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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朝雪 ...

  •   19

      黎宿直接去找班导请假回家了。

      一楼客厅玄关处摆了许多购物袋,夸张程度让黎宿有些无法下脚,右边老旧的欧式古典装饰桌上还摆了七八束不同的鲜花,插有卡片,黎宿扫了眼,都是黎知怀送给慕之和的。

      黎宿换鞋走进客厅,放下书包,没看见人,想喊‘黄姨’,但喉咙实在太痛了,发声困难。

      楼梯处传来踏踏的声响,黎宿看过去,右手抽了张纸巾擦鼻,黄青走下最后一阶,黎宿张了张唇,准备喊人,黄青立马朝黎宿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你妈妈刚回来,在楼上补觉呢。”
      “我爸和奶奶呢?”
      “你爸回公司上班了,你奶奶……不在家,应该是去哪个公园里跟人聊天了。”说着,黄青问黎宿,“这才十点多,还没到下课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不舒服。”
      “还没好啊,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太累了。”
      黎宿摇了摇头,到厨房倒水喝。黄青去拿昨晚医生给黎宿开的药:“那你吃完药去睡会儿吧,午饭弄好了我再叫你起来。”
      “我想睡久点,”黎宿最近严重缺眠,“你给我留饭就行,我醒来再吃。”

      黎宿吃完药回房,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设置了六小时后的提醒闹钟。
      但实际睡了不到三小时,她就被慕之和喊醒了。慕之和把她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怎么会生病了呢?宿宿,妈妈喊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妈,”黎宿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你就让我睡会吧……”
      “你发烧了,身体很烫,不及时就医,引发了其他并发症怎么办?起来好吗宿宿。”
      黄青也在一旁说:“宿宿,别任性,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快起来吧。”

      黎宿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整个脑袋处于昏沉的状态,一说话就想吐:“要是为我好就暂时不要来打扰我,我真的很累,妈。”
      “打扰你?妈妈和你说话就是在打扰你?妈妈现在还不能管你了是吗?”
      慕之和坐在床沿边,轻柔的嗓音开始夹杂哭腔,“那天我跟你爸爸问你想不想要弟弟,你也是这个态度,你就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让我们少操心一点吗?你怎就不懂爸爸妈妈的良苦用心呢?是不是你去主宅时,那边的人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能学他们那样冷心冷血,爸爸妈妈真的会对你失望的,宿宿。”

      反胃感袭来,黎宿捂着嘴,掀开被子下床,一进卫生间反手关上门就开始吐,慕之和的脚步匆匆,听到呕吐声响驻足在了卫生间门口。
      黄青问慕之和:“要不要我打电话让李医生过来?”
      “她都不愿,让李医生过来看她脸色吗?”慕之和那与往常一样温柔的语气在此时说出来,反倒是显得凉薄得不行。

      黎宿两手撑在洗手台前,背脊微弯,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垂落在肩前,眼眸中的红血丝像在诉说倦意,生理眼泪润湿了睫毛,苍白憔悴的脸颊也因为感冒发烧透着里红,嘴唇也殷红一片。

      门外,慕之和的声音继续:“算了,她已经不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考量。”
      黄青叹息般的语调有浓厚的责怪意味,“叛逆期的孩子都不懂事,和儿姐你别生气,伤了身体不好。”
      “不生气,我就是难过这孩子如今不听我们的话了,她从前可从不会忤逆我们的意思,肯定是主宅那边的人教坏了她。”
      两人离开前,黄青对洗手间里的黎宿说了句:“宿,我们先下去了,你既不想看医生,那就好好休息吧。”

      黎宿没回应,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取代了门外的脚步声,水很凉,她将手指放在哗哗而下水流里,凉意一丝丝漫入身体里。

      之后再怎么想入睡也难,脑子里想得全是慕之和她们刚说的话。
      叛逆期。
      原来她这样在大人眼里叫叛逆。

      重新换上校服去了学校,刚进教室上课铃声响起,黎宿从后门进去,班内很吵闹,几个男生在空旷区域追跑打闹,一个没注意,冲撞到刚踏进门的黎宿,弄得黎宿‘砰一声’直接撞到门上去。
      黎宿的腰侧还磕到了门把手,昏沉的脑子被这一下的刺痛强烈激醒,她捂着被撞疼的位置,双眉紧紧地皱起,眼眶也迅速红了起来,吓得撞到她的那个男生立刻将她扶住并道歉:“对不起啊黎宿,你没事吧?”

      听到声响的同学都陆陆续续朝声源看过去,谷枝在整理课本,转头看去时,脸色惊变,从座位上起身过去把黎宿扶回座位。

      嬉闹那几个男生跟着,轮着一个个道歉,黎宿趴在桌上,额头抵着手臂,闲着的那只手摆了摆,示意没事。这时第二遍铃声响起,老师还没到教室,詹长庭和瞿祈在学生会执完勤回班。

      瞿祈座位边上的过道堵满了人,他问了句:“怎么了?”
      “刚我们在闹,撞到黎宿了,”男生小声说,还动手在脸上比划了下,哭了。

      詹长庭抽开座位椅子,卷着手中的卡牌绳坐下,闻言,看了眼黎宿。
      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瞿祈轻声问:“撞哪了?”
      “这儿。”男生手放在黎宿刚捂着的位置,又指了下后门门把手。
      “估计很疼,”瞿祈说,“那个位置很脆弱。”

      “啊,怎么办,要不我也去撞一下赔罪吧。”
      ‘罪魁祸首’那个男生苦恼又愧疚地抬手扒了扒头发,又开始跟黎宿道歉:“黎宿,我跟你去医务院看下?费用我全包。”
      “不用。”
      黎宿的声音沙哑的已经听不出原声了,男生更急了:“你别哭啊,我错了……”
      “我没哭。”
      黎宿在臂弯里抬起头,姣好的面容清秀寡淡,双眸里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白皙浅垂的眼尾有一抹红痕,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瓷器,“你们回去吧,要上课了。”

      本来就难受得不想多说一句话,现在又加一击,是真的有点想哭的冲动,但还不至于,她没这么脆弱,也已经有两年之久没掉过泪了。
      没什么事值得她掉眼泪。

      下课黎宿在学校女厕又洗吐了一回,谷枝陪着。黎宿站在隔间里,手指解开皮带,裤头变松,她抽出衬衫衣摆掀起,看了看刚被撞了地方,淤青了一块。

      回班发现郑轻墨来了,坐在谷枝位置上,手臂搭在詹长庭桌边沿,手指转着他的笔,被他夺回:“别乱动我的东西。”
      “你对我真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詹长庭冷嘲地勾了下嘴角,不接话,继续低眸做数学题。
      周旁的学生看着这边说小话,郑轻墨置若罔闻,眼睛看着谷枝扶黎宿坐下。

      黎宿整个人虚软得不行,连保温杯的盖子都拧不开,是谷枝把黎宿手上保温杯拿过拧开的:“喝完我再去给你打点水,顺便泡个感冒冲剂。”

      黎宿有气无力的点头。
      一旁郑轻墨没心没肺的说:“你这样晚上还能去舞团排练?那老妖婆指定骂死你。”

      舞团里有部分人私底下会管杨玉洁叫老妖婆,嫌她面相凶狠,教学厉,又全都冲着她去,阿谀奉承使尽浑身解数想入她的门,想沾她的名儿一路顺走,虚伪而又现实。

      黎宿喝了口水后,才慢慢说:“不去了,过会儿打电话跟她请假。”
      “那更死,要是碰上了她心情不好,她能直接把你名儿在演出名单上去除。”
      “有过先例?”
      “那倒没有,不过她摆出的架势是那个意思。”
      谷枝桌上有个羊毛毡猫头,浅灰色的,眼睛圆溜溜,看着很可爱。郑轻墨伸手想去拿,谷枝出声制止她的动作:“别碰那个。”
      “看看也不行?”
      “不行!”
      谷枝看了一眼詹长庭,这一眼被郑轻墨看见了,她微仰着头看谷枝,敌意闪现,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语气词:“哦……”,一字一顿地问:“这猫头,是你喜欢的人送你的?”

      “郑轻墨。”黎宿这一声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黎宿。”
      郑轻墨不爽了,也在下一秒喊了黎宿的名字。
      双眼对视。

      后面一心做着题的两人同时抬起了头来,瞿祈伸手去握着谷枝的手腕,不说话,却透露着几分给她撑气的意思。
      詹长庭则看着谷枝桌上那个羊毛毡猫头,目光带着缕深思。那个羊毛毡猫头,是他初中毕业时,找手工师傅照着他那只养了六年、病重过世的英短虎斑猫照片用羊毛定做的,做了很多款式,他用作装饰摆在家里,以此纪念他的第一只猫。

      谷枝跟瞿祈去他家找他玩时见过,谷枝说喜欢,他就给了她一个。但不止给了她,瞿祈,苏无奕,许镜澄,南惜他们都有一个。

      谷枝心口小幅度地起伏着,又去看了眼詹长庭,刚好詹长庭抬起眼看她,她紧张的心瞬间静了下来,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一点闪躲,反而微微正色了起来。
      她回郑轻墨:“是我找他要的。”
      间接也说明了,这东西原先就是她喜欢的人的。

      谷枝说完这句话,有种悬着的心终于落定的踏实感,瞿祈握着她手腕的手松开,转而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此表明支持。

      詹长庭眉眼这时候变得凌厉,也意识到谷枝的那句话和瞿祈的行为不对劲,身体慢慢靠着椅背,开始回想所有被自己忽略的细枝末节,硬朗地下颚线微微动了动。
      这件事的突然让他一时半会儿理不清这几句话究竟是她们仨之间的什么谜语,还是谷枝真的对他产生了什么心思。反正就是明摆着与他有关,还有他过世的猫。

      周遭大片都是吵闹声,只有这块区域静得没有一点杂音,视线一道道的射过来。
      谷枝的回答落下,郑轻墨看着黎宿眼睛问:“你知道吗?”
      她问得是两件事:谷枝喜欢詹长庭,你知道吗?这个羊毛毡是詹长庭送谷枝的,你知道吗?
      黎宿冷冷淡淡地反问:“你是在质问我吗?”
      “你只管回答我。”
      眼看着对话变质,谷枝连忙打圆场:“我没跟黎宿说过,她不知道。”

      黎宿是真的不知道那个羊毛毡猫头是詹长庭送给谷枝的。

      铃声响,黎宿盖上保温杯盖子,对郑轻墨说:“你该让位回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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