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29、倒浊生长不似原魂

　　“师兄，这位是掌门门下的浮岚师兄，浮岚师兄，这位是灵轩大弟子，卢随师兄。浮岚师兄接下来同我们一路，没问题吧师兄？”

　　卢随一向没什么主见，多个人更安全，他立马道：“没问题。”

　　谢伏雁见卢随就来气，没出息的兔崽子，身为大师兄竟然要未满十五的师弟陪着进秘境，就只会在灵轩宫作威作福，没好气道：“娄师叔不是说过，是否入秘境可凭自己选择，卢随师弟实在恐惧，为何不在外等候，带晏云疏进来，你不怕谢师叔怪罪？”

　　这位浮岚师兄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可是其语气、神态、气质、气场熟悉到让卢随浑身一颤，大气都不敢出，听到最后一句时才后知后觉，慌乱道：“对啊，师尊一定会怪罪……”

　　“无事，师兄，到时我会向师尊解释的。”晏云疏大气凛然道：“师尊宅心仁厚，只要说清楚，他定能谅解的。”

　　还定能谅解，我看你俩出去不得屁股开花，谢伏雁冷言冷语道：“谢师叔是那么好糊弄的？”

　　此言一出，晏云疏也噤了声，两人在伪装过后的谢伏雁面前也跟鹌鹑似的，一个干瘪鹌鹑一个精修鹌鹑，两鹌鹑排排站，谁也没敢反驳。

　　谢伏雁训完才惊醒，自己怎么下意识摆出师尊姿态了，转过身，不自然转移话题道：“接下来，该往溪流对面走了，事不宜迟，快出发吧。”

　　临走前，他把晏云疏切下的拟藤蟒头颅收入鲤囊，不为别的，回头专门做个打手心的小板子，用颤昀锏打不仅大材小用，还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受伤。回去必然要严加管教了，前有南花榭孤勇闯迷阵，后有卢随怂恿人进秘境，鬼点子又多执行力还顽强，谢伏雁感觉这一天到晚不知要呕多少心头血才算到头。

　　真是徒弟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一路上他们畅通无阻，哪怕谢伏雁有意压制修为，也并不妨碍他们手起刀落猎灵兽，不过这些灵兽大多修为一般，和拟藤蟒相比，也不过是半口茶和一口茶的区别，这些远远比不上涅槃的品阶，差的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打制法器需同其主进行磨合，晏云疏此时尚在磨合初期，至多发挥出涅槃两成功力，不过这两成功力也足以让他在拟藤蟒此类灵兽中游刃有余。

　　相较之下，卢随就显得普通了，多数时候，他要么没等到机会出手，要么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卢随出门历练那几月，修为是有长进，但是心性这块和晏云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修士修体修心，二者同样重要，缺一不可，如果没有一往无前的觉悟，如果自身无法顿悟，那么无论怎么努力，修为都无法提升，原书中的卢随弱冠之后，修为一直停滞不前，面对墨皇一丝一毫反击之力都没有，活活受尽折磨而死。

　　谢伏雁和他们同行时，起初还帮忙解决几只灵兽，但在意识到这些灵兽并不会对弟子性命产生威胁，便放手让他们二人去打。

　　反正他能以“此等灵兽力微，不值得他耗费修为”为借口摆烂，晏云疏不在意，且十分欣然接受了，卢随与浮岚师兄不熟，自然不好说什么，三人就这么一路打，偶尔闲聊几句，每打完一只，卢随便埋头收灵兽，这些灵兽能做些防身小法器，出门历练时可用，不收白不收，每到这时，晏云疏则会凑过来，充满期待望着他，按耐不住喜悦道：“浮岚师兄，我方才那一招如何？”

　　彼时谢伏雁正往鲤囊里塞桃香豕，鲤囊外形和传音鲤一样，也是小鲤鱼，不过鲤囊大小像香囊，还是个圆滚滚，塞了鸡蛋的香囊，而桃香豕是一种外表似乳猪的灵兽，因烤成熟肉后会散发桃果清香而得名，桃香豕就是几人接下来几天的口粮，谢伏雁一见到桃香豕，莫名幻视，想到了娄不修，娄不修这辈子算个人，他上辈子肯定是个桃香豕！

　　晏云疏一路上不厌其烦问，谢伏雁说了很多次“不错”、“很好”、“很出色”，这次他依旧头也不抬道：“有长进。”

　　往往这时候，晏云疏脸上都会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谢伏雁心想，原来除了我以外，他也能同别人这样侃侃而谈。
　　谢伏雁给身为苍桐弟子的自己设定是，严肃正经、冷静自持、不苟言笑的师兄，偶尔会寄予同伴以关心，但不能多，多了就露馅。

　　几人收拾完毕，再度启程，此时树景渐渐消退，脚下从温软如絮的草毯，到凌乱稀疏的棘草，再至干涸开裂的阜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沙景，放眼望去，三棵形态怪异的矮树伫立于沙土之上，矮树没有叶，只有枝，那树枝色呈浅枯黄，布满条纹褶皱，如掌心及手腕处褶皱一般，枝头处挂着大大小小墨棕色果实，仔细一看，旱风吹处，果实边竟飘扬着细微绒毛。

　　晏云疏见此景，惊异不已：“这就是，‘倒长生’吗？”

　　卢随发问：“‘倒长生’？”

　　晏云疏随即解释道：“《繁荒录其一万物彀篇》中讲过，世间为彀，彀内万物皆要遵循其定律，而浊气自外而来，是为扰乱定律之凶，因此越靠近浊气的地方，异象越多，越不可用常理待之，《万物彀》里面，把不符合常理之处做了分类，其中一种便是‘倒长生’。”

　　说完，他又转向谢伏雁：“浮岚师兄，是不是这样，我应当没记错吧？”

　　“没错。”谢伏雁道：“根朝天，枝埋地，是为‘倒长生’无疑。”

　　晏云疏得了肯定，几人往沙地走，他如讲故事般道：“我看了《繁荒录》后记，说‘倒长生’，在初编里原是‘倒着长’，平白直叙，是重编者觉得‘倒着长’这名字实在随意，几经修改才变为了‘倒长生’。”

　　好强悍，好可怕的记忆力，谢伏雁真怕藏书阁里那些书都不够晏云疏看。

　　不过晏云疏言之有理，毕竟浊气这东西深不可测，叫什么不重要，但要让人严肃地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倒着长’？”

　　那也太好笑了，随意中带着滑稽，只会让人忍不住吐槽：“什么烂名字，也太低级了！”

　　他们脚下踩着沙地，越接近“倒长生”，脚下沙土反而越湿润，矮树之后，散布着白花花，似根须的奇特植物，它们短不过靴，长不过腰，有些细若柳枝，有些粗如婴臂，若从远处看，就像长在陆地的白色珊瑚，巧洁琢亮，不失为一抹亮色，但走近看，却有种失真的荒诞感，不出所料，这些也是“倒长生”。

　　晏云疏途径矮树时，见那墨果毛茸茸，没忍住用剑碰了一下，没有反应。

　　卢随看着也心痒痒，凑过来问道：“这是果子？”

　　谢伏雁从两人身后走过去：“是眼睛。”

　　矮树上所有黑绒果子霎时睁开，变成眼球，眼球中有一个两个或三个瞳孔，眼球眨巴着齐齐看向他们。

　　“啊！”

　　卢随吓地往后退，扭头却见另一棵矮树上眼球也睁开了，瞬间涕泪横流向谢伏雁扑去，拉扯他衣角不放，惊慌失措道：“这这这什么东西！”

　　谢伏雁拽出衣角，摇头叹道：“出息，这眼睛无害。”

　　晏云疏身子僵直，貌似也受了惊吓，即使如此他还坚持解释道：“……眼睛，《繁荒录》里认为，眼可视其心之心、心之窗、魂之管，因浊气而发生异常之处，经常会长出眼睛。”

　　他们走远了，矮树上的眼球还在目不转睛盯着他们，忽然，眼球左右晃动，瞬间变回了黑绒果子。

　　谢伏雁发现不是眼球在晃动，而是地面在晃，紧接着远处轰鸣声响起，天边炸开灰雾。

　　响声源自于沙地高处的另一面，谢伏雁与晏云疏对视一眼，紧声道：“走！”

　　谢伏雁快步跃向高处，高处另一面，远远横亘着一条狭长裂谷，延绵不绝，宛如山地被一柄顶天立地的斧头从头到脚劈开。

　　此时，裂谷边缘处，已经有弟子到达，三三两两散落四处，他们迟迟没有动身，都站立附近观望着。

　　这就是娄不修所谓的“第一道悬崖”，跨过这里，后面即是更为凶险之路，灵兽也更加凶悍无比，那里是真正的死伤不论。

　　谢伏雁转身，对两人毅然决然道：“你们，就止步于此吧，莫要前进了。”

　　卢随怔了一下，没说什么，晏云疏急切地上前一步，表情抗拒：“不行！弟……我……不是，为何要就此止步，明明已经走到这里了。”

　　话音刚落，裂谷边沿处，有名弟子御剑腾往高空，直冲裂谷对面而去，然而下一刻，裂谷下传出震天骇地的巨响，尘雾暴起，瞬间掩了整个裂谷，裂谷之中，一个巨物冲天而起，彻底拦住弟子去路。

　　那巨物形似无鳞之蛇，拥有数十头颅，口能吞天，弟子们在它面前宛如尘埃。

　　卢随眼珠震颤，下巴收不住，哆哆嗦嗦道：“那个，又是什么东西？”

　　这混球，进秘境不做功课吗？

　　“引魂鸮，过裂谷，只要一个不小心，你们就有可能葬身于此。”谢伏雁道：“卢师弟想必清楚自己实力，至于晏师弟，你本来就不该入秘境，所以听我一言，莫要逞强，若是不小心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着，谢伏雁就要往裂谷走去，晏云疏却一下拽住了他，不肯松手：“我不逞强，我来秘境，就是为了突破，如果连死都无法面对，那弟……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师尊，若要我止步于此，做个怯弱之人，毋宁死。”

　　说这话是，卢随脸上风云万变，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平日真看不出，晏云疏这么决绝，当真是个犟种，十头灵鹿都拉不回来。

　　可惜谢伏雁软硬不吃，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当即拨掉晏云疏的手道：“等你年满十五了再说。”

　　说着，他抬脚就走，刚迈出去一步，脑中忽然传出系统的声音。

　　【关键任务，请携带反派“晏云疏”通过秘境裂谷，任务进度0/1。】

　　谢伏雁愣在原地不动了：【你在说什么？】

　　虽然依旧是机械音，可同G315听着就欠的声线不一样，这个更加冷漠，没有感情，就像是完完全全的机器。
　　他又重复一遍：【请携带反派“晏云疏”通过秘境裂谷，任务进度0/1。】

　　谢伏雁内心恼怒：【又抽什么疯？之前任务不是和晏云疏剧情无关吗？不是自由度高吗？久违地又出bug？】

　　可下一刻，尖鸣声在脑中炸开，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入一百只尖叫鸡，他痛苦难忍地蹲下身，晏云疏见情况不对，立马在跑到他面前蹲下查看，焦急道：“师……师兄！浮岚师兄，你怎么了，头晕？头疼？身体不舒服？”

　　【警告，若拒绝完成关键任务，即刻抹杀。】

　　谢伏雁识海小人在识海里抽搐不止：【行行行！我完成，我完成还不行吗！】

　　尖叫声即刻停止，谢伏雁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眼，正好与晏云疏焦急到快要哭的眼神撞在一起。

　　不知该说晏云疏是顽强还是脆弱，他时不时会露出这种要哭不哭的表情，谢伏雁一见他这表情，就如鲠在喉。

　　谢伏雁站起身道：“无事，在秘境待久了，多少有点水土不服。”

　　晏云疏小心翼翼扶着他，随后缩回手，像做错事孩子般，可眼中急虑不减：“我不去了，不去了，浮岚师兄，你身体不适，也不要去了。”

　　“不必，我身体好得很。”谢伏雁拍了拍腰上伪装好的颤昀锏，灵力从中迸发。

　　他表面轻松，可心里却万分无奈：“不是你说‘毋宁死’？”

　　晏云疏百口莫辩：“你且当我胡说，头脑一热……”

　　“罢了，走吧。”

　　谢伏雁朝前几步，回头道：“晏师弟，和我去会一会这裂谷，和引魂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