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皮卡一皮卡

61、好累

　　陈乐到家之后给周浩俊发了消息，说自己进家门了。周浩俊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陈乐也没多想，放下手机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陈乐挂窗帘的时候发现周浩俊车没动，人就站在他们楼栋门口的垃圾箱前面抽烟。陈乐第一反应是——怎么又抽烟了？
　　他攥着窗帘，想到刚刚周浩俊等红绿灯的时候撑着车窗的样子，还有刚刚说着话突然把车窗又降下来了一点……他刚刚觉得是周浩俊不想和他多说话，现在想想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周浩俊之前明确和他解释过只有提神的时候才抽烟，而且周浩俊是知道他对烟味敏感并且讨厌的，是他误会了。
　　无论是刚刚当着他面有限地吸了两口，还是现在站在楼下，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是周浩俊可能真的累了，想提提神。也许周浩俊刚刚是生气了，但周浩俊不至于幼稚到用这种事情表达自己的生气，是他幼稚了。
　　陈乐拿了钥匙，睡衣也没有换，披了件衣服就下楼了，抓了个正着。
　　陈乐依旧不知道周浩俊怎么这么喜欢看黑漆漆的地方，就站在小区那种小的铁皮垃圾箱旁边，背对着楼洞口，有点像被妻子气出家门的丈夫。周浩俊左手托着右手手肘，抱着胸的样子，右手偶尔凑到嘴边抽一口，看得出来瘾不大。
　　陈乐冷不丁地喊道：“周浩俊。”
　　周浩俊回过头，下意识把烟捻灭。他走近了点，但也没太近，知道陈乐不喜欢这个味道：“怎么下来了？”
　　“怎么又抽烟？”
　　周浩俊不知道怎么说，出差刚回来就给他弟弟收拾烂摊子，他也会累的。要不是陈乐在，他就让周浩遵自己打车回去了，大学城在郊区，一来一回快两个小时。他在馄饨店洗了把脸稍微好点了，但体力也不是说恢复就恢复的。
　　快到陈乐家的时候，周浩俊就有点开不动了。虽然晚上车少了很多，但开车和坐车还是不一样的，需要集中注意力。他从陈乐这里再开回家，在开得快的情况下，还得三十多分钟，他是真没劲儿了。何况刚跟陈乐吵了会儿架，累的时候他本身就不愿意说话，陈乐脑子太清楚了，跟陈乐掰扯半天也挺费脑子的。
　　陈乐看周浩俊没说话，其实也不用说话，他能感觉得出来，眉眼还是那副眉眼，但是眼神能看出来是因为在跟自己说话在强撑着有神。周浩俊刚吵架的时候看外面，不是不想看自己，或者黑漆漆一片真有什么好看的，而是太明显了，状态很明显就是出长差之后的疲惫，刚在车里看外边估计和抽烟的时候应该是有点呆滞的，已经累到一定程度了。
　　陈乐走近了几步，周浩俊轻声提醒：“身上有烟味。”他没在车里抽的原因就是车里吸味儿，以后陈乐还是要坐他车的，但实在坚持不住了，所以站在垃圾桶边上抽了两根。
　　陈乐没管，抱住周浩俊。周浩俊愣了一下，伸手紧紧抱住陈乐，轻声问：“怎么了？”
　　“是不是累了？”
　　“有点儿。”陈乐听见周浩俊如是说，陈乐现在是明白周浩俊的“有点儿”等于“确实”，那现在周浩俊应该是真的累到一定程度了。
　　周浩俊抚了抚陈乐的后背，轻声道：“本来想抽完就走的。”
　　“住这儿吧，今天。”
　　周浩俊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住这儿吧，你这样开车回去我不放心。”
　　周浩俊反应慢半拍，沉默了一会儿，后知后觉道：“那我去停车。”
　　陈乐伸出手，周浩俊有点不知所措。陈乐心想，刚和他吵架的精气神儿都没了，他解释道：“钥匙，我去停。”
　　周浩俊把钥匙给了陈乐，陈乐停完车带着周浩俊往电梯间走，周浩俊非要牵手，陈乐也任由他去了。
　　陈乐家里比周浩俊家里小一些，但书很多，茶几上还放着一打又一打的打印材料。陈乐让周浩俊坐沙发上，他去储物间找拖鞋。
　　陈乐储物间还算有序，并不难找，就一会儿时间，他出来的时候，看周浩俊就那么倚着沙发睡着了，真正意义上的秒睡，他想，亏着没让周浩俊开回去，这状态非得出事儿不可。
　　陈乐把拖鞋放在一边，蹲下来给周浩俊脱鞋，动作不大，但是周浩俊很快就醒了，捏了捏眉心，按住陈乐，自己换了鞋：“不好意思。”
　　陈乐把拿来的睡衣递给周浩俊：“我的号比你小，你凑活穿一下吧。卧室在那儿。”他指了指自己的卧室。
　　周浩俊虽然很累，但陈乐这意思两个人睡在一起，他总不能身上带着烟味上床吧？他问道：“卫生间在哪儿？我洗个澡。”
　　陈乐看了他一眼，都秒睡了还想着洗澡。他忽然想，可能因为身上有烟味，周浩俊怕他不喜欢，他指了指自己的洗手间：“那儿，我去给你找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陈乐再出来的时候周浩俊已经把鞋放进鞋柜、风衣挂在玄关上了，他把洗漱用品递给周浩俊：“没你们家大，忍耐一下吧。”
　　“没事儿。”周浩俊接过来，“谢谢。”
　　陈乐坐在沙发上看着周浩俊进浴室，心想，这人一累是真的会变傻的。要不是周浩俊真的累了，他还想逗逗这个时候的周浩俊，有点……可爱。
　　周浩俊洗澡很快，卫生间门打开了，紧接着周浩俊拿着毛巾擦着头走了过来。他没憋住笑了一声，睡衣确实是有点小了，他道：“卧室有t恤，你要不穿个t恤好点。”他想，其实周浩俊能接受裸睡的话，他也不是不行，但他有点不好意思现在说。
　　周浩俊点了点头，陈乐闻见周浩俊身上是他沐浴液的味道，忽然有一种满足感，像是自己终于在周浩俊身上留下了什么烙印的那种奇怪感觉。
　　陈乐紧接着也洗了澡，他本来是没想今天洗的，但以示自己对周浩俊的重视程度，他决定还是冲一下。陈乐出来的时候发现周浩俊换了t恤，但人就在沙发上坐着睡着了，场面有点滑稽，电视上是一档很搞笑的综艺节目，他刚刚等周浩俊的时候看的，嘉宾笑得前仰后合，周浩俊就那么安静地睡着了。
　　陈乐走过去，看周浩俊手机没关，微信上的未读消息一条一条的，不像自己都是公众号推送。他轻轻拍了拍周浩俊：“怎么不去卧室睡？”
　　“等你。”周浩俊睁开眼，想都没想直接答道。他关了手机，看陈乐坐他旁边关了电视，把人拉过来抱了一下，陈乐伸手抱住周浩俊。
　　周浩俊把头靠在陈乐颈窝处，声音有点哑：“好累。”
　　陈乐摸了摸周浩俊的头，心想，都累成这样还想自己开车回家呢？和自己说又能怎么样呢？他想了一下，周浩俊有的时候太尊重他了，尊重到哪怕吵架前他留在周浩俊家里都是因为周浩俊身体真的难受……后来果然晚上犯病了。他不说，周浩俊也不会自己主动提，因为周浩俊知道他基本不会拒绝，他只能说，周浩俊真的太懂分寸了。
　　或者可能在周浩俊的世界里能坚持就不用说吧，周浩俊真说的时候往往是已经超过他自己的限度了，那个限度应该远超正常人的范围，周浩俊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的吗？他心里沉甸甸的，有几分酸涩，也有几分心疼，他轻声道：“进屋睡吧。”
　　进了卧室，陈乐给周浩俊找了被子，他关灯前往周浩俊那边一看，果然又睡着了。陈乐关了灯，看着天花板，他想，周浩俊当初说的可能真的是实话，工作比他重要，确实，工作完了他感觉周浩俊抬个手都要累死了，侧面说明前几天给自己发表情包的含金量还是存在的。
　　他要是周浩俊的话，打开微信都需要鼓起勇气，也不怪周浩俊不爱回消息。周浩俊在的位置上事情多到可能真的需要分轻重缓急才能保证有条不紊的，不然早就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