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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教我如何爱人 ...

  •   第三十七章
      教我如何爱人

      “我没有。”顾稚干涩开口。
      虞鸣津并不满意他苍白无力的三字辩白,转身要走,顾稚在他身后道歉。
      微弱的声音,像被丢了的小狗。

      虞鸣津对狗比对人更有耐心,他回头,打量着眼前的人。
      看透了顾稚的彷徨、懦弱和回避后,他抬腿上前,步步紧逼,把顾稚逼到了角落。
      四周的光线更暗更昏,他压低声音,耐着性子,“顾稚,有些事情,是不能用道歉来搪塞的,我需要一个解释。”其实大部分时间,在和人相处时,他都不爱听人解释。可此刻,他逼着顾稚,给自己一个解释,一个能够原谅对方的解释。
      顾稚屏住呼吸,惶惶不安看着他,听到虞鸣津说,“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等待的时间不久,顾稚依旧没有给出妥帖的答案。
      虞鸣津的耐心用完,冷笑,自嘲,讽刺。
      不再留恋,转过离开。

      昏昏暗暗的壁灯,昏昏暗暗的心。
      顾稚站着不动,目光里是虞鸣津转身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他低下头,望着自己扭曲被拉长的影子,露出可怜可悲的笑。

      两天之后,袭击赵霁的人找到了,是自首,故意伤害赵霁的理由竟然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这明眼人看着都知道是顶包,但有警方介入后,拆迁工作倒是能顺利进行,这事也就没再查下去。

      保利剧院拆迁工作临近尾声,顾升霆这几日,郁郁寡欢,硬是从病床上起来,让司机载自己去现场。
      坐在车内,缓缓看着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剧院成为一堆废墟。就看了一眼,他就受不住了,那日回来之后,便高烧不退,眼看着不行了。

      秋顾见了倒是收到了启发,让人录了保利剧院被拆成碎瓦残骸的视频,天天在床头给顾升霆播放。
      顾升霆气得脸红了又白,最后只能靠在床上粗喘气。
      看着这般垂垂老矣迟暮之年的顾升霆,秋顾的情绪又瞬间低落。她坐在顾升霆身边,盯着他,声音干干涩涩,叫了声哥哥。
      顾升霆身体震动,睁大眼使劲看着秋顾。
      两个人无言对视,轮轴播放的视频里,是剧院轰然倒塌的画面,“轰隆”一声巨响,所有的回忆都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子承父业,顾升霆眼看着没几日,顾家日后迟早都要顾稚全权负责。他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董事会的老古董们故意刁难他,似乎要给他这个后生一些下马威。
      连着一周,顾稚几乎天天在公司里呆到半夜。
      好在是夏日,深夜从公司出发,夏夜晚风习习,不冷不热的夜,还有漫天繁星陪伴。若是在冬天,湿冷的风钻入骨头里,就只剩下冷了。

      他今天没开车,出来后就在路边扫了一辆单车,骑到了永平南路。
      保利剧院的拆毁已经接近尾声,曾经宾客盈门车水马龙的剧院成了一堆残垣断壁满目萧然。
      顾稚隔着一条马路,看着面前的废墟,长吁一口气,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烟。
      点了根烟,顾稚找了棵花掉尽了的玉兰,倚靠着,深深吸了一口烟。

      路灯透过树影斑驳,顾稚仰起头,透过阴测测的影子看向高空。
      他眯起眼,抽完了一根烟后,往眼前的废墟走去。

      手机打光,白光照亮着眼前崎岖的路。
      曾经剧院的大舞台变成了一个深坑,顾稚走到它的边缘,低头看着底下。
      深邃看不到底,像是一个能够把人吞噬的洞穴。
      少年时的他,最喜欢的就是在这个台子上弹琴。不管台下有多少人,他坐在那架钢琴前,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可惜……就连这段记忆都成了一片废墟。

      顾稚不禁又往前看了看,突然脚下碎瓦松动,灯光晃颤,他的身体往前,一双手在后抱住了他,猛地往后。
      随着一声闷哼,他反应过来,急忙转身,看着抱着自己摔在尘土碎片之中的虞鸣津。

      虞鸣津躺在尘埃之中,胸口剧烈起伏,身上面上都是灰,他闭着眼,喘息着,等待着腰后的疼痛缓缓消失。
      顾稚叫着他的名字,焦急焦虑不停叫唤,喋喋不休。虞鸣津嘴唇微动,丢出两个字,“闭嘴。”
      顾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想要起身,却被虞鸣津强制性压在怀里。

      他们的身体紧贴,心跳靠的很近很近,呼吸纠缠。顾稚僵着身体,抬起头,视线能看到的地方只有虞鸣津耸动的喉结。
      他一眨不眨盯着,突然眼前覆上一片温热,是虞鸣津的手。
      他说,“不准你看我。”
      顾稚愣住,喉咙发干,“为什么啊?”
      “你不是讨厌我吗?”
      虞鸣津沉闷的声音在尘土废墟里响起,空落落的似乎带起回音。
      顾稚嘴唇蠕动,他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至少明明白白告诉虞鸣津,我从没讨厌过你。
      可他说不出口,那日在酒店走廊上两个人几乎决断的对话,似乎还在眼前。
      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在喜欢的人面前,却成了最懦弱无用的。
      “又想逃避?”虞鸣津缓缓问。
      顾稚摇头,咬着嘴唇,还是没吭声。

      “顾稚,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虞鸣津这么说,慢慢挪开手,一点点把顾稚推开。
      摔在地上的手机还透着光,白色的光照亮了两个人眼前的方寸之地。虞鸣津站了起来,顾稚怕他离开,也紧跟着起身。
      他跌跌撞撞走在虞鸣津身后,虞鸣津回头,“不要跟着我。”
      顾稚没有应声,也没有听虞鸣津的话,还是步步紧跟。

      绕过那个大坑,是往出口的方向。
      他们一前一后,沉默的压抑的气氛在不长不短的距离间发酵。
      虞鸣津不喜欢这样的局面,他喜欢明明白白,干净果断条理清晰。

      再一次回头,他站在碎石高处,居高临下看着顾稚。
      顾稚抬头,看着眼前宛如高塔的阴影。
      他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你不会相信,没人会相信,没人会理解。”

      月光穿破云层,宣泄笼罩掉落。
      落在头发上,流在皮肤上,掉入眼里,像是眼泪。
      他看着顾稚,这个曾经在舞台上弹奏的小王子,站在狼藉的碎瓦之中。
      虞鸣津凝视着,一步步走近,站在顾稚面前,他说:“我相信。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

      “我有两个人格。那个说讨厌你的,不是我。”顾稚浑身都在颤栗,说出这句话,就好似把他的骨肉剥离,最痛最深的伤疤被无情挖开,鲜血淋漓掏出来,呈现在虞鸣津面前。
      他再也不能逃避,只能面对,只能面对。

      虞鸣津听了,没有惊讶,只是又靠前了一些。
      空气里弥漫着废土扬尘,顾稚的眼泪落在地上,泥和灰揉杂在了一起。
      月色下,冰蓝的光穿透了那些粉末,罩落在顾稚满是眼泪的脸上。
      第一次见到他哭,虞鸣津盯着看着,耳边似乎想起了少年时听到的那首钢琴曲。

      在台山公馆时,他的助理就提醒过他,顾稚有问题。虽然心理诊所的资料对外保密,可人走过的地方便有迹可循,一些出入院的诊断记录,自残、自戕。
      顾稚从未去过北非,他每次消失,消失一个月两个月乃至更久,都是因为……他不停伤害自己,从而住院治疗。

      人格分裂,虞鸣津反复在心里咀嚼着这四个字。回忆起顾稚变化无常的情绪,从细枝末节里推敲,而后恍然大悟。
      藏着这样一个秘密的顾稚,会有多痛。
      不能深思,不能深究,想多了,似乎就会感同身受的疼。
      可……在意一个人后,便很难不去思考。
      于是,他也跟着疼了起来。

      他走至顾稚面前,看着他颤抖的身体,张开手臂,把他拥入怀中。
      在得知顾稚患有精神疾病后,虞鸣津的助理便对顾稚的接近做了一系列的风险评估,最后得出,顾稚对于虞鸣津的风险系数是非常高的。
      毕竟人格分裂,是很难控制,并且带有很大的不可预估因素。
      可他能怎么办?
      有时候,心动,是求神拜佛都阻拦不了的。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既然很普通,那么我也跟一般人一样。”虞鸣津捏住顾稚的下巴,轻轻抬起,他们对视,他的声音平和温柔,“我喜欢你,顾稚。你呢,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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