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微尘》风山河

36、第 36 章

　　春节假期结束后，陈弦月退了考研自习室的房间，回了师父家。

　　陈弦月推开院门，见师父正和一个人下象棋，那人背对着她，认不出是谁。

　　二人下得认真，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陈弦月悄悄走进，遮住了棋盘上的光，师父才抬起头看见了徒弟，惊喜地起身：“月月回来啦！”

　　“师父。”

　　师父对面的人也起身转过来看，二人对视上后，都愣住了，久久没有动作。

　　在师父眼中，这是俩人一见钟情，看对眼儿了。

　　师父匆匆留下一句“秋落你帮你月月姐把行李弄进来啊”，便一路小跑着到了厨房，找正在做晚饭的老伴儿。

　　师娘见师父跑着进来，不禁说道：“这小老头儿，后面有人撵你啊？”

　　往常师父怎么也得故意和师娘顶几句，但这次师父只顾着说孙子和徒弟的事儿。

　　“老伴儿，我跟你说啊，秋落和月月啊，有戏。”

　　师娘一听也来了精神，忙不迭问：“月月回来了？你说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是没看见俩孩子那眼神儿啊！”

　　师父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和师娘透过窗外看见王秋落在帮陈弦月往楼上搬行李箱。

　　师父得意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师娘惊喜地点点头。

　　王秋落帮陈弦月把行李箱送到了房间，陈弦月道了句“谢谢”。

　　“没想到月月姐你就是爷爷的徒弟，你刚回来先收拾一下吧！奶奶已经在做饭了，等饭好了我叫你。”

　　“好。”

　　王秋落“嗯”了一声便回自己房间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想着相亲时和现在清冷如霜雪的陈弦月真的和当初在电话里跟爷爷奶奶撒娇的月月是同一个人吗？

　　晚饭的时候师父发话了：“月月，工地还没有开工，你就在家里拿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上手练练吧！正好儿秋落还不回去呢，让他给你打下手。”

　　王秋落在部队里就要早起，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便在家休假，到了点儿也睡不着了，起来洗漱一番便早早到做文物修复的房间等着陈弦月。

　　陈弦月到修复室的时候，王秋落正捧着一个素色陶器看着。

　　“来得这么早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王秋落一跳，失手打碎了陶器。

　　王秋落紧张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又抬头望向陈弦月，见陈弦月面无表情，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的宁静，让王秋落更害怕了。

　　明明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但还是鼓起勇气乖乖道歉：“对不起啊月月姐。”

　　“没事儿，在部队这么紧张难得回家会有放松的时候，我还挺替你高兴的。这就是师父给我买来练手的现代陶器，不是文物。我还得谢谢你呢，我可不忍心祸害东西，你这失手打坏了，还加快了我的进度呢！要是我自己摔，我可下不了这手。”

　　陈弦月这么一说，王秋落心里踏实了不少。

　　王秋落帮着陈弦月一起将地上的碎片都捡到桌子上。

　　“那我们接下来要干嘛？”

　　“像拼图一样把它们拼起来。”

　　王秋落坐在陈弦月的对面，帮着一起拼，没多久，王秋落就坐不住了，一会儿捏捏脖子，一会儿耸肩，一会儿转转脑袋。

　　陈弦月见状说道：“要不你休息一会儿？”

　　“没事儿，这不是快拼好了嘛！”

　　“这算是容易的，好歹你知道这是同一件器物上的，这要是在墓葬里发掘出一堆碎片，你还得分辨都是哪个器物上的。”

　　“这也太麻烦了吧！幸亏我不用接我爷爷的班儿。”

　　陈弦月笑笑没说话。

　　确认好碎片的位置后，陈弦月在裂隙上涂抹活性生物泥，王秋落也照葫芦画瓢，学着陈弦月的样子做。

　　王秋落拼的碎片少，很快就涂抹完了，便问：“月月姐，你看我还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陈弦月见自己手头儿的碎片也都快要涂抹好活性生物泥了，便说：“你去找一个盆子，要能盛得下这些碎片的，然后把柜子里的氯化钙和尿素倒在盆子里。”

　　陈弦月涂完后，王秋落也端来了氯化钙和尿素混合成的反应液。

　　陈弦月和王秋落将所有的碎片都放进了反应液里。

　　“这个需要浸泡十二个小时，我们休息会儿吧！”

　　庄入云新戏杀青，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庄景云有一套衣服落在这儿了，便拍了照发给庄景云，并问：“你这衣服着急要吗？着急的话我就给你寄过去，不着急就下次见面再给你。”

　　庄景云回复：“不着急，下次见面再说吧！”

　　庄入云刚要继续回复庄景云的消息，庄景云就打来了电话。

　　“干嘛？”

　　“哥杀青快乐啊！”

　　庄入云欣慰妹妹还想着关心自己，没想到下一句话直接把庄入云打回现实。

　　“哥你片酬到账了没有，多不多啊？你给我开个民宿吧！最好是在山清水秀的村庄里，过年的时候我也有理由不在家了，就说要打理我的民宿。”

　　庄入云翻了一个白眼：“是我天真了，还以为你是单纯想要关心我。”

　　“哎呀你就给我开一个，到时候姐姐也有一个避难所啊！她还可以到我的民宿里躲避催婚。”

　　“说到姐，我确实有些事儿要找姐说。”

　　“什么事儿啊？你先说给我听听。”

　　“感情上的事儿你懂什么。”

　　“不是吧哥，你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弦云野鹤CP要BE了。”

　　“弦云野鹤也可以是你和姐啊！”

　　庄入云说完便挂了电话。

　　晚上八点，陈弦月清洗修复好的陶器器身上的反应液。

　　桌上的手机亮了，王秋落见陈弦月双手都沾了水，便有眼力地接了电话，还按了免提。

　　庄入云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姐。”

　　见陈弦月和别人打电话，王秋落就离开了修复室。

　　“入云，你怎么有时间打电话过来？”

　　庄入云面色赧然，说话吞吞吐吐地：“姐，你之前说帮我......”

　　庄入云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陈弦月声色俱厉：“庄入云，你要说你就给我痛痛快快地说，别说话说一半儿，你要在我跟前儿这样我就抽你。”

　　庄入云被吓得嘴跟机关枪似的：“姐我有喜欢的人了是我同剧组的演员我想表白。”

　　“你想表白你就去表啊，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替你去表啊！”

　　“那倒不用，说真的你挺有出柜的气质的，我怕她到时候看上你了。我就是想问你我怎么告诉我的经纪人才能留条命。”

　　“你谈恋爱你经纪人就把你杀了？你管他做什么？我发现你现在还不如景云。”

　　“是是是，景云被您调教地很好。高中的时候因为喜欢的男孩儿哭哭啼啼一个月，这现在遇到渣男把渣男骂得快气出心脏病了。可关键是我跟景云不一样啊！我是公众人物，还是上升期，我这个时候谈恋爱，你要是经纪人，你不得给我咔嚓了啊！”

　　“我未来的人生在哪里度过我都不管了吗？还咔嚓了你。我要是你经纪人你想谈就谈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不想公开我就把这秘密给你捂好了，想公开无非就是我多了一个要保护的人。再说了你就是家庭作坊，又不是一个经纪人带一堆艺人带不过来。”

　　庄入云拿腔做调，声音跟哭了似的：“姐，你怎么这么好啊！你给我当经纪人来吧！我高薪请你。”

　　“拉倒吧！我现在挺好的，逍遥自在。墓葬里的人骨不会让我给他修图修八百次，破碎的文物也不会下班前告诉我它马上就要恢复原样。”陈弦月继续说着：“要我说你现在就开始担心经纪人会不会杀了你太早了，你都没跟人家表白呢，人家要是不喜欢你不想跟你在一起呢？人家要是拒绝了你你不就谈不成恋爱了吗？那你现在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啊，踏实的，不要提前发愁。”

　　“姐，是我不值得吗？你哪怕把用在景云身上的温柔、耐心、宠溺分十分之一在我身上呢！”

　　陶器清洗好了，陈弦月将手擦干净：“少废话，先表白去吧！”

　　不等庄入云说话，陈弦月就挂了电话。

　　离王秋落回部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每天下午五点师父和师娘都会准备晚饭，但这次没有，而是通知陈弦月和王秋落：“今天前面胡同儿的老李头儿让我们去他家吃，你们两个自己想办法弄点儿吃的吧！”

　　王秋落拦下爷爷奶奶：“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呗，大家都认识。”

　　爷爷打掉王秋落的手：“你们跟着干什么，人家只请了我和你奶奶，再添两口人儿，说得过去吗？”

　　奶奶也附和着：“就是，你和月月出去吃点儿也行，奶奶给报销。”

　　陈弦月望着师父师娘离开的背影：“师父师娘真是煞费苦心啊！”

　　王秋落不明所以，眼中充满疑惑。

　　陈弦月解释道：“你不觉得师父师娘在撮合我们吗？”

　　“怎么可能，他们还觉得我配不上你呢！”王秋落想了一下：“不过爷爷奶奶最近的种种行为确实有些怪。”

　　“反正他们也成功不了，还是先想想吃什么吧！”

　　“我想吃面，那家面馆儿特别好吃，面条筋道，汤超级鲜，装修餐具也好看，我觉得你们女生肯定喜欢这种。”

　　“那走着。”

　　王秋落带陈弦月打车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车停在了面馆儿门前。

　　面馆儿的门是带田字格玻璃的对开木门，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屋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面果然像王秋落说得那样好吃，也难怪王秋落临走前想来吃一次。

　　吃完后王秋落想要结账，便叫陈弦月去门口守着那两辆共享单车，说要骑车回家。

　　陈弦月在门口儿等着王秋落，迎面来了一个面目犁黑，蛇头鼠眼的男人，一脸坏笑来到陈弦月跟前。

　　“小妹妹，跟哥哥玩儿去啊！”

　　陈弦月冷笑一声：“我可能比你年纪还大呢！”

　　男人又上前一步：“是吗？看不出来啊！那加个微信啊！”

　　陈弦月声音疏离，但也礼貌：“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加陌生人。”

　　男人语气轻浮：“加了就不是陌生人了。”

　　陈弦月有些心急，回头忘了一眼还在结账的王秋落，那男人就上前抓陈弦月的手，还要抢陈弦月的手机，嘴里不停念叨着：“加一个加一个。”

　　王秋落结完账要离开的时候，透过玻璃见有男人抓着陈弦月，大步出门，推开了男人，一把揽住陈弦月的肩膀。

　　男人气急败坏：“有你什么事儿，滚开。”

　　王秋落不甘示弱：“没看见人家一直躲着你吗？死缠烂打的好玩儿是吗？”

　　男人满嘴污言秽语：“死缠烂打没有这小姑娘好玩儿。”

　　王秋落听不下去，上手要揍男人，被陈弦月死死拦下了。

　　见王秋落被拦着，男人越发狂妄，把脸凑到王秋落面前：“你打啊！打啊！我告诉你给我滚远点儿，别多管闲事儿。”

　　王秋落搂紧陈弦月：“这是我女朋友，我保护我女朋友怎么就叫多管闲事儿了。”

　　“你骗谁啊？是你女朋友你刚才怎么不说呢！”

　　王秋落刚要说什么，就被陈弦月打断了：“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说话太冲冲撞到你了。这现在天黑了，这儿光也不好，你可能看不太清，我长得实在是连一般人都算不上，也就我男朋友看得上我，我这样儿的实在是入不了你的眼，也给你丢面子。你就大发慈悲，别跟我们计较了。”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了。”男人手指戳着王秋落的心口：“跟你女朋友学学做人吧！”

　　男人朝王秋落“呸”了一声就离开了。

　　“姐，他说话这么难听你还拦着我，气死我了。”

　　“不拦着你让你揍人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这么冲动，以后你跟别人出去也得学会压事儿。这种人又不是天天见面，这见一面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能认怂就认怂。现在人戾气重的能撑死十个恶鬼，你知道人家刚从哪儿受了气让你这个倒霉蛋赶上撒在你身上呢！你跟人家讲道理，他跟你拼命，何苦呢？”

　　王秋落低着头，委屈巴巴的：“知道了姐。”

　　陈弦月和王秋落骑着共享单车回家，为了护着陈弦月，王秋落在外侧。

　　有虫子飞进了陈弦月的眼睛里，陈弦月眼睛睁不开，脑子也不转了，脚也停了，人一下翻进了路边的绿化带里，还撞到了王秋落。

　　陈弦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被王秋落拉起来了。

　　“姐，你说你好歹再往前走走再扎啊，前面那是绿色的，你这扎的是紫色带刺儿的，看你胳膊都划破了流血了。”

　　陈弦月低头一看：“我说怎么有点儿痒呢！我腿也有点儿痒，不会也流血了吧？”

　　王秋落蹲下，撩起陈弦月的裤脚查看，果不其然也被划破流血了。

　　不过不影响骑车，二人一路骑回了家。

　　到家后，陈弦月自己用碘伏清理了胳膊和腿上的伤口。

　　王秋落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吹干，只是把毛巾盖在头上，就忙着来客厅沙发上看陈弦月。

　　“姐伤口都处理好了？”

　　“嗯，胳膊和腿上的都处理完了。”

　　“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吗？”

　　“本来没有了，但手上马上就要有伤口了。”

　　“嗯？怎么说？”

　　陈弦月将手掌心朝向王秋落：“刺整根都扎进去了，得拨出来。”

　　王秋落接过陈弦月手中的针：“我来了，你一只手不方便。”

　　陈弦月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给王秋落照亮，不放心地问道：“你行吗？要不去医院？”

　　王秋落想了一下答道：“医院里的大夫确实比我医术高明，不过医学院应该没教过拨刺儿。”

　　“那还是你来吧！”

　　王秋落给陈弦月处理好伤口后，二人就各自回了房间。

　　王秋落才看到秦护宁给他发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部队。

　　王秋落刚要回复，秦护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宁哥，我这两天就回去了。”

　　“行，我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你嫂子让我问你，你跟陈弦月还有没有联系。”

　　“宁哥我都忘了告诉你，嫂子的朋友就是我爷爷的徒弟。”

　　“这么巧？你们这段时间都在一起？那有没有什么进展。虽然陈弦月这个人古灵精怪，说话也气人，但总体来说人很好的，做事儿靠谱稳当。”

　　古灵精怪？

　　王秋落回想着和陈弦月相处的点滴，比如相亲时候的高冷姐姐，见他摔坏陶器时的不以为意，甚至连个吃惊发懵的表情都没有，还有面对歹人的从容不迫，拨刺挑肉时紧紧攥着衣角的一声不吭......不知凡几。

　　王秋落不禁怀疑：“宁哥，咱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我怎么觉得她气质清冷，跟我不热络也不亲近，她面前好像总有一面镜子，看得清世间万物，所以好像没有什么能困住她，她人太干净了，活得也太通透了，她能看见的好像只有眼前的路，眼睛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外界有太多的声音但都乱不了她的心。或许她身上的人气儿都给了最亲近的人，不会为其他人浪费一丝力气。”

　　“你以为她比你多活的这几年是白活的啊，人家经历的事儿也多。不过你总结得倒是挺准，你俩没少在一块儿吧？你对她是不是？”

　　“宁哥，我确实很喜欢月月姐，但是不是你们想要的那种喜欢。”

　　“行吧！没事儿，慢慢来，你年纪还小，不着急，就算你会喜欢上她也不用担心会错过她，都不用你出手，她自己就能断了自己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