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如是》文禾十

13、第 13 章

　　赵时逸自上次福山寺回来频繁入梦，有时在红纱中昏沉，有时在迷雾中沉溺，有时怪诞如衣服飞舞，第二日总是浑浑噩噩。

　　近些时日，晚间总是梦到朦胧声影，凄凄惨惨哭诉，很是扰他心智，声音极其肖似秦家小姐，，如此异常不得不防，便动了心思让福顺前去探查。

　　听着回禀的消息，又无一对得上。

　　难道人心作祟，赵时逸素来不喜脱离掌控的事情。

　　“眼珠子转的这么快，看来是不想要吧。”

　　福顺听着摇椅摇晃的声音，心思在嘴里倒了几下，“蜀中事情还未安排妥当，奴才总是担心福平，想着亲自去蜀中一趟。”

　　“用人不疑，福平自是信的过。”赵时逸闭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奴才只是担心福平性子耿直，被那几个老狐狸耍的团团转。”福顺再接再厉，他实在不想在这边做如此偷鸡摸狗之事，宁愿去被耍的团团转。

　　“接着去打听吧，有事来汇报。”，=赵时逸的一锤定音彻底打消了福顺的一丝侥幸。

　　福顺看着主子不停摩挲额头，看来头疼至极，俯身退了下去，内心还在腹诽，想女人去趟桃花苑，听花妈妈说，小桃花可一直等着主子，用得着这么费心去打探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四品小官的女儿，要是喜欢，接回家来先养着，偌大的护国将军府，养他们的女儿是给他们的赏。

　　福顺犹豫是否回禀老夫人，若是老夫人看到主子开窍，肯定开心，转眼想到主子狠厉，哆嗦了身子，放弃了这个念头。

　　赵时逸随着摇椅摇摆本来有了一丝困意，可福顺探究这些时日，还是无法验证他的猜想，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实在怪哉。

　　秦瑜禀告母亲十五想着看花灯，母亲自是赞同。

　　在问安的时候，秦瑜请示祖母。

　　秦瑜看着祖母沉默，担心祖母一口否决，没有转圜之地。

　　秦伯商点头同意出声说道，“母亲放心吧，安排奴才们跟着就可以了。”

　　秦老夫人本就觉得这个孙女性子骄纵，想着在家也能安下性子，儿子即已这么说，总不能驳了面子便点了点头。

　　“瑜儿年后打理铺子，不如一月出门五次。”

　　“从没听说，打理铺子要主子自己上的。”秦老夫人凉凉说道，看着面前稳坐的儿子，“打理铺子一月出门两三次足矣。”

　　秦伯商拿着茶盏，随口一道，“那就三次吧。”

　　秦瑜收敛喜色，在祖母出声前忙屈膝答道，“谢祖母教诲，瑜儿定当谨言慎行，时刻谨记秦府家训。”

　　秦老夫人看着面前恭敬的父女两个，心口上了一口气，知道他们这是商量好的了，想着心烦便摆了手让他们退下。

　　秦瑜通过这几次事情，愈发觉得父亲只是性子刚正清明，断不是迂腐闭塞之人。

　　韩府，韩沣墨听着书砚回禀消息，“秦小姐丫鬟给奴才回话，说花灯节已和萧小姐有约，节礼已收，劳您破费。”

　　韩沣墨脸庞明亮了起来，“这么说，花灯节，瑜儿会出来。”

　　书砚俯身回禀，“是的，奴才听的真真的，一个字也没漏。”

　　韩沣墨激动说着，“这事办的好，下去领赏银吧。”

　　“谢主子赏。”

　　书台想着秦小姐是和萧小姐有约，也没说要带上主子，夫人那边敲打了他们几个，“主子，夫人那边刚发了话，让您这段时间跟着老爷探望几个大儒。”

　　“无碍，我自有办法。”

　　韩沣墨立马摆好纸墨，然后派家丁送了出去。

　　这一切又怎么瞒得过韩夫人，生生碎了一个粉彩花鸟林茶杯，“不争气的东西。”想了想愤愤道，“我还以为真的变了，原来是玩欲擒故呢。”

　　“主子，您消消气。”温嬷嬷看着丫鬟收拾完茶杯碎片，俯身退下，接着分析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这边要千万稳住，不要和少爷对着来，他总会明白您的苦心，感情向来如此，您何必执着于此一时。
　　”
　　“可珊儿说这些时日，墨儿和她毫无接触，还总是避着她。”韩夫人想到此她就头疼，姐姐那边已来信好几封，询问进展，甚至扬言要来上京两家先纳采，她问过老爷想法，只得一句“管好后宅即可，墨儿婚事我自有主张。”

　　她教养墨儿的时候，他何在，墨儿婚嫁的时候，出来说让她管后宅，两人一番争吵，他拂袖而去，她只觉得心口疼。

　　花灯节当日，韩沣墨收到母亲递来的消息传其去趟。

　　韩沣墨进屋看到坐在母亲下首的赵时逸，喜不自胜，转身面对母亲压抑住心绪恭敬请安。

　　“母亲安好。”

　　“起，赵公子访友归来，想和你出门游玩一趟，你若无事，便和赵公子出门放松一下。”

　　韩夫人实在不想给这个机会，可护国将军府嫡子相邀，岂是她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的过去。

　　“母亲放心。”韩沣墨担心事情有变，“儿子外出了。”

　　两人出的门去，韩沣墨自是一番感谢。

　　昨日韩沣墨依旧收不到回信，派家丁再次询问，得到消息他去拜访归期不定，本以为外出无望，万没想到他居然亲自上门邀请，简直失而复得的惊喜。

　　赵时逸眼下得到其感谢，笑笑便罢。

　　赵时逸早知秦瑜外出游玩，他还知她有了一个铺子激动不已，一个铺子而已，有何骄傲的，他有的是。

　　前些时日接到韩沣墨的信件知其意欲见秦瑜，他不耐烦陪着做戏便搁置了回复。

　　几次三番的上门，福顺说道这正好和韩公子一起，有机会见到秦小姐，说不定头疼的毛病便有了线索，几番犹豫下这才上门。

　　每年的上京花灯节声势浩荡，漫天光亮晃的上京如白昼，扁桂巷，东育林巷，西育林巷外延千米才能到达坊市。

　　东育林巷大部分是书院，笔墨铺子，书院之类的，年节下大部分店铺无甚生意，相比较于其余地方，这个街道总归安全一些，秦瑜和萧远晴便相约在东育林巷的育学书肆。

　　看着远处涌动的人潮和随风闪烁的灯光，以及传来的一波波热闹的浪潮，在冬日，秦瑜感觉到了夏季般热烈的喧哗。

　　藕荷在昨日染了风寒，出门带了紫叶和紫玉，紫玉知道自己能出门雀跃不已，她以往出门的机会很少，更没有见过上京花灯节的热闹，紫叶素来沉稳，秦瑜也能感知到她的欢快，藕荷知道自己见不到心心念念的花灯节嚎啕大哭，秦瑜答应给她带一盏花灯，才安心吃了药。

　　秦瑜父亲总是担心女儿的安全，安排了两个会手脚的下人，萧远晴带着秦瑜左看看，右看看，叽叽喳喳的，把秦瑜的气氛都带动了起来。

　　“瑜儿，快来看这个兔子灯。”萧远晴走到花灯铺子前面，看着栩栩如生的兔子灯，爱不释手。

　　掌柜的看这面前的小姐，衣着鲜亮名贵，说话的小姐，明眸皓睐清爽如菊，侧后方站着的小姐，虽隐在暗处，却如芳华之姿，不可小觑，就是面相隐隐忧愁之意，不如前面这位小姐的开阔爽朗，“小姐，您真有眼光，这灯，是小铺的镇店之宝，不卖。”

　　“不卖，作何挂出来。”萧远晴放不下手中的兔子灯，出声询问。

　　“想要取得这灯，需要过三关，第一关为做对子，小的出上联，您答下联，需平仄合律，声调和谐，第二关为在小的笔筒中抽中字眼，围绕字眼作诗一首，第三关为猜谜，需连着猜对五次，这五个字谜，是愈来愈难，而且猜字谜需要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完成，整体三关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若小姐完成，小铺分文不取，双手奉上。”掌柜的说起规则来信心满满。

　　秦瑜看着掌柜自信的样子，看来三关难倒不少人，这三关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既要作答正确也要在限时之内，她和萧远晴对看一眼，知道没有取胜的把握，无奈这兔子灯深得萧远晴之意，萧远晴真真舍不得。

　　在掌柜的宣读规则的时候，一些游玩的人慢慢围了上来，美灯美人，更是惹得一些人跃跃欲试，想要博得美人一笑。

　　萧远晴看着已败下阵来的几人，听其作答，也知其为读书人，可掌柜的出题颇有难度，有的止步于作诗，有的超出了时限，她踟蹰了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兔子灯，拽了拽秦瑜的衣角。秦瑜看她的样子，心疼但也无可奈何。

　　“瑜儿，好巧呀。”韩沣墨拨开人群，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秦瑜。

　　秦瑜眼神瞥到萧远晴立马提起手中的兔子灯，从后面捏了捏她，对她的小动作哭笑不得，“好巧。”

　　萧远晴从后面探出头，说道，“好巧。”

　　韩沣墨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秦瑜，询问怎么回事，秦瑜简单介绍了作答规则，感受到后背传来的一戳一戳的动作，无奈出声，“沣墨哥哥，不知可有空，是否能帮忙一二。”

　　韩沣墨自然应是，转向掌柜的，淡然出声，胸有成竹，“燃香吧。”

　　“第一关，上联：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掌柜伸手示意。

　　掌柜说完，下面响起讨论声。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韩沣墨略微一想答出下联。

　　掌柜喊了一声，“好！”

　　下面人也击掌叹好。

　　作诗一关也轻易通过，进入第三关，燃香也到了下半截，还有五题未达，现在周围人群不担心是否答出，更担心的是时限问题，萧远晴首当其冲，激动的盯着韩沣墨，一不小心，秦瑜踉跄两步，忽然一个手掌撑住了秦瑜的腰，秦瑜立马直身，那个手掌片刻间也放下，只是秦瑜感觉那片灼热不已。

　　赵时逸接到她转身递过来的眼神，心内尴尬了一下，好似自己是登徒浪子似的，刚才也只是本能的扶了一下。

　　在香燃尽之前，韩沣墨所有考题全部通过，接过掌柜递过来的兔子灯，掌柜俯首作揖，“公子文采斐然，小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诺。”

　　秦瑜看到递到面前的兔子灯，看着面前器宇轩昂的韩沣墨，她赞赏说道，“沣墨哥哥，不亏是状元，文采斐然，小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韩沣墨看着面前学着掌柜俯首作揖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远晴对着秦瑜也俯首作揖，秦瑜把手中的兔子灯递给了萧远晴。

　　萧远晴知道韩沣墨如此作为，是对秦瑜的一番心意，可秦瑜转身给了她，她总是不好意思，买了两盏荷花灯作为回礼。

　　四人同行，萧远晴喜欢够了兔子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赵时逸身上，走在后面一身玄青色直缀，身姿挺拔，远处的灯光闪烁在冷傲的眼眸中，让人无法亲近，上京城都知晓护国将军府自开国便历代从戎，唯从皇命，俱都护国献身，到了这代嫡子便只有赵时逸，虽文无名武无响，天生贵命，可自由行走皇庭，一品之下无权管协。

　　她可知赵公子素来心高气傲，何时这么作陪过，也听过他流连花楼，只是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秦瑜实在抵挡不住韩沣墨的热情，看着后面紫叶和紫玉手中满满的玩意和吃食，悄声说道，“沣墨哥哥，不要再买了，已然拿不了了。”

　　四人来到护城河，在河边小摊上买了四盏许愿灯，秦瑜双手合十，内心祈祷，“希望父亲平安度过劫难，母亲身体康泰，心想事成，信女必当诚心跪拜。”

　　看着许愿灯随着水流逐波而去，汇入万千点点灯光中去，映射的灯光照耀到眼中，秦瑜忽然有了心酸之意。

　　“许的什么愿，有什么用，求人不如求己。”

　　赵时逸刚说完，看到瞪来的一眼，眼波流转中蕴含着一汪泪，框着不让留下，有些讪讪然，压抑住心底涌上来的宽慰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