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是杀手》碧涧流泉

44、虚幻之境

　　清秀男子在水中的竹筏上坐着，并不撑杆，由水流带着竹筏随意飘。

　　“瑞遥在想什么？”

　　“发呆……”

　　“撒谎可不好哦！”

　　“既然你都知道，干嘛要问。”

　　来人起先坐在竹筏上，觉得坐着累，又枕着手背，躺了下来。

　　“可是想出去？”

　　瑞遥起身拿起竹竿，使劲撑了一下，咬着牙齿狠狠道：“不想哦，我有你就够了。”

　　湛蓝的天空里飘过来的白云遮住了太阳，躺着的人翘起二郎腿，睁开双眼，责备道：“你都咬牙切齿了，不过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瑞遥扔下竹竿，上前跨在躺着的人身上，抓起那人的衣襟，眼神里露出来的不再是爱慕之意。手上爆起的青筋和憋得发红的双眼，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主人此刻很是愤怒。

　　被揪住衣襟的人也不反抗，只是微笑着，眼神毫不躲闪，直视瑞遥。像是无论瑞遥对他做什么，他都欣然接受的样子。

　　云彩飘过，阳光刹那间射入半躺着的人眼眶里，晃得他别开了瑞遥的视线。

　　许久瑞遥松开手，终是妥协了，无声地流着泪，抱怨了一句：“你这个自私的人！”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这句道歉，让瑞遥再次决了堤。张开双手紧紧搂着还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我不是想听你道歉……”

　　那人回搂瑞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我已经活了很久了，太累了……”

　　瑞遥觉得他在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闻到他想要的结果？

　　“你才是撒谎，这么点时光，对你而言只不过是眨眨眼，有什么好累的？”

　　“嗯，不累，你在，就不累。”

　　瑞遥松开他，捧着他的脸不让他躲闪。

　　“告诉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那人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笑，抬手轻轻抚摸瑞遥那好看的脸庞。

　　“反正我只是个影子，我没有力量猜你的心思。但是我是你的一部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听罢瑞遥的话，那人慌了。赶紧死死搂着瑞遥，“不行，我不同意！”

　　瑞遥哼笑，“你个自私鬼，凭什么你要做什么你就想做什么，我就不行？我干嘛要听你的？”

　　“不行就是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紧紧抱着瑞遥的手臂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哗啦……”的一连串细小的声音传来……

　　瑞遥的影子被挤碎，他的脸、身体、四肢逐渐裂开，最终完全变成一片一片的，浮在空中飘荡。

　　那人惊慌失措地开始用双手抓回飘散在空中的碎影子，努力往一处拼。

　　“不要，不要！你快回来！”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努力抢在风把碎片吹散前把它们收拢。

　　但是很快影子自行合到一起，恢复原来的样子，就像不曾碎过。

　　瑞遥缓缓开口，“你看，你都忘记了，我只不过是你造出来的幻影。幻影是不会死的。”他蹲在那人的身边，伸手帮他把方才因为乱抓而弄散的发丝别到耳朵后。“但是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那人紧张得抓过瑞遥的身体搂在怀疑，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委屈巴巴地说：“我不要你死……”

　　瑞遥想安慰他，却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我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那人的眼泪流得更多了，像被母亲抛弃的孩童一般越哭越大声。无论他做什么，真正的瑞遥，确实已经死了。

　　那人哭得很可怜，眼泪止不住地淌，越哭越激动，最终抽搐了几下，晕了过去……

　　瑞遥帮他擦哭花的脸，又帮他整理头发。

　　“活的太久，也只是如你这般生不如死……”

　　并不嫌弃他活了这么久依然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到昏厥。坐正身体，让那人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左手撑在身后，右手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肩膀，不曾停下来……

　　“小森，若是当初不那么执着，今日，是否也不至于这般心如刀绞？”

　　他的小森，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也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还是这世上，最心软的人……

　　表面说着不关心，不也把寤怀拉到这里了？

　　但他只是个影子，没法替代真正的瑞遥。小森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衰弱。他想不起来瑞遥已经死了的时候，一切安好，两人在这虚幻之境里，活的很是惬意。

　　无论表面上如何回避，他内心已经默认瑞遥已经不复存在的事实。自欺欺人的结果只是陷入无尽的混乱当中。

　　这混乱不至于消耗他的元神，只是会让他情绪不稳定。尤其小二窥视强行窥视华予命格以来，失控的频率更高了……

　　瑞遥完全明白，最想去死的，是小森自己。但小森也比谁都明白，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重来的机会。连塑造这么个影子都不再可能，小森死了，瑞遥也会跟着消失。

　　“我的小森最勇敢了，我知道你不是怕死，你早就活够了。你只是不想连带着让‘我’再次不复存在，才勉强活着。”

　　说到这里，瑞遥眼里一酸，又淌了不少眼泪出来。

　　他憋着嘴自嘲，“只是个影子而已，竟然三番四次有眼泪……小森你真的好厉害！”

　　是啊，他活着的时候，可没见过会流泪的影子。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自私地不想你为了救小慧翎的孩子而牺牲自己。一旦你死了，我们，就再不是‘我们’了……”

　　他的小森在他腿上逐渐睡得安稳，英俊的脸庞被擦干净之后更显伟岸。

　　“小森，或者，我才是让你如此难受的罪魁祸首。但我也不会放弃的，因为我已经没有可能了，哪怕你想死，我也不会同意！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和你在一起……”

　　瑞遥停下手，不再拍，弓着身子，帮他挡住射过来的阳光，以免晃醒了他。

　　“你想用你的修为去补小二的元神，假设可以做到，那你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难道我会不知道？

　　我不会让你去的。

　　只要你没事，也许你还能再造一个‘我’出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完全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否则小森不会造这个虚幻之境出来。

　　如果他消失了，小森是没有能力再次重现奇迹。

　　但无论怎么想，小森若是没了，就真的没希望了。只要小森还在，就存在希望。

　　所以无论如何瑞遥也不会让他去救寤怀。

　　“小栖梧，别怪我自私……”瑞遥擦了擦鼻涕，“你不也，只关心如何救你的寤怀吗？”

　　这话栖梧也听不见。

　　瑞遥只是自己说给自己听，想以此来说服自己，只要自私一点，小森就不会为了别人而受伤。

　　对瑞遥来说，小森好，他就好。

　　栖梧觉得寤怀的身体不能总这么躺着，哪怕推出去见见阳光也是好的。院里因为重新修整，加上华予也在府上，这要去哪让寤怀晒太阳，也是个问题。

　　出府是万万不能的。尤其已经确认这府上真的有禁制，寤怀还没醒，更不会冒险把他的身体带到外面。

　　也不至于为了让他的身体晒太阳就让华予出府。只要晒晒的时候，不被华予瞧见即可。

　　昆叔和陈叔齐齐地想了好法子。

　　“让蝴蝶姑娘双日来教华予弹筝；单日的时候，我们多看着，华予教海棠姑娘识字的时候，栖梧就给寤怀推出来见见太阳，换换气！”

　　“推？”

　　用什么推？

　　陈叔很快就真的推了一把装了马车轮的椅子过来。四周贴心地包上了被褥，又软又暖。

　　“行啊，老陈，啥时候手脚这么利索了！”

　　昆叔接过这带轮的椅子，来回推了几下，很是满意。

　　“别耍嘴皮子。是庄子里的大黑做的。”陈叔白了昆叔一眼，接着说：“你这嘴啊，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我老陈头，手脚从来都很利索！”

　　“是是是，你利索！”

　　昆叔也不抬头，继续划拉椅子底下的轮子，生怕不灵巧。

　　陈叔被昆叔转的头晕，连忙制止他。

　　“你别来回扒拉了，我试过了，好使！不信你坐上，让栖梧小子推你转两圈。”

　　这昆叔可不干了。

　　“那怎么行，我好手好脚的。”

　　栖梧也同意陈叔的提议，伸手轻轻拉住椅子。

　　“昆叔，您真得试试。要是坐着不舒服，我再改一改。毕竟，寤怀他不会说出来……”

　　是啊，寤怀他，就算不舒服，也说不出来。

　　昆叔叹了口气，顺势坐了下来。

　　栖梧扶着椅子后面的把手，用力推动。倒是不太费力，就看昆叔觉得怎么样了。

　　在屋子里推着转了几圈，昆叔表示除了褥子太软，没什么不舒服。

　　这下三人也终于放心让寤怀使用。陈叔固定轮子，由栖梧和昆叔一起把寤怀抱到椅子上。

　　昆叔给寤怀盖好毯子，便和陈叔一起去华予院里准备拉着她让她说书。

　　栖梧为了防止万一被华予看到，也考虑到这是寤怀这些天第一次外出，只是把他推出房门，并未走远。

　　“外面的空气好吧。晒晒有没有觉得暖和一些？”

　　伸手到毯子里摸了摸寤怀的手。

　　传递过来的温度，并没让栖梧觉得惊喜。也许现在，只要寤怀的身体还保持柔软，不再变得更冷，就是好的吧。

　　那晚在门外嗖嗖离去又悄声回来的寤怀，仅仅只是回想，就让栖梧心动不已。对着他耍无赖的寤怀，以及看书练字时专注的寤怀，还有对他撒娇的寤怀，栖梧都很喜欢。

　　寤怀这几天只是靠着昆叔勉强喂进去的面糊，维持最低限度的活动。也因为好几天没见阳光，皮肤显得很是通透。

　　也许是元神在幻境里养的很好，竟然看不出病态。原本健康的肤色在太阳的照射下，被米白的里衣衬得更显白皙。

　　“很喜欢哦。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只要你醒过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形，还是不要醒过来吧？没必要平白消耗有限的生命……

　　怎么那么轴呢？探不到就不要去探嘛，为什么非要使劲去硬碰硬呢，搞成这样子，谁也救不了你。

　　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