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指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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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诗会一别，沈妙妍便没再见过周蓉。
此次再次见到，周蓉的神色比她当时看到的要更加凌厉。
看周蓉那周身的气势，俨然是已经当家作主的人才会有的。
或许这一世，远离了小人，周蓉掌握周家的速度比前世更快了。
她被周蓉拉上她的马车。
马车夫和周蓉的侍女就各自站在马车的两边，防止有人近身听到她们的对话。
周蓉凑到她耳边，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
“魏麟要求娶平阳侯家的嫡女，正在等着皇上指婚，你知道这件事吗？”
沈妙妍愣了一下。
没想到周蓉会跟她说这种事。
这恐怕是兰嫔从宫中带出来的消息，交给周家的掌权人，她的妹妹。
而周蓉刚好欠着她的人情，与她有关的事情，便想着来知会她了。
今世魏麟这么早就要娶沈微月了？
他前世地位稳固，尚且和沈微月拉拉扯扯好几年，即位之前才娶她做的正妻。
今世地位不保，最是需要其他助力的时候，他居然舍得这么早把自己的正妻之位让出去？
沈妙妍有些迟疑：“到哪一步了？”
周蓉脸上的急迫神情并不作伪，但她依旧声音沉静，徐徐道来：“约莫就这几天的事了，陛下已经动了念头。”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沈妙妍。
沈妙妍缓缓展开，定在当场。
那种梦魇一般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颤抖着指尖，把信件拿近了几分，再次读了一遍。
魏麟要求娶的人是谁？
她？
她这辈子和魏麟接触不多，也没有与哪位皇子定亲，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她啊！
周蓉仔细观察着沈妙妍的神情。
但此时的沈妙妍已经无暇顾及周蓉的看法。
她整个人都轻颤着，只觉得从马车车帘吹进来的风，冷得可怕。
外面，轰然一声惊雷。
周蓉的侍女轻手轻脚地取了伞，再次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沈妙妍随着雷声，屏住了呼吸。
她闭上了眼睛，回到那个雨夜。
冰凉的雨打在马车顶棚上，噼噼啪啪地四溅而开。
晕开了一层冰凉的寒雾。
她坐在车内，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
她手紧紧按在胃部，压抑着其间的翻涌。
旁侧，木着一张脸的老嬷嬷转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
那天的雷声太大。
连训练有素的马儿，都因此战战兢兢。
闪电劈下，照亮车内她惨白的脸。
待到马车离开京城，前往城外的别院，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左右不过是早死几月或是晚死几月。
一句有损皇室血脉，就可以让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向她倾泻下来，将她活活压死。
一声嘶鸣。
马儿不受控地四处向前飞奔。
车内的颠簸陡然增大。
她整个人从马车的前面飞了出去。
腹部狠狠撞在车架上。
痛得她眼前一黑，久久不能动弹。
她人就那样挂在车架上，随着马车剧烈颠簸。
车夫正用了吃奶的力气去拉缰绳，无暇顾及。
看管她的老嬷嬷上了岁数，被马车颠簸得动弹不得。
她微微醒转，腹部痛得像是被一把尖刀捅入，反复翻搅。
她看着面前飞扬的马蹄重重落在地上，踏起一阵尘烟。
她眼睛微亮，生出了一丝希冀。
逃跑……很难。
但因惊马落胎，即便是齐贵妃，也没法颠倒黑白。
她可以活！
她一定要活下去！
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蔓延开来。
她挣扎着，向前爬去……
周蓉看着沈妙妍的眼中闪过极其激烈的痛色。
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陈年旧伤被掀开，露出了鲜血淋漓的创面。
她不知道沈妙妍经历过什么，又为何对魏麟有惧意和恨意。
但她可以确定，她们可以是一边的人。
这让她缓缓舒了一口气。
虽然和这位平阳侯家的嫡二小姐只见过几面，但是经过上次一事，她仅有一个念头。
做盟友。
如果她与魏麟站在同一条船上，在今后尽心尽力地帮助魏麟……
她将是夺嫡之争中，一个相当可怕的敌人。
她不愿意嫁魏麟，那真是……太好了。
周蓉的手轻轻搭在沈妙妍的手上。
沈妙妍被她触碰，回过神来。
周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沈妙妍声音有些暗哑：“为什么是我？”
周蓉想了想，回道：“陛下在找一双眼睛，或许，和这件事有些关系。”
沈妙妍眸光轻颤。
她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修饰容貌，肤色，唯独眼睛无法改变。
这次去救和亲队伍，走得匆忙，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准备。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在哪里暴露的？
他们知道她多少？
凡云山的事，和亲队伍的事，假西夷人的事，还有西疆那边，真西夷人的事。
震云的事，锦枝的事，还有城内大大小小的商铺……
他们究竟知道了她多少！
是只有魏麟知道了，还是皇帝也知道了？
他要娶她，是想干什么？
沈妙妍闭了闭眼，深呼吸一下：“麻烦小姐替我带话，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替我多谢娘娘。”
周蓉郑重点头。
她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外面还在下雨，不若我送你回侯府吧？”
沈妙妍摇了摇头。
她不准备把自己和周蓉有一定关系的事情暴露给平阳侯。
“借一把伞给我，可好？”
自然是没有不好的道理。
周蓉从身后取出一把精致的油纸伞，上面绘制着极为清雅的梅花图样。
她将它递给沈妙妍：“此伞赠与小姐，正相适配。一路小心，若有需要，记得来周家找我。”
沈妙妍颔首，接了过来。
她离开马车。
雨丝从天边垂落，扫在她血色不显的面庞上。
她撑起纸伞，独自向平阳侯府的方向走去。
因为天气不好，街上空荡荡的。
黑沉的云压到了地面。
天与地，乌云与尘土之间，唯有一人，一伞。
周蓉在车中看着她远去，不知为何，叹了一口气。
沈妙妍缓步向前，直到离开周蓉的视线后，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街上，雨点不停地打在纸伞上，有些沉重。
她把纸伞微微倾斜，抬头去看远处的天边。
闪电破空划过，在那里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紧跟着，是轰隆隆地响声。
空气寒冷，冻得她的指尖有点发红。
她紧了紧手指。
纸伞上，梅花的图样随着她的动作轻颤。
许久，她再次移动脚步，却是转了个方向。
她回到平阳侯府，等待她的，必定是关于擅自离家的诘问。
而后，便是责罚与软禁。
既然魏麟动了娶她的心思。
那么，平阳侯就算是绑，也会把她绑上接亲的花轿。
她别想离开平阳侯府半步。
不能回去了。
她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文王府。
看门的老人今年七十又二，已然是高寿，手脚不算灵便，行走都需要拄着拐棍。
今日雨下得大，定是不会有客来访的。
于是，老人早早关门落锁，缩到了门房中烤火。
被温暖的火烤着，老人困乏地打着盹。
恍惚间，好像听见什么响声。
老人睁开眼睛，又听了一会，这才辨别出来不是雷声。
是真的有人在叩门。
他拎起拐，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挪，总算是没有被淋湿的路面滑倒。
他将门推开一个缝隙，向外看去：“这里是文王府。”
王爷外出游历，离开府中已经数月，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就算是京中消息不灵通的，多次无果后，也慢慢不再过来。
今日雨又下得如此大，按说这时候的文王府，应当无人过来才对。
老人以为是哪家人喝多了，走错了地方。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
但他推开门后，看到了一位年轻姑娘。
那姑娘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中。
雨太大了，并非纸伞可以完全遮蔽的。
于是，有雨水斜着打到她的发丝上，再顺着她的鬓角滑落。
“文王回来了吗？”
老人愣了愣：“还未，姑娘找王爷有什么事吗？”
随后，老人顿了顿，说道：“若是不嫌弃，姑娘可以来我这门房中，避避雨。”
沈妙妍摇了摇头。
雨有什么值得避的？
她被命运和皇权夹在中间，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什么都逃避不了。
沈妙妍叹了一口气。
谢昭被魏昌叫进宫中是常有的事。
小住几日也是有的，全凭皇上心意。
若是今日等不到谢昭，她便去震云那边住上一夜……
而后……
再说而后的事情吧。
“沈小姐？”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些迟疑。
沈妙妍转身。
谢昭回来了。
谢昭不知是不是在宫中面对了魏昌的刁难，显得有些疲惫。
此时，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看着这边，脸上带着轻微的讶意。
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沈妙妍。
沈妙妍点头：“叫你进宫，没事吧？”
谢昭一边朝她走来，一边回到：“没事。”
光线昏暗，等走近了，他才发觉沈妙妍被雨淋得半湿。
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眉：“雨太大了，先随我进去，坐下再说罢。”
看门的老人见状，给两人推开了大门。
谢昭向内迈了两步。
跨进门槛以后，他又停了下来。
因为，身后的沈妙妍没有跟上来。
“你……怎么了？”
沈妙妍收紧指尖 。
伞柄在她的抓握下，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她看向谢昭。
谢昭的神色被雨幕模糊，映成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声音听在她的耳中，也含糊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前进还是后退。
又是否真的如她所愿，一步步地，距离自己想要的越来越近。
她听见自己有些哑意的声音，与树叶簌簌的声响一同，混合在雷雨声中。
“谢昭，娶我可好？”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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