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女子无才便是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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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麻子，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李二麻子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是我太急了，你们听我慢慢说。
“这事儿啊，怪就怪在那人是昨日夜里死的。可今日一大清早，却有人瞧见她的鬼魂去了张娘子庙里。”
听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立刻有人撇嘴∶“你怕不是编故事呢，说不定就是其他人看错了。”
“这哪会看错！”李二麻子一拍大腿∶“那位娘子穿着一身红衣，站在雾里，那鶸河县许多人都瞧见了。别的能作假，那一头被剪的七零八落的头发可装不出来吧。”
生怕众人不信，李二麻子又低下头，低声说∶“别的你们怀疑就罢了，我这会儿要说的，可就由不得你们不信了。”
众人不自觉屏住呼吸，就听李二麻子缓缓道。
“不知你们去过张娘子庙没有，那庙里是不许男子去的。但因为成了婚的女子去的多，有些娘子的相公便会等在外边。于是后来渐渐也就不准未婚的小娘子去了，就是怕冲撞了外男。”
“这女子进庙前呢，又有些讲究。要求先净过手脸，入庙拜过后，可以去领一杯受张娘子福泽的山泉水喝。”
“可今日一早，众人先是瞧见那女鬼，受了惊吓。进了庙后，祭拜过张娘子，就见那墙上……那墙上隐隐约约浮现出血掌印！”
“哎哟！”听得入神的茶客下意识后退一步，踩到身后人的脚上。
也有听得脸色发白的∶“竟是当着人的面印出的鬼掌印吗？”
这和大家伙猜想的完全不同，还真吓住了不少人。
李二麻子眼皮也有些颤抖∶“真的，当时我就在庙外等着我家娘子，结果就听见庙里接二连三响起惨叫。我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冲了进去，那突然出现的红掌印，我可是亲眼见了的！”
“怎会如此……”有人觉得害怕∶“那可是张娘子庙，怎会招鬼，难不成是张娘子德行有亏？”
“岂有此理，我家女眷年年都要去一趟的，香油钱都捐了不少，若早知这庙里供的并非高洁有德之女——”说话之人捏着拳头。
也有不信的∶“你说的神神叨叨的，许是拿我们寻乐子呢。”
李二麻子笃定道：“你们尽可以去打听，不过这样稀奇之事，或许城中已经有不少人晓得了。”
有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原来张娘子无德，咱们这么多人从前竟都被骗过去了。还将她当女子典范敬着，当真是奇耻大辱……”
有人义愤填膺：“若是真的，咱必要去砸了那破庙，当真是败坏本地名声。”
习容在人群后听得云里雾里，又不自觉皱眉：“为何他们说话如此奇怪？分明说的是血手印的事，却个个在意张娘子的品行？”
刘祎也大为不解：“这不是某位刺史为其母亲建的庙吗？先前他们说起时却好像是当世大儒一般。”
苏小将军轻轻摇头：“如何都与咱们无关。”
刘祎立刻瞪他：“你这人要是死了，就是无聊死的。”
习容幽幽看向他：“小将军当真是没有八卦细胞。”
人群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抬头去看，原来是说书先生来了。
说书先生姓何，穿着暗黄色的朴素长衫，衣服摆上还有几个补丁清晰可见。
他笑意吟吟地走进来，坐到惯常坐的座位上，清了清嗓子。
“今日咱这说的，可是个新鲜故事。”折扇一甩，众人屏息凝神。
“咱这底下的一个县里啊，出了这样一桩荒唐事……”
“这叫贞儿的姑娘可真惨。”半晌后，刘祎哭红了眼：“她那夫家可真是禽兽一窝，公婆罔顾人伦，大姑姐赶尽杀绝。”
他呜呜哭出声：“就是连那娘家都是虎狼窝，与她在张娘子庙里断了关系不说，竟还一把火烧死了她！”
苏小将军也直皱眉：“既然都断绝了关系，何故又要将人赶尽杀绝，说到底那姑娘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阚朝对于通奸是有明确的刑罚的，可像是故事中贞儿的遭遇，却属于完完全全的无妄之灾，大可以作为受害人控告夫家。
习容没听二人抱怨，而是看着周围人的反应，脸色奇怪。
她附近的一桌茶客也在议论。
“这贞儿可怜归可怜，可女子一旦失了贞洁，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是啊，虽说父母有些不近人情了。可也能理解，好好的女儿名声都差了，家中其他孩子可怎么办啊。”
“要我说啊，这贞儿不该回娘家的。得知真相，她就应该在夫家一根绳子吊死，既保留了自己的颜面，不叫这混事外传。也叫父母安心，不为她这一番事情操心难过。”
“是啊。”又有一男子感慨：“届时世人只会觉得她为亡夫殉情，多好的名声呢，家中姊妹也会感激她的。”
感叹道：“贞儿可怜归可怜，可这脾性太过暴烈，冲动之下害人害己啊！”
习容听得脸绿了，忍不住起身反唇相讥：“哪来的封建老妖怪，这天底下是没王法了吗？竟要叫受害者自戕，何其荒唐！”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脸涨成猪肝色：“哪来的小儿，不知礼数！胡搅蛮缠！这就是你家父母的教养吗？”
他身旁的人拉住他：“好了王兄，不必和无知小儿计较？”
“放肆！”苏小将军霍的站起来：“尔等目无王法，还想颠倒黑白吗？”
习容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必和他们多费唇舌，连律法中明确写着的条例都不清楚的人，恐怕也不会多讲道理的。”
这下连原本拉着那王兄的男子也愤而出声：“我好意替你说和，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吗？”
那王兄冷哼一声：“吾等皆是鹿麋书院学生，教授我们课业的，便是整个惠州最有学问的夫子。你这小儿如此狂妄，却不知课业如何？童试可过了？”
习容笑着摇头：“在下没有功名，才学也平平。”
劝架的男子笑了一声，指向坐在桌子另一个方向的学生：“在座的这一位姓黄，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如今不到二十，已经有举人功名。”
他自傲地笑道：“待明年会试，以黄兄之才，定能榜上有名。吾等最迟下一次科考便能觐见圣上，为朝廷分忧。却不知这位大言不惭的小兄弟，在吾等的年纪之时，能考上秀才吗？”
习容“哦”了一声：“我二十岁大概也是考不了秀才的。”
黄兄望着习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看你穿着，也是家境优渥，不缺银钱的。为何却如此不上进，你如何对得起辛苦养育你的父母？”
刘祎早在他们说起功名时就散了怒气，只暗叹他们惹谁不好。脸上挂着奇怪的表情，忍笑道：“我家少爷家中略有点小财，不必科举。”
王兄冷哼：“孺子不可教也！”
黄兄伸出手指在空气里恨恨地戳了几下：“父母终究会老去，钱财终究会花完。只有才学能永远跟着你，望你好自为之。”
习容冲他拱手：“多谢这位兄台好心指点。”
“不过我这人更信奉‘学艺先修德’，若一个人的品德差了，也不具备对人的同理心。那么哪怕他再聪明，最后也会登高跌重。”
“你——”黄兄咬牙：“当真是没有教养！”
王兄更是生气：“你且说我们的话哪里有错？女子不该守贞洁吗？不该以百善孝为先，先为父母考虑，同时顾念骨肉亲情为姊妹考虑吗？”
另一人点头：“虽说委屈，可只牺牲了她一个人，却能叫一大家子都安生，何乐而不为？”
另一人叹道：“贞儿的相公生前对她极好，又是三代单传的独子。哪怕是顾念着亡夫，贞儿也该原谅公婆，哪怕是日后再不往来也好，毕竟二老也是为了子嗣烦心，情有可原。”
王兄摇头叹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古人之说虽有道理，但女子便是天生要比男子愚笨些的，不知大局观，不会以更远的眼界去考虑事情。可悲啊！可见父母还是要在教授女子妇德妇容之外，再教导宗族观念的。 ”
苏小将军要被他们气坏了：“我从不曾见过尔等如此不讲理之辈！”
在京中的女子，不说地位多高，但合离、改嫁，甚至是出门做点小生意，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家中没有儿子的人家，甚至也是要把产业留给女儿，叫女儿撑起门楣的。
真要如面前这群学生这般苛刻对待女子，那京中许多再嫁的女子都不要活了，还不知天下要少了多少新生人口。
刘祎收回对他们的同情：“你们这群没有开化的野蛮人！”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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