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冬夜闲聊 ...
-
栖梧正低头做着什么东西。
他很喜欢寤怀之前带他去的山涧。
通常深山里会比外面更凉爽，可已然要入冬了，居然还能见到潺潺流水，很是神奇。
记得是约莫二十丈高的山崖上，有一道不到三丈宽的河道。那条细细的瀑布，像是下雪一般，静悄悄得从上面洒下来……
倒也不算完全悄然无声，只是和想象中比起来，有点似有若无？
也不知道那里，盛夏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冬夜寒凉，小心受风。”寤怀给栖梧披上袍子，挨着他坐下，问道：“雕什么呢？”
栖梧有点害羞。身体居然一点没有防备，又这么被他披上了带有体温的棉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是从什么时候习惯的？
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栖梧，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寤怀接过来，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要做笔？”
栖梧笑着点点头。
“才刚好没一阵，就闲不住了？”抽出栖梧手里的工具，不让他再做了。
寤怀已经习惯了栖梧不爱搭话的毛病。
虽说他没答话，但表情，动作，都给寤怀反馈了。久而久之，反而觉得有种无言的默契。
能让栖梧有所沉思而不得解的，除了蝴蝶，还有没有自己呢？寤怀也不想栖梧这么闷闷不乐只是干活，只得宽慰他：“她没事，别担心。”
“姐姐，还是不肯离开烟雨楼。”
那日蝴蝶当着华予的面，直言不会离开烟雨楼。
为了不让华予担心，只说楼主对她有恩。拿出“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的说辞来，保证不会想着独自寻仇。
姐妹相认，并没能让姐姐放下仇恨。
也许，一些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因着华予的不让步，蝴蝶更难说出来了。
“婆婆毫无隐瞒全部告诉华予那天，就问过她如何打算。”
不光栖梧心里发闷，寤怀也一样。现在，他是有很多话，想说吧？
栖梧并不打断他。有些话，寤怀只想对他说，也只有他可以听。
“她说‘都是过往，何况我已经不记得了。好不容有了与自己有所联系的阿姐，我只想她好好活着。仇不仇的，死了就啥也没了……’
是啊，死了，就啥也没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栖梧说的很坚定。
“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寤怀答道。
想到一心想独自复仇的姐姐，也担心姐妹连心，华予也生出那样的心思。问寤怀：“华予，会不会，偷偷想去报仇？”
寤怀摇摇头，并不是说华予不会，而是觉得，他拿不准。
“肯定会吧……不过，婆婆说过，一家人，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与其独自涉险，不如共同抗敌。她应该，会听婆婆的吧。”
“柯府呢？最近可有消息？”
“估计还没和县老爷达成共识，暂时还没找上门来。大哥只告诉大嫂华予和蝴蝶是失散的亲生姐妹，其他的，好像也没说。”
栖梧听完，叹了口气。
“他们俩，都是好人，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磨难呢？要是没有柯震和假的柯靖宇那些事，他们是不是会更幸福？”
说罢便很自然地把脑袋靠在寤怀肩上，手指随意把玩着不知什么时候拿起的另一把小刻刀。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待在一起了？又好像昨天才从山涧里回来？
“夏天很热的时候，那里会有萤火虫，明年一起去看吧……”寤怀并没回答栖梧关于大哥大嫂是问题。
大哥大嫂如此恩爱，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旁人着急也没用。
栖梧很诧异自己刚刚在想山涧那边，寤怀就说明年要去那里。觉得眼睛里涩涩的，鼻子有点发酸，直起身子，回望寤怀，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
寤怀瞧着栖梧这似是有点要哭出来的模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好像做梦一样，怕突然醒了……”
听了栖梧这话，寤怀伸手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了又拍。
栖梧推开他，自己坐直。
寤怀从栖梧的脸上并没看出不乐意，他也不像是生气。为何推开呢？
“我不是小孩，不用那么对我。”
“我没当你是小孩啊，你这么大个人，虽说是瘦了点，可一看就是个大人呀！”
寤怀真没把栖梧当小孩看。
“你明明就有！”
“我哪有。”
被冤枉的寤怀压根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想来想去，只好试探性地问：“可是不喜欢被拍拍？那我以后不拍了。”
栖梧哪里是不喜欢？但是这回寤怀至少沾到了点边。
尽管栖梧非常喜欢被寤怀拍拍抚摸，可是多见见他们府上的相处方式后发现，这些都是婆婆抚养他们几个常用的方式。
他只不过是因为婆婆的宠爱，自然而然养成了互相通过抱抱、拍拍来表达亲人之前爱意的习惯。并不是因为自己特殊，也不是出于喜欢自己想爱护自己，才对自己那么温柔。
之前那般体贴入微的照顾，只不过是因为他教养好，所以才……
寤怀抓着栖梧的肩膀，轻轻摇了摇。
“想什么呢？你好像，有心事？”
回过神的栖梧眼珠转了转，看见面前寤怀的脸完全占据了所有的视线，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怕死？当然不是。
怕受伤？身上的伤还少吗？
怕失去他，怕这样平静的生活不再，怕他眼里没有自己，怕……
怕他不喜自己……
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他不喜欢自己呢？
寤怀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不然他干嘛对自己这么好？不光是因为他有教养吧？
看着意识逐渐开始涣散的栖梧，寤怀只得加重手上的力气，再次晃了晃他的身体。
该做什么才不会让他害怕呢？
并没有闲暇去思考那么多，干脆正面把他抱在怀里，不喜欢拍拍就用手帮他梳梳头发吧。
手指轻轻插入他的发丝，一下一下地帮栖梧顺直，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一只手梳理头发，一只手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自然而然地拍了起来。
栖梧耳朵抵在寤怀的胸口。虽然眼泪止不住，但是他很清醒地数着寤怀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
“你不可以死哦！”
“好。”
“要死也要死在我后面。”
“那我自己多孤单？”
“那你先死了不就是我孤单了吗？！”
“好好好，我后死我后死。”
“不说了不许死嘛！”
“那我总的死嘛……到时候你都没了，我自己怎么都会死啊。”
“不许死就不许死！你得一直记着我才行！”
“好，我不死，我一直记着你。”
“不许移情别恋。”
“不会。”
“只许拍我！”
“那不行。”
这栖梧哪能听？立马推开寤怀，“你说什么？！”
“有时候，我也拍拍婆婆，华予睡不着我也拍过。”
没跟你说这个拍！！你不是很聪明吗，干嘛这种时候非得较真！！
“嗯？不是不喜欢拍拍啊？”寤怀给栖梧拉回去，“来拍拍，拍拍啊，不怕不怕。”
恼羞成怒的栖梧再次推开了寤怀，“不拍了不拍了！不许拍了！”捡起放在地上的笔杆，转身要走。
寤怀也没拉住他，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抿嘴笑。
“不准笑！”
这也没笑出声啊，怎么看见的？
赶紧追了两步，牵起栖梧的手，“好好好，不笑不笑。”
栖梧本来想挥开寤怀，奈何寤怀动作快，赶紧紧紧扣住栖梧的手指。两人就这么十指交扣，往院里走。
走到连廊的时候，栖梧要回偏院，寤怀要回自己院。
“要不，你跟我走？”寤怀厚着脸皮问。虽然是询问，可也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怎么不是你跟我走？”栖梧反问道。
“我跟你走也行啊。”寤怀坏笑着盯着栖梧看，拉着他开始往偏院的方向转身。
栖梧合计，他这是中计了？赶紧要抽出手，“松开松开，回你自己院去。”
“哪边都行啊，没差。”
这下栖梧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行什么行！回去！”
寤怀被吼得莫名其妙，见栖梧不乐意，也还是松开，放他回偏院了。
栖梧走的也不快。棉袍子大，根本看不清他缩在袍子里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小动作。
寤怀觉得就这么放他回去，很是寂寞。往下半蹲，后腿一蹬，飞起来轻轻落在栖梧旁边，拽着栖梧的衣袖，不让他走。
“可能是我做的不好，让你没有安全感。其实我是挺正经的一个人。要是，让你误会了我先道歉。”
栖梧听见寤怀要道歉，眉头皱的都要连在一起了。干嘛要道歉？误会什么了？误会你喜欢我？
“我没误会……”
“你就是误会了！你就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栖梧脸皮薄，寤怀这么直接地对他说喜欢，他不光脸通红，心脏也蹦蹦跳得很大声。
寤怀用手指顶着栖梧的胸口：“你别吵！”
“我都没说话……”
“我说你的心很吵，‘咚咚咚’的。”
栖梧红着脸反驳到：“那也不能不跳啊！”
语言是苍白的，寤怀还是搂着栖梧，小声在他脑顶上问：“怎么你才能相信呢？”
栖梧嘟囔着：“我不是不相信你，可能，我是不相信自己能被你喜欢吧。”
“我也会想，我是不是不够好，不值得你喜欢……”
栖梧轻轻推寤怀，“好啦，别抱了，今天抱了很多次了。袍子厚，真的很热。”
寤怀终于不情愿地松开栖梧，两人互相嫌弃对方的笨拙，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栖梧把寤怀往回推：“赶紧回去。”
寤怀只好迈腿往回走。走了几步迅速回头在栖梧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跑。
“祝你睡得香甜，再见！”
栖梧擦了擦额头，小声骂道：“再见你个头啊！”
嘴角却是忍不住地往上扬。
他们家，很温暖。
他们俩是不是也可以，像齐光大哥和柯思大嫂那般，幸福呢？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冬夜闲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