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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虚幻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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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怀在院里实在是寂寞。
本来在和栖梧一起练字,眼看栖梧已经要写完一贴,却被季叔叫了出去。
因为是季叔叫的,寤怀根本没立场不让栖梧去。
想死皮赖脸跟着一起,栖梧却说,两人都出去了,府里没个人,他出去也不心安,让寤怀好生看好府上。
这下寤怀就更没理由跟去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从前不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么,这才短短几月,竟然如此离不开他。
栖梧不在,寤怀的心完全静不下来。
府里的老人们自是见过家主抚琴的姿态,这一辈的三个孩子都没学,原本还觉得有些遗憾。如今寤怀跟着老季学琴,又有栖梧陪练,那是一万个支持。
昆叔远远看着寤怀端正坐在琴桌面前,盯着琴谱好像是在认真思索什么。习惯了在寤怀静心研究的时候不多打扰,遣退了跟着的几个人,打算让他好好练。
但实际上寤怀的手一直伏在琴弦上,根本没动。
季叔做什么非得叫上栖梧不可?还有什么事是季叔搞不定的?栖梧要是又受伤了怎么办……
呸呸,乌鸦嘴,胡思乱想什么呢,不会有事的。也不该怀疑季叔。
弹琴吧,弹琴!
该说是确实有天赋?寤怀弹得是真不差。原本就是做事情认真仔细的人,右手弹了几个散音,左手跟上按音和上滑音,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在后院一直偷听的昆叔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照这么下去,寤怀指不定真能学出点成就来。他想起当初家主坐在琴前挺拔的身躯,如今的寤怀,也越发像个男子汉了。
寤怀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身边的景色好像完全变了,收回注意力仔细看,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很是神奇。
弹着弹着,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学过这首曲子了。应该是没学过的,可为什么,好像又会呢?音音连贯,弹的很顺畅,到底是什么时候听过的?
感觉有股气在身旁沉了下来,脖子觉得凉飕飕的。
寤怀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大约三尺远,坐着一位看似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长的很是清秀。青年面带微笑地望着他,好像是在听他弹琴。
寤怀吓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府上有家主的禁制,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就闯进府里来!而且这人,只是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形容,才叫他“人”。
仔细看是透明的!
强如寤怀,现在也是怕得不敢闭眼睛,总觉得闭上眼睛就更恐怖。目光根本不敢从那人身上挪开,生怕在他没盯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不可估量的可怕事件。
寤怀换了好几口气才确定,身旁的这个“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带着笑意,爱怜地看着他。
尽管从脖颈处蔓延开来的的透凉感已经传到了他的指尖,寤怀也想确认到底是不是眼花。
不能被恐惧打败,必须要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双手离开琴弦,使劲揉了揉眼睑。再次睁眼,却发现那个“人”不见了!
他是聪明的,很快把手放回琴弦上,果然,那个“人”还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
寤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去摸那个影子,先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人。
当他怯生生地伸出其中一只手去够那个“人”的时候,随即明白过来,这只是以前的一个幻象,一个影子罢了。
他的手什么都没碰到,眼睛却确确实实地看见,手穿过了这个影子……影子的表情没有变化,就好似雕塑一般,静静的,带着微笑,还有些许的爱意看着“他”。
这个影子,在看谁呢?影子本身又是谁呢?
“可以说话吗?或者,你能听见吗?”
尝试跟影子对话,万一能有回应呢?
只不过,影子依然还是那样一动不动。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这种眼神,绝对不是孩子看父母一般的眼神,也不是夫子看学生的眼神。
这种由内心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满足感,栖梧也时不时地流露出来。
哪怕寤怀再不开窍,见过栖梧那么多次因他而喜笑颜开的表情,寤怀能分辨出来,这影子是在看着他心爱的人。
琴是家主的,极可能是一位倾慕家主的人。
被不是栖梧的人那么看着,寤怀不是很自在。哪怕很清楚影子并不是在看他,内心也不自觉地感到抵触。
手离开琴弦,盖好琴囊,仔细回想之前的情况。
不是第一次摸这张琴,以前拿过,没看到这个人影;学琴以来也弹过它,没看到;也不是第一次坐在这里弹。今日弹着弹着就莫名其妙地不知道在弹什么,也就是说,需得弹入境了,才能看到?
通过触碰家主的琴才能看见的影子,而这个影子爱慕着弹这张琴的主人,他们是什么关系?
此事不宜与华予商议,大哥也没在,直接告诉婆婆,万一落空,也是徒增伤感。寤怀决定,还是等栖梧回来,让他试试能不能看见,再与婆婆商议。
但他没能等到和栖梧一起商量,就昏了过去。
在他站起来准备回屋的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的双腿因寒冷而无法动弹。大脑像是缺了什么一般,直接失了神,毫无力气地趴在了琴面上。
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打盹。
日落西山,寤怀也没起来。
“今日二爷怎如此困倦,都趴着睡了好一会了!”
昆叔来叫寤怀吃晚饭的时候,拍了他几下发现他毫无动静。顺手摸了寤怀的皮肤,才发觉他浑身冰冷,细看衣衫也已经被早已冒出来的冷汗浸湿了。
这着实不是寻常景象!赶紧吩咐把寤怀抬回屋,又迅速请婆婆来治病。
“慧翎,寤怀怎么样了?”
闻讯赶来的陈叔,累的直喘气,看样子,是从大门跑来的。
婆婆一直在诊脉,并没多余心思接待他。
昆叔见状把陈叔拉到一边,小声嘱咐:“老陈,慧翎瞧着,别担心。”
陈叔擦了擦头上的汗,责备道:“能不担心吗?咱们寤怀啥时候昏迷不醒过?”
陈叔虽然主要是照顾齐光,但三个孩子的体质他是清楚的。慧翎从小给他们打磨得很皮实,病是生过,可这直接神志不清醒不过来,真是头一遭。
“大爷可知道?”
“没见着大爷,但给他留信了。底下的人见着了,定会告知大爷赶紧回来。”
昆叔头上也冒起了冷汗,赶紧拿袖子擦了擦。
“这怎么的,突然两位爷都没在呢……别是会发生什么事吧?”
“老昆子你就别瞎想了……怎么不见老季?”
“慧翎一早安排老季带着他的徒弟办事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这下陈叔也开始摩拳擦掌了。
突然间,府上的战斗力都不在,哪有这样的巧合?二爷还是在府上昏过去的,难道府上有内奸?
两位老头虽说平日总斗嘴,关键时刻还是想到了一处去。嘴上虽没说出来,可表情却是一目了然。
陈叔摇摇头,表示不像,府里从来都是老人,不可能有内奸。曼儿那事也过去了,何况她在慧翎身边,翻不出花样来。
婆婆放下寤怀的手腕,拧了温热的帕子,给他头上的汗珠,擦了又擦。
“只是气息很乱,并没有大碍。一直出冷汗,又不像是受了风寒,我也瞧不出来是何毛病。”
昆叔赶紧接过帕子,“我来,你歇着。”
“你们也别太操劳,府上诸多杂事都需要你俩。阿二让旁人照顾吧。”
昆叔是照顾寤怀日常起居最多的人,他哪能放着寤怀这么虚弱的模样不管,自己到一边休息?
“寤怀都这样了,我哪歇得了。别说我,连老陈都赶回来了,他不醒,谁也不能安心啊。”
府上的青壮年都不在,婆婆成了主心骨。再担心寤怀,也不能由着这些老骨头不顾自己的身体这么在他跟前连轴转。
“睡不着也要睡,如果他醒了,你们倒下了,该让他如何自处?”
“可是……”
婆婆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昆叔,“别可是了,你们俩各自回去准备府上的戒备!”
陈叔原本就是负责府上戒备一职,听见婆婆如此吩咐,心里再放不下寤怀,也明白她的用意。摸了摸寤怀的额头,转身出去视察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
“婆婆,可否允许曼儿照顾二爷?”
曼儿跪在婆婆面前请缨,她应该是真的想照顾醒不过来的寤怀。
昆叔也不管曼儿对寤怀有意,任何人来照顾寤怀,他都是不放心的。
“这哪成,你一大姑娘……还是我来。等老季和栖梧回来了,再跟我换班。”
曼儿听昆叔这么一安排,心里也泄了气。不过,昆叔照料二爷,她也是放心的,总好过让别的姑娘来照看他。
昆叔一边给寤怀擦汗,一边心疼地念叨。“我们寤怀身体一直结实,怎么就昏过去了呢……”
婆婆也是担心过度,有点累,伸手示意曼儿扶她回去。寤怀弹的那首曲子,婆婆是听过的,为什么寤怀能弹出来?叹了口气,觉得寤怀醒不过来,定是和家主有关。
既是和家主有关,谁也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临走又特意交代昆叔:“别总拿湿帕子擦,容易受风。我方才只是没什么主意,随手给他擦擦而已。”
昆叔连忙应下,既然不能总擦,就拿干帕子,吸干寤怀脑门上的水珠。连慧翎也没了主意,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要如何,寤怀才能醒过来?
只要寤怀能醒过来,哪怕要小老头拿命换,也行啊。这孩子打小心思细,从来不摆谱,很是照顾他们。虽说是下人,可寤怀是把他们当祖辈般尊敬的。且不说寤怀教养好,聪明,哪怕只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相处了这么些年,也是会挂念、担忧的。
昆叔拿手背怜惜地碰了碰寤怀的额头,反复确认他没有发热的症状,才终于放下心来。
直到夜深,季叔和栖梧也没回来。
昆叔也实在是熬不住,拿了床被子,在卧榻上将就着躺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让他下线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