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人怎么都没了 ...
-
“奴婢不过是一介宫婢，如何能口无遮拦，妄自揣度太后娘娘的心思呢。”侍妨笑容不变，轻轻一福身：“陛下快些回勤政殿吧，太傅正等着您呢。”
习容笑脸一垮，成功被扰乱了思绪，她要怎么平静地接受自己又要回去上课的事实呢。
如丧考妣地硬撑了几日，总算在第五日，痛苦的人里加上了各府的小娘子们。
“我们真要学这些东西？”听了一个时辰的治国理念，太傅还未对于多出的二十来个学生频频走神而有所意见，王家小娘子就受不住了：“我最没耐心看这些之乎者也，真是头痛死了。”
“我也是，宁愿被我娘打一顿，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她身旁的小娘子同样哭丧着脸：“我在家里只要绣花弹琴，得空时练一幅字，哪里需要这般辛苦。”
宋小娘子用奇怪的眼神去打量前桌杨溪芷的书册：“你写写画画的，是真要学治国不成？”
杨溪芷正盯着太傅布置的作业发难，冷不丁听到有人与她说话，愣了一会儿才回答：“这……这挺有意思的，我就想学学看。”
“天呐。”宋小娘子不可置信，目光在殿中搜寻一圈，很快捕捉到比杨溪芷更勤奋的徐丝丝：“徐家妹妹，你也喜欢学治国之策吗？”
徐丝丝恍然从书册中抬头，发晕地晃了晃脑袋。其实她也不怎么听得懂，往常的水平不过是努力将字写得娟秀，不叫姨娘因为自己这个无能的女儿而被下人背后奚落罢了。府中没有先生来特意教导她，她所学都是跟在徐瑶徐珪的屁股后面努力捡漏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才女。
但偷偷瞥了眼趴在桌上补觉的习容，今日短暂的接触，她隐约觉得陛下是希望她们好好学的。
尽管她内心矛盾，依旧担忧比起能够让她嫁入高门后所依仗的女红管家而言，学习这些策论对她前程起不起得到作用。可心里燃着一团火，究竟孰轻孰重还是要试试才知道，何况这是难得的机会，有才学兼备的先生主动来教她，为她布置作业。
她想跳得更高，便短暂地将这份矛盾压下了。
其实也并非所有小娘子都不将学问看在眼里，许多京中世家养出的女孩也自小与兄弟一起读四书五经，由族中聘请的大儒授业。哪怕未来无法科举，学问却并不比许多男子差。
徐丝丝看在眼里，心里不见更焦灼，听课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一日回了家中，各府掌事人不免问起宫中的情况。
宋小娘子跟亲爹抱怨：“陛下时不时打个瞌睡，太傅不敢指摘陛下，却揪着女儿的小辫子，拿那么粗的戒尺打女儿手心，疼死了。”
卫国公心疼地拉着女儿早就消了痕迹的手，左看右看：“妮儿，是不是那老匹夫欺软怕硬。你如实跟爹说，爹给你出气。”
“那倒……也不是。”宋小娘子有些心虚：“是，是女儿在课堂上打瞌睡，被太傅抓了个正着。”
“那他怎么不敢打陛下！光欺负我们家妮儿。”卫国公吹胡子瞪眼：“妮儿你等着，明日上朝时爹去替你问个明白。”
王家小娘子回了府，吏部郎中也仔仔细细将她一日的所见所闻问清楚了。
“爹，女儿愚钝，让您丢脸了。”她小心翼翼地说着：“女儿原以为入宫不过是陪伴陛下解闷，没成想……”
“学不会便学不会吧。”吏部郎中不以为意：“你一个女儿家，学了那些又有何用。”
王娘子立刻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发堵，可她正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吏部郎中咂摸着女儿话里有关陛下的只言片语，心思百转，摆摆手：“你回去吧，只是要记住，万不可因此懈怠了女红，你母亲特意为你聘请了愿意等你下学后再授课的娘子来教导你，你该更仔细刻苦些。”
王小娘子乖巧应是，她的阿姊已经与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定了亲，侍郎夫人喜爱温顺贤淑的女子，她阿姊便是以一手出众的绣技入了侍郎夫人的眼，也叫她们家能够与世家攀上姻亲。
王小娘子深知父亲或许想叫自己进宫，哪怕不成，来日出宫后也好再寻一门高门姻亲，叫他们王家鲤鱼跃龙门，洗脱了泥腿子出身的底子。
……
中书令再三问了女儿，得到的答案却都是习容其不着调的言行。
他若有所思：“斐儿，你只管好生听课。”
心底琢磨着太后默许皇帝召大臣女儿入宫，是否也有要考量未来皇后品行能力的意思。皇帝如阿斗，太后未免没有要借皇后扶持皇帝的意思。
若自家女儿能过了太后这一关，来日诞下皇子，他们司徒家……便要鸡犬升天了呀。
……
不管宫外官员家中心思如何浮动万千，习容依旧维持着上课睡觉，课间开溜的节奏。
不给太傅等人逮住他教训的机会。
这几日里，小娘子们自然而然因为各家派系的不同而分裂出了小团体，不过并非是有意针对排挤。
只是自小便接受了精英教育的小娘子很轻易被吸引到了一块儿，她们争论学问时其余人却不容易插上嘴。
武将家养女儿糙，勋贵家养女儿精贵。有的偏爱学文，有的偏爱学武。有的文武都不爱，难以静下心去接受入宫后与闺阁中落差颇大的苦日子，日日抹泪想回家。
而京中寒门出身的官员哪怕官至三品，富贵的底蕴皆不深。体验过寒门出贵子的荣耀，深知科举对于家族的重要性，对家中子嗣严苛教育的同时，往往却少了培养家中女儿的意识。
那些小娘子中却也有爱学的，忘乎所以地投入进了新奇的体验中。
这日天气晴好，天空一碧如洗。左指挥使领着一串儿的学生出了宫，浩浩荡荡往皇家御用跑马场而去。
宋小娘子狠狠呼吸一口草地间特有的泥腥味，只觉得被困在宫中读书的苦闷都消散了不少。
“都小心些，不要往林子深处去”左指挥使才领着一位不敢上马的小娘子踩上马蹬，一个不察间，就有胆大的娘子们纵马往远处奔去。
司徒斐穿着一身干练的骑装，手里抓着一条软鞭，欢呼雀跃地为比赛跑马的娘子们鼓劲加油。
眼看着人影都快消失了，左指挥使额上急出了汗，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娘子们还在打赌谁先猎了兔子跑马回来。这个拔了簪子，那个褪下手镯，光明正大地组起了赌局。
左指挥使一个头两个大，那群姑奶奶们哟，哪个出了事他都担待不起，何况他顶头上司的孙女也在里头呢。
正要差人去将人追回来，忽的有人凑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左指挥使错愕回头看去，正见习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左指挥使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将余下的姑娘们带往附近的农庄上去：“机会难得，便叫你们体察下平民百姓的生活。”
附近的农庄早便被皇家买下了，空置多年，按说是没有人居住的。左指挥使一路上心中总犯着嘀咕，到了地儿一瞧，却又傻眼了。
田埂上坐满了庄稼汉，脚边胡乱摆着些篮子水壶，个个手里拿着粗粮啃。见到生人来了，眼中只有好奇，却无恐惧。
原本荒芜的土地被翻垦一新，分明前不久左指挥使路过时，这儿还是一片荒地。
戴着头巾正在翻地的大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忽然一惊：“是陛下吧！”
“陛下！”接二连三响起惊呼声，田间的女子们个个停了动作，像是没反应过来的呆滞。倏然间又像是有人在后边追赶，扔了锄头，一个个爬到了田埂上，热泪盈眶地拜下磕头。
她们便是习容从惠州带回来的女子，一些因为流言而生活不下去之人。
罗清娘案件里，村民们能够被鬼影唬住，也多亏了这些女子乃至她们亲人的帮助。忍着心疼给自家孩子下了些发热药，真真假假地出事，才将迷信的村民骗了过去。
虽有何莲生在其中多年奔走，可若没有她们豁出去将遭遇告知，配合地写了联名诉状，甚至不怕事败后自己好不容易捂住的一点尊严被村民践踏在脚底，甚至将她们拉去沉塘。
也幸好她们什么都说了，沉冤得雪，如今挺直了腰板，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耕田，纺布，自己养活自己。哪怕背井离乡，却少有愁思，心胸比从前更为开阔。
“这是做什么。”习容赶紧将人扶了起来，目光与她们身后福身行礼的庭央对上。
庭央会意，很快劝走了女子们。习容身后的小娘子们却探着脑袋，想问又不敢问。正如她们哪怕与习容一同读了许多日的书，也不敢主动亲近习容一般。
庭央很快回来，领着小娘子们去附近的农户家里换衣裳，期间习容往田边走了走，看着一株株稻种，心中莫名觉得安心。
“那是俺们家乡的稻子咧。”庄稼汉腼腆地指着一处角落里的不起眼稻种：“只是它虽然种出的稻谷肥，却少不得要耗费河水，还达不到您想要的耐旱种嘞，”
庄稼汉擦了把额头上晒出的汗水：“俺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这些稻种的好处都挪到一株稻子上去。”
他说话时，眼神闪亮。
“好，等你研究出了那样的稻子，能叫百姓吃饱饭，朕便为你封侯。”习容同样带着憧憬的笑声传出去好远。
庄稼户怔怔的，还没想明白封侯呢，习容又说：“再赐你许多黄金，叫你衣食无忧，可以专心研究稻子。”
“那感情好。”庄稼户微眯起眼睛，封侯叫他迷迷糊糊的，但说起金子他便明白了。皇帝老爷看中稻谷，想要让天下百姓吃饱饭，还愿意赏赐他们这些种田的金银呢。
这个是天大好事！
……
“怎么回事，人怎么都不见了？”宋小娘子傻眼了，马场里别说人影了，连一匹马都看不见。出宫时那些浩浩荡荡跟来的侍卫们呢，怎么都不见了啊。
“快看！”李三娘子指着地上的脚印，人与马的脚印混在一起，瞧着很是混乱。她跟随着脚印走了几步，忽的脸色大变：“四周散落了箭羽，看起来也有打斗的痕迹。”
“陛下……陛下她们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人怎么都没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