体好像很感兴趣,一刻不停地盯着,盯着盯着就要亲一下摸一下。
      我问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的指腹拂过我潋滟的眼尾,一阵酥一阵麻,又亲了一下,说:“这里没有变。”
      我心跳一顿,脸升热气:“胡说,明明变好看了。”
      他恍若未闻,静静注视着我,眼中沉沉的一片雾霭,无尽无底:“哭起来的时候,更没有变。”
      我被撩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武道至尊的颜面扫地,立时恶狠狠地翻身而起,跨坐在他的身上,俯下身与他面对着面,把他禁锢在双臂间,岔开话题:“唉,我终于是比你漂亮了,我的皇上呀。”
      “我不在乎。”他笑得眉眼弯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是风渊来送药,看到我们两个的姿势被吓了个够呛,放下托盘就跑了。
      风渊跑了以后,李彦廷把我翻了个面,从背后贴着我,在求欢。
      我简直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刚吐血昏厥醒过来,吐血昏厥之前刚跟个死人白日宣淫,还闲不够累的?精/尽人亡知道怎么写吗?
      遂按着他打了一顿。
      我都没想过这有朝一日,我在武力值上可以超过他,也是可喜可贺。

      打完之后,有人来送饭。
      我伺候着他吃晚饭,他一开始吃得很乖,什么都吃,营养均衡,中途全给吐了,给我气得。
      “你不舒服,吃不下,你就别硬往里塞啊!”我简直要被他气哭,“我会硬逼着你吃下去吗?”
      他脸色不大好看,抿了抿嘴,没敢看我:“不想你担心。”
      “你都趴在我背上吐血了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我原地乱转,无所适从,“我能不担心吗?!”
      “小白……你别生气。”他要来拉我,被我给躲开了。
      他站起来抓我,我轻身提气就退了一丈远,刚站稳,却看到他踉跄一下要摔倒,立刻又飞身过去扶他。
      然后便晓得中了计。
      他一下子抱住我的腰,耍赖般把脸往我脖子里拱,居然还能有脸撒娇:“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凶我!”
      我呼出一口气,认了命。他都撒娇了,我能怎么办?
      “李彦廷。”我抱住他,摸到了他嶙峋的脊椎,鼻子一酸,“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什么都一肩挑的那一套?在我面前能不能不逞强?以前我那么累赘就算了,现在我可是莲台圣主、武道首脑,振臂一呼天下英豪都要为我出山……”我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你能不能……稍微依靠我一下啊……”
      他抱着我的手陡然收紧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他抬起头,看着我,认错态度相当良好:“对不起,我错了。你不累赘……我答应你。”
      橘红色的夕阳映在他的眼睛里,漂亮得令人发指。

      我赏了他一个表扬他知错就改的么么哒。

      “你去休息一会儿,我让他们煮点粥来。”我摸了摸他的脸,“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他要泡药膳,我没和他一起洗,但睡觉肯定是在一起的。我刚湿着头发爬上床,他就扑上来抱我,一阵乱蹭。我被蹭得也有点受不了,到底担心他的身体,给他打了个飞机,没让他做到最后。

      然后他就睡了。

      我看着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心疼得不行,凑上去长久地亲吻了他蹙起的眉心。

      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夜里我被热醒,抱着我的那位跟个火炉似的。
      李彦廷这病来得气势汹汹。

      我着急忙慌冲出门找人,这偌大的宫里竟然没几个人!
      最后我在鹿琛屋里找见了风渊,还有,福福。
      风渊冲去看李彦廷了,留我与福福对立当场。我不敢置信,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正在拿一块冰玉一样的东西给鹿琛擦身子,闻言回头来看我,眼中不掩敌意。想来他一生辗转在鹿府和皇宫,认不得屠欢,便以为我是皇上的新宠,便主仆一心,看我不爽了:“公子认得奴才?”
      他的面目与当年没有过多变化,却少了少年的傻气和快乐,青黑的下眼睑透着一股子阴郁,一条腿跛着,看来当年捡了一条命,却没能留下这条腿。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是你主人魂穿过来的,伸手扶了他一把,当即胡编乱造了个前因:“当年你兄长于我有恩,你与他长得很像,只是少了这一颗痣。”
      借了琪琪的名,他似乎敛了敌意,低下头:“哦。”

      连夜召了太医,十七八个老头奔赴青澜轩,却在宫门口趴了一片,只有领头的老头进来了。
      我一看,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是我是鹿商那会儿被我害惨的金太医。

      金太医和风渊在里面诊治,我就跟福福守在门口。我看了眼大门口那一片老头,问道:“他们为什么不进来?”
      “青澜轩是禁地,只有很少的人能进来。”他说,“这里是皇上的伤心地。”
      我点点头,另起了一个话题:“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敷衍:“挺好。”
      我叹了口气,回想了一番他当年缺心少肺的模样,感慨了一阵岁月无常,又搬出他哥:“令兄于我有恩,如今他已身死,便该由我代他照顾你。”我看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也有点难受,“给我说说你这几年怎么过的……从薛太后打断你的腿那时候开始吧。”

      我不是故意要揭开他的伤口,只是有些话不方便问李彦廷,而我却需要知道。我一方面对利用他心存愧疚,一方面又的确很关心他这几年怎么过来的。

      他侧头看着我,有点呆:“你是什么人?”
      “我叫屠欢,是个江湖草莽。”我说,“如不嫌弃,我可做你的兄长。”
      他怔忪地看我半晌,慢慢抱住膝盖,蜷缩起来。

      太多年没人听他说话了。
      “那时候……”他开口,“我一醒过来,就得知……少爷去了……”他的少爷,应是指的鹿商,“我……我不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
      时隔多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境里,巨大的皇宫,最重要的人死了,茫然无措,被巨大的绝望淹没。
      我揽住他的肩膀,他在我怀里剧烈地颤抖,是身体对那段回忆的应激反应:“抱歉……我、我不太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
      “没关系。”我说,“说你记得的。”

      他说他那时候伤得很重,本是死定了,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是金太医在看顾他。想也知道,他一个小奴才,金善却是太医院掌舵人,没有李彦廷授意,肯定是得不到这种规格的治疗的。
      但是很遗憾,就是金太医出手,也没能保住他的一条腿。他的伤养了大半年,能行动了以后就留在青澜轩打扫内务。被那次重伤伤了根骨,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不好,经常生病,金太医却会时不时来看他,为他看病,平日也对他颇为照顾。

      “金太医是个好人。”他看了看房间里,金太医和风渊在里面为李彦廷诊治,“他说少爷曾救他一命,这点小恩惠无以为报。”他的眼泪落下来,“我的光都沾着少爷的……少爷去了,我也沾着。”
      我倒是没想到,我当年不过是为金善说过一句话,竟成了救命之恩。
      我问他,后来呢?

      后来,后来四王爷逼宫而成,自立为皇,遣散后宫,却没有来动青澜轩。也没什么可动的,这里也就剩下婢子二三、奴仆十个,后山的竹林管不过来,疯了一样抽出两丈高。
      他仍旧待在青澜轩。他没有地方去,皇上没给他出宫令,他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他也没脸回府。外面的世界好像跟青澜轩都脱开了,风云变幻,改朝换代,好像都不关这儿的事。
      鹿商死后,这座为他而建的宫殿好像随他而去,去了一个介于现实与彼世的地方,没人来看,也没人来管。皇上怕触景生情、睹物思人,不来。宫里还有些娘娘的时候,也没人来找茬,毕竟主人都去了,皇上又态度不明,没人想来触霉头。
      他就安安分分待在这儿,安之若素。

      再后来,李彦廷又杀回来了,不费吹灰之力夺回大宝,可这还是不关青澜轩的事。

      直到,李彦廷把鹿琛带来。
      李彦廷把鹿琛交给他照顾,他只是个小小的侍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断断想不到这不吃不喝不哭不笑的二少爷是个死人,只当患了什么痴病。
      可宫里有了主子,便容不得他像之前那样懒散度日,他终于走出了青澜轩。
      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传言,挡也挡不住。
      说鹿家的灭族之祸、鹿琛鹿翰林行刺反王与太后,最后自绝于仁清宫中。
      他自然不信,二少爷还在青澜轩里等着他呢。可他心里冷汗津津,潜意识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二少爷无神的眼睛、僵硬的身体与脖子上精心掩饰却未除尽的伤疤……都是佐证。
      他终究是没有出宫令,不管传言是真是假,都没能去鹿府看上一眼。

      不久后风渊入主,宫里的传言便转向这位新晋的红人,没什么人再执着于自绝仁清宫的鹿翰林了。

      皇上日日前来,带着二少爷闷在房间里一闷一整天,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只有一次离去时见了他,嘱咐了一句:“别听,别看,别乱说,好好照顾他。”

      他仰头看着眼前这位高大挺拔的男人——当今圣上、九五至尊。这个人强招鹿商、施他宫刑、灭鹿家满门……妄动滔天权势,只手遮天以逞私欲、以固大统……他有太多理由去恨他了。可是他此时这么仰头看着他,有阳光落在帝王明黄的龙袍上,让那人看起来像个行走人间的天神。
      他这么看着,连恨都没有勇气。
      他便只是低眉敛眼、默默无闻、用尽全力地照顾鹿琛,不听,不看,不说,一晃七年。

      他坐在我身边,说话说得很慢,看起来是太久没有与人交流了。我想摸摸他的头,却没有立场伸手。我想了很久,问他:“你想出宫吗?”
      “出宫?”
      “对。”我说,“出去看看走走,离开这个地方。”
      他却摇了摇头,情绪毫不起伏:“我一个残废,走去哪里呢?”说完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全家死绝,我又是个废人,本不该苟活,若不是还要照顾二少爷,我早便该去了。”
      我内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帮不了他。

      我人生的格局很小,我想要保护的人也不多,可是当我竭尽全力想要帮助这几个为数不多的人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我看着他低垂的眼尾和微微佝偻的脊背,看他眼中无光无彩。他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要,对未来毫无希望。我深知他早被一种绝望淹没,可我拯救不了这种绝望。我只能眼见着他不断沉沦,因为他真的是什么都失去了。
      我是天下第一,可我对一个男孩的绝望束手无策。

      这时候风渊和金善一前一后出来了。

      “是好事。”金太医解释了一下,“多年积郁沉疴释放出来,看似凶猛,却是好事。烧退以后,当是无恙。”

      我抱拳:“多谢太医了。”

      风渊在一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天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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