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别哭》知名丑猫

13、初雪03

　　李彦廷领着我去了个宫殿，不是他的寝殿，应该是个随便什么空置的偏殿。
　　也没有去床上，他一进门，就直接斜斜倚在了软榻上。
　　室内冷清，跟着他的太监六常去烧暖炉了，现在还没有暖和起来。
　　他说指了指身前，道：“跪着。”

　　好吧好吧看你伤心过度的份上今天就忍了你……
　　我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跪在了他的两腿间。
　　地面冷得我膝盖疼。

　　他低头看我，也不说话，神色有点疲惫，又有点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赶出去。

　　……

　　有几个瞬间我痛得实在受不了，差点就想要跟他讲一个故事。
　　我知道，我只要叫一声三郎，他就会停下来，认真听我讲。
　　我有很多方法证明我就是那个鹿商。

　　可我最终只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我不愿意，借鹿商的名字，求得他的怜惜。
　　我不愿意。

　　……

　　我听到他跟六常说：“送他出宫，宫里不留闲人。”
　　真真正正的翻脸无情。

　　六常本来打算扶我，很遗憾，我的双腿完全动不了，最后是他把我背上马车的。
　　屁股一碰上凳子，我就情不自禁一声哀嚎。六常又只能把我扶起来，却不知怎样安放。
　　我看了六常一眼，跟他说：“你人真好。”
　　他低眉顺眼：“奴才惶恐。”

　　坐不下去，只能跪着。
　　我斜倚在马车围栏上，闭上了眼睛。

　　马车行了一会儿，细微的颠簸简直要把我的骨头都抖散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难道我要这样回家？

　　在马上要到我家的那个拐角，我叫了停车。
　　六常探头进来问我：“鹿公子，怎么了？”
　　我说：“就到这里吧。”
　　六常：“可是……”
　　我说：“就到这里。”
　　六常看了我一会儿，打开车门，伸手进来扶我。

　　我躲开了。
　　我回避着他的目光，轻声说：“谢谢你。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到地上用双腿站着，我才觉得有点困难，完全站不稳。六常又要来扶我，我先他一步扶住了墙。
　　“谢谢！”我低着头，把脸藏进阴影里，“谢谢你送我回来！请回吧！鹿琛不送！”

　　又是一阵沉默，六常带着马车走了。

　　我靠在墙上又歇了一会儿。

　　不远处有一处酒坊，这会儿还开着。
　　我扶着墙挪过去，买了两壶。站在拐角处，从头淋到脚。
　　等衣服半干了，又扶着墙往家一步一步挪。

　　琪琪给我留了门。
　　我一看到他，就朝他扑过去，挂在他的脖子上，装疯卖傻：“嘿！琪琪！你的媒婆痣真漂亮！”
　　“嘘！嘘！”琪琪堪堪拉住我，就来捂我的嘴，“少爷你小声些！老爷夫人都睡了！哎哟……今天又是喝了多少……”

　　鹿琛以前是个混惯夜场的，琪琪作为贴身侍从，应付惯了这种情况。他悄没声息地把我扛到房间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备好了一桶热水，然后就要来服侍我脱衣服。
　　我抱胸后退，缩到床脚：“不要！你不要碰我！流氓！”
　　琪琪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洗澡，我便心念电转，又生一计。
　　“那你拿屏风把水桶围起来，在外面看我的影子吧！不许偷看啊！死断袖！”

　　早就习惯了鹿琛乌七八黑的鬼点子和口不择言，琪琪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就任劳任怨去准备屏风。
　　我终于坐进了水桶。
　　把刚刚那疯癫颠的笑收起来，我才觉得全身上下都疼，疼得难以忍受。

　　琪琪在外面问：“少爷，烫不烫？”
　　我疼得说不出话，就只能大幅度摇头，让影子代我说。

　　我瘫在水桶里，温热的水流包围着我，让我非常舒服，有点想就这么睡过去，或者一死了之。
　　当然不行。

　　好不容易收拾完，我筋疲力尽地躺倒，任凭水流将我抬起来。
　　白气氤氲在我眼前，给我一种置身异世的错觉。好像整个白色的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同情，没有耻辱，也没有爱恨。
　　可我该死地记得，这种感觉，跟那个世界，只隔了一层屏风而已。

　　我抱着膝盖，咬住嘴唇，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但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琪琪在外面担忧地问：“少爷，洗好了吗？”
　　我梗着一口气，扯起嘴角笑起来，继续那个酒醉后装疯卖傻的腔调：“没有啊！你催什么催！本少爷想点事情，你还要闹！不准偷看啊！”

　　有人说笑哭了会难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在哭的时候要笑起来，更难受。
　　我不知道做什么要让自己这么难受，也许是无谓的自尊，也许是无望的期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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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屁股还是痛。
　　但是我还是想见他。
　　勉勉强强不露丑态地去上了朝，但是很遗憾，我这个身体也不是很争气，在大殿上站了大概四五十分钟，就晕过去了。

　　再醒过来，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我爹，和琪琪一张哭脸。
　　见我醒了，琪琪就捏了捏我的手，眼睛红得像兔子：“少爷……您这是遭了什么罪……”

　　我动了动，下面一阵清凉，已经被处理过了。
　　我爹发了话：“琪琪，你去吩咐厨房，给他做碗粥。”
　　琪琪哭哭啼啼退了。

　　光刺得我眼睛疼，我就抬了一只手挡脸上。
　　过了好久，我爹颤巍巍问我：“是四王爷？”
　　我没说话。
　　我爹只当我默认了，就在那边叹气：“唉，四王爷已经失踪数月，没想到竟然……老子当初就告诉过你，离他远点！离他远点！你偏不听，偏不听！唉！造了什么孽！你哥也是，你也是，都他妈栽在姓李的身上了！我们家的孩子，都他妈要拿给他李家的人这么糟蹋……”

　　字字恶劣，咬牙切齿，却没什么声势。
　　我看到他的白发支棱在逆光里，有些糟粕。

　　我说：“是李彦廷。”
　　我爹哑然。

　　我感觉到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去，流入发鬓。我说：“爹……是我甘愿的。”
　　“你怎么……”
　　我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痛苦和哀愁都深深刻在他满脸的皱纹里。说到一半，却是息了声，就是那种咽喉被掐住般地住了口，然后长叹一声，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