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起 ...
-
季叔握着婆婆簪子，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簪子上雕刻的纹路。
“你说这是你婆婆从头上摘下来的？”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显得有点过分激动，莫非是害羞？
但寤怀觉得季叔看起来好像在笑。
“嗯。但婆婆什么都没说，就让我来找您。我也不知道婆婆让我找您究竟何事。”
不好意思一直盯着老者看，寤怀眼神转向屋里别处。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差别，没什么物件，干净整洁。
季叔并没打算归还簪子，“回去告诉你婆婆，就说我知道了。你暂且回吧。”
寤怀觉着自己就是个跑腿的，不便多问，只好点头先退下。
走到院子里，又突然回头跑进屋，问道，“季叔，近日可有看到栖梧？”
季叔以为他突然回头要问自己与婆婆的过往，还有点吃惊，原是问自己那徒儿，随即松了口气。
“也有半月没见着了。平日里最多三五天就来一趟，别是遇见什么危险才好。”
寤怀怏怏离开此处。
自那日远远一瞥，已有十日了。他偷偷去马厩看过，那根萝卜放在桌上都已经皱皱巴巴的了。
栖梧既没回马厩，也没来拜访季叔，难道跟着北郡王去了王城？
也不知道婆婆和季叔在作何打算，连线索也都断的干干净净。不甘心也没办法，他就是这般没用。
冒然去找珠翠姑娘，一定会给她带来危险。虽说不是他的亲人，让别人陷入凶险的境地，也非正道。
可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是有求于人，空手拜访也不合适，便在城中首饰店随意挑了一个翡翠镯子。
第一次要去见姑娘的心情，让寤怀觉得非常紧张。
他在楼下大厅喝了一壶茶，也没行动起来。这期间还被蝴蝶的侍女看到了，要是传给蝴蝶，再传给华予，可就又说不清楚了。
正在他犹豫想要离开的时候，珠翠找上他了。
“爷，别一个人光喝茶，海棠那里有上好的点心，就让海棠来招待您。”她的芊芊玉指随即轻轻抚上寤怀的手背，又在寤怀耳鬓气若游丝地吹了一下，“请跟我来。”
寤怀的手突然被摸，身体都僵了，耳边又被吹了气，更是不得动弹。
珠翠笑了起来，挨他更近了，搀着他上了楼。
插上门栓，把头贴在寤怀胸口，想听寤怀的心跳。
寤怀赶紧退了一步。
“爷，您今次可不不如上回那么游刃有余啊。”
珠翠伸手整理寤怀胸前刚刚被自己弄皱的衣襟，“您是对珠翠有坏心思，所以才大变样了么？”
珠翠的笑比起刚才更加妩媚，她见过的男人多了，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大抵都猜的到。像寤怀这样的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就唯独寤怀，特别想捉弄他。
强硬让这姑娘说出线索是行不通的，别的法子他也不是没想过。但钱财，貌似珠翠好像也不太稀罕的样子。
她若是真的喜欢自己，那也不能真把自己给她呀。说到底来找她本来就是有目的，内心多少有点愧疚，属实不太好办。
思来想去，还是直接问：“姑娘可否将你知道的告知于我。我很担心我的家人。”
珠翠也突然收起了方才的矫揉造作，挺直腰背，表情也严肃起来。
“爷，珠翠说了，只想跟着您，别无他求。您想要知道的东西，不拿出点诚意来，我断不会告诉您。毕竟，我说了，您便再不会来找我。”
她走到床头坐下，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寤怀，向寤怀伸出手，想让寤怀过去。
“姑娘错看了在下，在下并非姑娘良配。”
珠翠被寤怀这一本正经的说法逗乐了，她收回手，拈着手绢捂嘴偷笑。
“爷，这是烟雨楼，在这只需寻乐，难不成，您还想带我去县老爷那里登记入籍么？”
寤怀被问得接不上话。确实，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把手伸到袖笼里，觉着现在不是送礼的好时机。
感慨女子可真是不好应付。
珠翠从床上下来，朝着寤怀走来，一边走，一边脱身上的衣衫，“您不用害怕，我会让您觉得舒服……”
寤怀叹了口气，这属实是没法谈了。
脱下外批，给迎面走来的珠翠盖上，“在下对姑娘并无此意。姑娘若执意不愿告知，我以后也不会再问。”
说完寤怀便打开门栓，径直离开了烟雨楼。
珠翠关上门，披着寤怀的外批倒在床上，她闻着外批上寤怀的味道，感受着方才还有的寤怀的体温，淌出了眼泪。
她不是不懂，她懂！
她知道这齐二爷对她没有那样的想法，可她没有别的东西能给他！哪怕所谓的线索，也只不过是一些毫无用处的废话，再过不久他自己也能查出来。
明明她也不想像刚刚那样跟他相处，只是想平常地聊聊天，也不过是妄想。不那样跟他说话，就显得她好像是良家妇女，会让她觉得也许还有希望。
希望才是杀死自己的东西啊！
不能对他抱有希望，哪怕让他轻视她，哪在他心里就是那样的女子，也不能让自己对他有过多的希望……
可是明明知道应该如此，为什么现在心里又是如此痛苦呢？
他不爱自己呀~~~~！！！！
珠翠哭着哭着就笑出了声。
坐起来，紧紧抓着寤怀的外批，“我一定要保护他，一定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感觉到衣袖里沉沉的好像有东西，她小心拿出来，一只阳绿镯子。
她叫珠翠，这翠绿的镯子，是送给她的吗？
她小心戴上了这只镯子。抬起手腕，对着铜镜仔细观察是不是真的适合她。
好看是好看，终究不是他亲自送出，也不是亲自帮她戴上。
珠翠摘下手镯放回衣袖，期待有一天，她中意的人能亲自帮她戴上。
*
华予望着没穿外批的寤怀，眼神里满满都是鄙夷。
二哥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满身水粉味并且连外批都没了的……街边流氓？玩扈子弟？
华予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词语形容她二哥了！后悔当夫子讲书的时候她没好好听。
寤怀也自觉说不清楚，换好衣服，径直去婆婆那边报道。
曼儿却在门口拦下了寤怀。
“婆婆吩咐今日休息，谁也不见，您请回。”
寤怀并不理会，继续往前。
曼儿跑到前面伸手拦住，“曼儿知爷信不过，但确实是婆婆亲口所说。爷若不信，明日一早向婆婆请安便知真假。”
寤怀只得回屋。
华予很是奇怪寤怀怎么这么快就回了，本来自己在他院里还挺自在，但看他神情古怪，突然间就拘谨起来。
“二哥挨训了？”
寤怀只顾着想事情，并未听到华予的疑问。一心只想着，自己一早告诉婆婆梦境，婆婆吩咐去找季叔，找完季叔去了烟雨楼，还没过一天，婆婆就要休息不见人。
可婆婆确实在屋里，气息也平稳，没有健康问题。
到底是为何？
“二哥！”
华予在寤怀耳边狠狠喊了一声，震得寤怀耳膜疼。
“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我喊你好几声你不答应我。满身香味回来，外批还不见了，魂不守舍的。”
寤怀抬头看见华予担心着急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很失职。
揉了揉华予的脑袋，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华予虽然心理安定了些，却不爽头发被揉乱了，“干嘛揉我头发！”
她一边整理被揉乱的头发，一边抱怨，“最近大嫂帮我请蝴蝶姐姐都没请到，说是楼里忙，也不知道忙什么。我也好长时间没去看婉音了。”
寤怀以为华予又想出门，双手摆和头一起都在摆：“可别看我，我真帮不上忙。”
“干嘛头手都摆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又不是想让你帮忙出去。”
虽然嘴上说着没想出去，那一副失望的神情，想来也是怕说要出去，二哥又忍不住心软，带她出去了。
“就是觉得，最近大家都好忙，连婆婆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们什么都不给我说，让我更加害怕了……”
对未知的可能发生的不好的事，寤怀内心也非常恐慌。
那不是他多想。
他明白，如果不小心行事，在不久的某一天，一定会发生什么让他无比悔恨的事。虽然不知是以何种形式发生，但那一定不是他能接受得了的。
如果受到伤害的是自己……不不不，他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把手搭在华予肩上，试图抚慰华予因害怕而动摇的心，“听着，我们任何一个人发生不幸，剩下的人都不会好过。所以不要想着，只要自己怎么样就好了，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没有牺牲其中一个剩下的就会得到解救的选项。
我们都要好好的。”
华予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懵了，她只是觉得可能围绕着他们几个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她二哥的话让她确信，这不是她的瞎想，这大概是真的正在发生的。
“蝴蝶姐姐可能不是忙，她是在保护我，所以才不过来。二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能不能不瞒我？”
寤怀摇摇头，“不是二哥瞒你，是二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想查清楚，但是确毫无头绪。”
寤怀放下手，仔细打量华予，帮她把刚刚弄乱的发丝重新挽到簪子上。
“别怕，我们都会好好的，不会有事。你也要好好的。”
华予点点头，貌似是听懂了。
“只要我们都好好的，就不会有事。”她把刚刚寤怀说的话，又喃喃地念了一遍，仿佛说出来，就能让自己打起劲，就能变成真的。
“赶紧回去睡觉吧，不早了。”
望着华予离去的身影，寤怀心里很是担忧。
他们三人的感情太过坚固。
然而，越是坚硬的东西才越容易碎。
华予还小，心智还不够成熟，不能让她被别人钻了空子，着了别人的道。
大哥和婆婆也一定这么想，才事事都护着华予。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护她周全？告诉她，带着她面对一切？瞒着她，先铲除可能的危机？
都不妥。
世间没有万全之策。
虽说告诉华予不能有牺牲任何一方的想法，可如若真事到临头，必定毫不犹豫直接牺牲自己。
深知三人都会选择牺牲自己保全他人，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事情不要发生到那一步。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