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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追循 ...

  •   焦尸最不好检验,尤其是被焚烧的程度很严重的焦尸。

      纪明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开始检验。

      死者已经面目全非,只能依稀判断出是个身形强壮的男子。

      尸体的四肢呈现斗曲状,皮肤有红斑,水泡……眼睛的睫毛仅有尖端被烧烧焦,口鼻里有烟灰。

      种种特征指向了一个结论——死者是被活活烧死的!

      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得到一种黏腻的感觉……

      纪明朝换了一副手套。

      “师兄,帮我搞些黄泥来。”

      张品点点头就离开了验尸房。

      还需要判断死者的年龄。

      纪明朝察看了死者的牙齿,想要从牙齿的磨损程度来判断。

      “咦?”

      死者的牙齿有些特殊,颜色很黑,明显是被某种东西染色导致的那种黑。磨损也很严重,最里面的左下牙还缺了一颗,看上去和四十岁左右的人差不多。

      手下忽然传来异于□□的坚硬触感。

      她垂下眼,自己的手正放在死者胸前。

      好奇心让她翻开了死者的残存的衣襟。

      一片明黄色的瓷片乍然出现,鲜明的颜色令人晃眼。

      “瓷片?”

      “怎么样?”宋望朔疾步走了进来,问道。

      纪明朝皱着眉,把瓷片递给他。

      “你……看看这个。”

      瓷片不大,只有两寸见方。

      里外都是明黄色的釉质,上面还有着五色的云纹。

      这是皇帝才可以使用的规制。

      宋望朔手颤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将瓷片郑重包好揣在了怀里:“先验尸。”

      初步判断死者四十岁左右,男,身长五尺九寸左右,体型健壮。

      死因为生前烧死,四肢无伤口,后脑有一处不规则的挫伤,此处伤有多个创角,周围着力较轻,中间着力重,初步判断为山石砸伤所致。

      “四肢没有伤口?包括被绑缚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的。”纪明朝很肯定这一点。

      “那死者后脑的伤严重吗?”

      “挺严重的。很有可能死者就是被砸伤后失去了意识,再被烧死的。”

      了解完死者的情况,宋望朔也说起了他的发现。

      “我刚刚去问过。那箱瓷器是我堂兄在宝德瓷厂订的,今日早上刚从瓷厂拉出来的货,没有经过别人的手。”

      这时,张品端着黄泥走了进来。

      “这个也能复原?”宋望朔有些惊奇。

      “能的,比只剩骨头还简单些。”说到这里,纪明朝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死者的年龄,我觉得还有些不太确定,他牙齿上的黑污很奇怪,洗都洗不掉,还有一股奇异的味道。”

      纪明朝在这方面很谨慎。

      “黑污……”宋望朔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死者的腮帮子是不是一边大一边小?”

      “是,两边大小很不一致。”

      “是槟榔。”

      纪明朝有些懵:“槟榔是什么?”

      “是一种果子,南方特有的,你没见过也正常。长期食用会使牙齿变色,还会让人的腮帮子变大变形,严重的还会导致口齿腐坏。”

      这描述让纪明朝觉得耳熟:“是……螺果?”

      宋望朔点头:“对,医书上是这样写的。”

      “那死者的年龄就要比初步判断的更小些。这东西似乎只有岭南那边才有?”

      “还有南诏。”

      “死者会不会就是那里的人?”

      “很有可能,其他地方的人很少有吃这些的。”

      看着纪明朝熟练地捏出鼻子的形状,宋望朔忍不住好奇。

      “如果死者只剩下尸骨,鼻子的位置就只是两个洞,这样是怎么判断出死者生前的模样呢?”

      “不难的。”纪明朝摸了摸自己人中最上面的地方,“从这里的突出朝向能够看得出来鼻子整体走势,突出朝上就是上扬的鼻子,朝下就是下垂的……”

      张品凉凉地说道:“还是需要天份。”

      像他学了一辈子还是学不会!

      纪明朝叹了一口气:“对啊,所以我现在还愁呢!这么好的本事,没有人学可怎么办啊!”

      仵作的地位不高,这本事再好,也没几个人愿意学,况且还得有天分……

      宋望朔心里有了计较,眼里也多了几分期待。

      看他如此,纪明朝突然笑道:“若是少卿大人想学的话,我可以不收束脩。”

      “那就劳烦你了!”宋望朔行了一礼。

      “来来来,我继续给你说,死者的眼睛……”

      等人像复原完,宋望朔又画了一遍。

      纪明朝洗了洗手,看了一眼画像:“别说啊,死者的容貌还真像南诏那边的。”

      “若真是如此,那就简单许多。”

      宝德瓷厂。

      老板胡宝德一听见大理寺来了人,着急忙慌地就赶了过来。

      “草民见过二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有何贵干?”

      他眯了眯眼,圆圆的鼻头微微皱起。

      虽然旁边那个女子没有穿官服,但是腰间的令牌……是那个女仵作!

      他心中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怕不是出人命案子了!

      “本官今日收了一份礼。”宋望朔指着箱子,“是宝德瓷厂的东西吗?”

      胡宝德被他问得有些糊涂,只老实答道:“从箱子上来看,确实是草民家的物件。”

      宋望朔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耿江,耿江会意,直接一把打开了箱子。

      “啊——”

      胡宝德被里面的焦尸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他吓得语无伦次,“草民……草民冤枉啊!”

      宋望朔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本官是有话要问。”

      胡宝德见宋望朔并未异色,立即会意道,“草民这就让人去查,这箱子是怎么来的!”

      “是宋家宋望成订的。”

      “是是是……”

      胡宝德立即去叫管事去查账目。

      瓷厂的经营不错,上下井然有序,不过一会儿就查到了箱子的来源。

      “这箱瓷器是过年后烧出来的一窑,今儿早上刚刚送出去的……”胡宝德哭丧着脸,“具体怎么成这样了,草民也不清楚。”

      还没出正月呢!怎么摊上这样的晦气事儿!

      宋望朔也一直奇怪这箱子里的瓷器怎么会忽然变成了尸体。

      “这样吧!你先带我们去看看你们存放瓷器的地方。”

      必须要先搞清楚瓷焦尸是怎么混进箱子里的!

      胡宝德立即带路。

      瓷厂依靠山势而建,面积相当大,空旷的地上分布着不少土包似的土窑,有的还在冒着白烟。

      “胡老板。你们过年可有休息?”

      “当然是有的,正月十六才开窑的呢!”

      宋望朔问道:“不知这烧制瓷器可有什么步骤?”

      一说到这里,胡老板两眼放光。

      “这可就有讲究了!我们瓷厂的瓷器都是经过了选矿、炼泥、定样、利坯、绘画、施釉、入窑……总共七十二道工序!”

      纪明朝故意吹捧道:“难怪宝德的瓷器那么好!”

      “那是!”

      胡宝德说到自家的瓷器那是滔滔不绝。

      “就从烧窑说起吧。这第一就是要整理窑弄,每次烧窑的时候,窑炉都会有些损坏,得把这些都弄好才好下次接着用。这第二,就是要满窑!这事儿看着简单,但是极其考验师傅的本事!柴火这东西不便宜,每次开窑都要尽量多烧些,那么多瓷器,要是位置没摆好,火候到不了位,还会倒窑……还有封窑门,这封窑门最讲究啦,窑门要是没封好,前面的都得白搭……最后这瓷器烧好了,熄火后才能开窑。”

      纪明朝问道:“那出了窑的瓷器是直接装箱卖出吗?”

      “没那么简单,烧成的瓷器还要打掉下面的垫饼,再用竹片或细沙磨光露胎处,才算完成!”

      宋望朔本就紧皱的眉皱得更紧。

      “既然如此,尸体是怎么跑到你家箱子里去的?”

      “草民也觉得奇怪啊……”

      胡宝德欲哭无泪。

      他开了一辈子的瓷厂,就没遇见过这种事儿!

      说话间,一行人就走到了存放瓷器的地方。

      一排房子里摆满了各类瓷器。

      胡宝德介绍道:“烧好的瓷器会集中放到再这里检查一遍,最后才会装箱后再送出去。”

      “今早出去的瓷器是何时装的箱?”

      “昨日验好货就放在这儿了。”

      旁边还摆着不少箱子,不过箱子虽然一样,却有着些许区别。

      “你这里的箱子怎么有两种?”

      胡宝德解释道:“红色锁的才是能拿出去卖的上色货,黑色的锁装的都是二色、三色和脚货,都要拉去烧掉的。”

      “烧掉?”宋望朔直觉有些不对。

      “嗯,每天早上,这些都会拉去山那边烧掉,草民的生意虽然微薄,但是从来不卖次品出去。”

      听完这话,二人心里都有了同样的想法。

      避开他人,宋望朔说道:“瓷厂附近没有什么人烟,很难混进来,凶手应该就是瓷厂的人。”

      纪明朝蹙眉道:“既然凶手是瓷厂的人怎么会分不清两种箱子的区别?总不可能是他故意把尸体装入要卖出去的箱子吧?放在处理废弃瓷器的箱子里还差不多,那箱子放那儿再一烧,尸体都成灰了,也没人会察觉。”

      “你说对了。可能凶手本来是想把尸体放在废弃的箱子中,好不着痕迹地处理掉尸体,只是不小心放错了箱子。”

      纪明朝点点头,看了看周边忙碌的人们。

      “是很有可能。这里白日人来人往也没有烧毁尸体的条件,凶手要避人耳目多半是在晚上把尸体运过来的。黑色和红色在晚上还挺容易看混的。”

      “烧毁尸体……”宋望朔突然问道,“你之前说死者死亡时间是在昨晚?那……昨晚烧窑会不会?”

      “死者尸体烧毁程度很严重,普通的火没有那么大。窑炉里,很有可能。”

      二人交流完,宋望朔才问起了胡宝德:“昨晚,可有哪个窑炉在烧瓷器?”

      胡宝德脸色有些发青。

      “确实有一个,是草民手下一个姓杨的师傅。”

      “他昨晚烧的哪个窑?”

      胡宝德想到了什么,试探道:“草民这就带您去?”

      “好。”

      胡宝德边走边说:“杨师傅正好也在。”

      杨师傅看顾的窑炉距离这里倒是不近,一行人走了一刻钟就到。

      正在收拾炉火的杨师傅被红晃晃的官服吓了一跳,擦了擦手,立即跑来行礼。

      “草民见过大人!”

      窑炉旁边放着一堆裂开或是变形的瓷器。

      隐隐约约传来的酒气让宋望朔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些瓷器是怎么回事儿?”

      胡宝德解释道:“这些都是烧坏了的瓷器,火候不够导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很是生气,一双眼睛直瞪着埋着头的杨师傅。

      “什么时候会导致温度过低?”

      “是他没把窑门封好!”胡宝德气不打一处来,“窑门就是窑火的命门,他爱喝酒,当时定然是偷懒去了!”

      “哦?何以见得?”

      胡宝德抱怨道:“今日一早,开窑的时候,草民就在旁边,那窑门一看就没有封严实,一弄就开了!果然,一打开,里头的瓷器都坏了!”

      他说完犹嫌不足。

      “这种事情不是一两次了,整个瓷厂就你一个坏事!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今日把这儿收拾完,你就给我立刻收拾包袱走人!”

      杨师傅并没有回嘴,只哀哀地叹气。

      宋望朔忽然说道:“我们想进去看看。”

      胡宝德一愣:“那里头脏得很……”

      “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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