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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童年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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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莺雪坐在布满灰尘的椅子上，她声音轻柔，空灵如百灵鸟的吟唱，哀伤像涓涓细流从石缝里流出。
“你们真是不乖巧的学生。”
这声音是柔软的纸张，将所有感官都包裹，太闷了，人会在这声音中窒息，于是血从每个开口往外流。
“重整樱桃园，对学校好，对山也好。我引你下山去，你为什么不把施工队带上来呢？”
属于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匍匐的悲怆，像古诗里叹息着的吟唱：“姐姐啊！”
“——姐姐！”
“你们是这样冷酷而失去人性的家伙，你们权衡利弊，对过去熟视无睹，哪怕樱桃园再包含你们的回忆，你们下山的步伐也不曾停滞。
你们总是追逐将来、仇视现在，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看过去琳琅满目的奇珍？”
“你们甚至不能做出一个决定。”
“你们在逼我做这个决定。”
孟怜青动了动手指，她听到一声难以抑制颤抖音调的哭泣，分不清是她们哪个，亦或者两人同时发声。
“我们童年时候的欢乐都去哪儿了？”
……
“孟怜青？孟怜青？”
孟怜青努力睁开眼睛，她面前蹲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女孩儿很不高兴说：“你怎么在这儿睡觉！快回家去！”
孟怜青坐在地上。
她背靠着像得了皮肤病、一块一块掉白墙皮的墙，坐在墙脚下的泥灰里，往前是一条坑凹的水泥路，路上没有车，路旁的下水口旁盘着泥土色的脏水，空气里是一种工厂生产出的重金属味儿。
孟怜青爬起来，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她才发现手是灰扑扑的。
她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一个熟悉的人，这个人曾经教她硬币的法则。
孟怜青喊：“廖婆婆！”
廖婆婆年纪很大了，她在路的尽头抬起手来，她没有说话，但是孟怜青在心里听到她的声音。
“孩子，你永远不会四处漂泊。希望你的心永远保持完整，在烦人的知了整夜鸣叫的夜晚，有人知道你的名字，唤你回家！”
孟怜青开始向路的那边走去，小蛇缠住了她的脚腕，她轻轻踢腿，小蛇掉下去；野草刺破了她的皮肤，她捡来路边的垃圾袋套在脚上再继续前进。
廖婆婆不在了，孟怜青还是往前走，路上的人多起来，有人为她提供粮食和书籍，她不用再衣衫褴褛；她再往前走，路上的人又少下去，有人给她星辰和马匹，她兴奋地前进，仿佛永远不知疲惫——这就是孟怜青的过去。
当然，孟怜青想，途中也发生过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孟怜青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路过十字路口一个小摊子，算命的人热情招呼她，说只要九十九就能算一卦。
孟怜青早从同学们口中知道这是一个骗子，不过她是这天才遇上，她挑衅说：“我为什么要算这个呢？我自己也会算，我比你算得准多了。”
算命的男人嘲笑她的硬币算法，还很自信说：“你想不想算姻缘和桃花？只要九十九！”
孟怜青掏出一枚硬币来，在男人的注视中翻转，北境的境花朝向上方，她张口就是乱说：“你正在闹离婚，你离婚的理由是你的妻子不能为你生下一个孩子，但是这是因为你做的事有损德行，和你的妻子无关。”
孟怜青当然不会算命，她只是有这样一个思考的习惯而已。
但是算命的男人突然就涨红了脸，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把刀冲上来。
孟怜青：？
这个人被控住后，他大声对孟怜青叫喊：“你永远不会结婚，而且你永远不会拥有爱人！”
……
孟怜青是四人中第一个从梦中梦醒过来的，她看了两眼弹幕，回忆听到的声音，大概就猜想到发生的事：苏家姐妹以红房子为网，把他们困在了童年的梦里。
王宇不在房子里，但苏家姐妹的话中有提到王宇，也就是当时王宇应该就在房子周围，看红房子倒塌下去，其他玩家可能受伤或死去。
放弃民众的生命，单从这点看，他就绝不可能是联盟军部的军人。
孟怜青在废墟中转身看还在梦中的全球通和温百灵，又在隔了一段走廊距离处看到睡着的谢江思，发现大家都没有受伤，心里松气同时又有思量：看来苏家姐妹也不是全然要伤害他们。
虽然梦境里死亡不会真的死去，但是对本人来说也会有心理阴影好伐？
……
“靠，梦到吃虫子，吓死个人！”全球通紧接着她醒来，扶着断墙苦兮兮欲呕，“小时候想不开，玩什么不好玩虫子！”
孟怜青搁温百灵旁边坐着，看了两秒骤然发现不对，伸手轻触到她紧闭的眼皮上。
指尖濡湿。
温百灵在哭？！
孟怜青手指一缩就要收回手去，下一秒眼前景象换了一处。
……
天上在下雨，屋檐下放着几个铁盆接雨水，雨水打在盆里，一声声清脆地响，孟怜青两步踏到屋檐下躲雨。
这是温百灵的梦中梦，孟怜青抬头，还可以看到弹幕在上空滑动。
【温温在哪？】
【温百灵不是大小姐吗？】
可孟怜青看周围环境，一间间紧贴的破败房屋，被雨水洗刷的浑浊街道，怎么也不像大小姐应该在的好环境。
她一下子进来，梦境不会让她离温百灵很远的。
孟怜青于是往前走了一步，去敲面前这房子的不锈钢卷帘门。
里面传出来老太太的声音：“谁呀？”
女生声音柔婉：“我想进来躲躲雨。可以吗？”
卷帘门被慢慢拉开，门里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脸上布满了衰老的褶皱，身上穿着件花袄子：“这下雨天这么冷，你是哪家的孩子，快进来！”
孟怜青笑妍妍跟她进去，眼睛飞快一扫，就看到房间里靠墙的床上，坐着个团着被子的小女孩。
皮肤白皙，睫毛长长，眼睛像上好的黑宝石，六七岁的年纪已经可以看出熟悉的眉眼——温百灵！
【哇咔咔！好可爱萌萌哒！】
【对不起本来对大小姐无感的，现在：宝宝亲一口！】
【这是温百灵家吗？】
老太太让温百灵叫姐姐，小女孩就乖乖的：“姐姐。”
孟怜青被萌化了。
老太太很高兴，让孟怜青和她说一会儿话，自己则去倒水，孟怜青于是走过去站在床边。
可是孟怜青走近了就发现不对，温百灵抱着花花绿绿的被子，被尾露出了一只小腿，另一边显得空荡荡的。
小女孩很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视线，她把被子拉开了，露出了右边只有大腿的部分。
“姐姐，”温百灵仰起圆圆的小脸，“我车祸截肢了。”
这一声对于孟怜青的威力不亚于一颗原子弹，她在那两秒内呼吸一滞，什么都听不见。
【？？？】
【不是？】
场景变换，这次是在小巷子里，巷子尽头传来争执的声音。
孟怜青往里跑——温百灵一定在里面，有谁在欺负她？
脚步声惊扰了巷子里的人，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往外跑，孟怜青把人堵着，冷脸问：“你们打她了？”
这几个男孩女孩在大人面前一下子就怂了：“没有打她！”“她骂人！”
孟怜青进到巷子尽头，堆着的纸箱上侧身坐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短袖的温百灵，这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温百灵在面庞上更接近于长大后的她，也让她晃着的一条腿旁的半条右腿更加醒目。
温百灵正在发呆。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孟怜青，声音平静问：“你是谁？”
孟怜青想了想，说：“我是未来的人。”
又问：“刚刚那些人打你了吗？”
温百灵皱起了眉头，又松下去，完整的左腿摇晃着，左脚时不时点着身下的纸箱子：“我没那么蠢和可怜，他们不敢动手。”
那就是动嘴了？
孟怜青的话还卡在唇间，又听温百灵突然说：“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孟怜青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用了什么眼神，但她还是眨了两下眼说：“好。”
女孩“嗯”了一声，接着问她：“未来的我在你眼里，是会被欺负的样子吗？”
整个话题完全在被温百灵带着走，孟怜青面对她没有办法强势起来。
她顺着温百灵的话想，“未来”的温百灵……
孟怜青沉默了。
不是，温大小姐就不像被欺负的样啊！
就算，就算是失去了半条腿的温百灵，孟怜青也不能想象她被欺负的样子。
按照温大小姐的性子，一定会给挑衅的人狠狠的教训，她就算身在人群中，也是骄傲的、不需要怜悯的。
她老实回答：“不是。”
温百灵说：“那就对咯。”
孟怜青一时语塞，却又听温百灵说：“我在未来一定和你是好朋友。”
孟怜青奇：“诶？”
“不然你为什么愿意回来看我？我现在好弱，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孟怜青不知道怎么去分辨和辩证这其中的强弱关系，她没有温百灵的遭遇，不能完全得到她的想法。
温百灵鸦羽般的睫毛下有一双含着倔强和不平的眼睛，梦境世界倒映在她眼眸，这眼睛能让人想到许多东西，勇敢、智慧、美丽的花丛和带刺的生命。
孟怜青很温和对她说：“你一点也不弱。”
但是温百灵自然而然把这句话当作没用的、善意的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